第3節
何青婉的父母都是非常傳統的人,信奉女人要為家庭奉獻,要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相夫教子,冰清玉潔。 何青婉高中畢業之后沒能去上大學,被父母送到了r國的新娘學校,凈學些整理家務、伺候男人、教養子女的東西,順帶培養一下高雅的情cao,例如插花、品酒、鋼琴……也都是為夫妻情趣做的準備,連甜點也是在新娘學校學的。 當初在蘇家的時候,何青婉把家里布置得溫馨又甜蜜,每一個角落都花了無數心思,渣爸回來,她就差跪著給他換鞋了。 然并卵,她那渣爸還是出軌了,不僅出軌了,還養了個私生子。 就這蘇田的外公外婆還不讓何青婉離婚,他們可以說是何青婉脫力蘇家最大的阻礙。 何青婉能脫離蘇家,蘇田一直覺得自己居功甚偉,但是現在想想,她和渣爸有什么區別,都在壓榨何青婉的人生。之前何青婉為渣爸活,現在為蘇田活,什么時候她才能為自己而活? 哪怕父母愛孩子是天性,一輩子都圍著孩子打轉,何青婉并不會覺得有什么不好,但是蘇田不忍心。 想想何青婉守著植物人的女兒過一輩子,她就難受得要命。 “媽,”蘇田端著酸奶喝了一口,舔掉唇上的乳白,隨口道,“反正你和蘇玉和也離婚了,如果遇見好男人不用顧忌我,可以考慮考慮喲?!?/br> “怎么這么沒大沒小的,那是你爸爸?!焙吻嗤癯林樐钸短K田一句,“以后不許直呼你爸的名字?!?/br> “哦?!碧K田不咸不淡的應了一聲。 她是穿越的,只認何青婉是她媽,其他人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對蘇玉和,她從沒叫過爸。以前何青婉也為這個念叨過她,不過蘇田向來是積極認錯、死不悔改的典型,下次該叫蘇玉和還是叫蘇玉和。 “我剛給你說的事兒你聽見了沒呀?!碧K田撒嬌。 “什么呀?” “遇見好男人可以考慮試試的事!不過王大叔不行,長得不好看,配不上我如花似玉的美人兒mama?!碧K田笑嘻嘻的。 “大人的事情小孩少cao心?!焙吻嗤衲樜⒓t,夾了一個煎蛋放到蘇田碗中,嗔道,“吃飯都堵不住你的嘴?!?/br> 蘇田翻了個白眼,也不知道誰才像小孩子。 吃完早飯,蘇田去學校報到,何青婉去店里忙,就這兩天小店就開始正式營業了,要再檢查一下看看有沒有遺漏。 本來何青婉一定要送蘇田去報到的,被蘇田好說歹說按了回去。 就算不算前世的二十多年,這個身體也十七歲了,再有一年就成年的人去學校報個到還要mama陪著,饒是蘇田的臉皮都有些扛不住。 母女兩個手牽著手一起下樓,一個去店里,一個去學校。一個楚楚可憐,柔美動人,一個甜美可愛,朝氣蓬勃,真是賞心悅目。 蘇田的轉學手續早就辦好了,到學校之后只用和別的同學一樣找班級,領書就可以。 洛城一中算是當地最好的高中,幾乎每年都有一個學生能考上top2呢 ——帝都大學還有國立首府大學,是國內并列最好的兩所大學,帝大優于理科,國大優于工科,兩者不相上下,都是莘莘學子們心中殿堂般的存在。 可惜最近比較倒霉,再沒出過天降紫微星,已經連續三年沒有學生考上top2,校長的頭發都快掉光了。 所以蘇田轉學過來的時候,校方一點猶豫都沒有,立刻同意了。畢竟作為成年人,蘇田的成績還是很不錯的。 她對自己的新學校充滿期待。 結果剛走到學校門口,就看見圍了一群學生但對著中間的竊竊私語。 迎面走過來的兩個女生也在議論。 “這女人是變態,經常罰她兒子跪樓梯?!?/br> “不會吧,為什么呀?” “成績不好唄,我小時候經常見他跪在外面,晚上睡覺前跪著,一直跪到第二天上學……” “天啊,這么慘?” “對,我家周圍的鄰居都知道,說她定的規矩,不管什么考試,扣一分跪一個小時……” 蘇田下意識的摸了摸膝蓋,感謝何女士。 這時女人尖銳的嗓音穿透空氣,劃到蘇田的耳膜上:“打籃球打籃球,就知道打籃球!上次期末考試竟然考了第二名!一個小縣城的第二名,你丟人不丟人……” 女人越說越氣,隨著最后破音的“人”字,“啪”得一聲,傳來響亮的巴掌聲。 人群中抽氣聲響起,但是被打的人卻沒有傳出任何聲響。 女人更加生氣,“籃球給我!給我!我叫你玩!我叫你玩!” 恨恨聲中,一枚籃球從人群中飛出來,正好朝著蘇田砸了過去。 蘇田反應快,反手接住籃球,球身上龍飛鳳舞的寫著三個大字:劉楷言。旁邊還畫了一個q版的小人,畫工十分不錯,極為傳神。 抬頭,人群被籃球分開,露出圍在中間的人,一個打扮精致入時的女人,還有對面十七八歲的少年。 少年高高瘦瘦,沉默的站在人群中,蒼白的臉上鮮紅的巴掌印刺眼。 蘇田一眼就認出,籃球上的q版小人兒,就是面前這個少年。 她舉起手中籃球,問:“這是你們的籃球嗎?” 聽到這話,少年才抬起頭看了蘇田一眼,又淡漠的移開視線。 此后的很多年,蘇田都忘不了劉楷言這個眼神,空洞而冷漠,卻又脆弱得不堪一擊,仿佛一根手指就能把他戳碎了。 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臨時換成:“……不要的話我拿走了?!?/br> 女人精致的眉毛皺了皺,換上略有些高高在上的語氣道:“不要了,你想要的話拿走好了?!狈凑彩菧蕚淙永袄锏臇|西。 蘇田笑起來,甜甜的道聲謝,抱著籃球進了學校。 第3章 新同學 林秀平罵完了,又開始語重心長的教導劉楷言。 “兒子,不是mama嚴厲,我和你爸爸淪落到這種地方,未來是幫不了你什么了。只有好好學習,才是你唯一的出路。難道你想一輩子呆在這個小縣城里,和周圍這些人為伍?爸爸mama是為你好,你到底明不明白?” “從今天開始,不許你再和那群狐朋狗友來往。我回去之后也會聯系那些人的家長,讓他們管管自己家孩子,都把你帶壞了。這籃球有什么好打的,嗯?等你功成名就,光宗耀祖的時候,你就知道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br> “如果不是mama偷偷跟著你來學校,我都不知道你竟然把時間和生命浪費在這種地方……” 不管林秀平說什么,劉楷言始終低著頭一言不發,他聽著周圍議論紛紛,有人小聲的反駁林秀平的話,竟然有些想笑。 而他也真的笑了。 他垂著的臉上,悄悄掛上嘲弄的微笑。 也不知道具體過了多久,周圍看熱鬧的同學已經換了好幾茬,林秀平終于數落夠了,整了整衣裳,留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儀態萬千的走了。 劉楷言安靜的轉身走進校園,周圍的同學悄悄打量著他,卻沒有一個人上去安慰他,包括剛才還在一起打籃球的那些男同學。 拜托,任誰被對方的母親指著鼻子數落一通,勒令不要接近她的寶貝兒子,還要再聯系自己的父母,都會受不了吧。 即使有些同學舍不得劉楷言這個朋友,覺得被說幾句也無所謂,但是如果連累到父母也被這個神經病女人數落,那就不值得了。 劉楷言也早已料到了這個結果,從上幼兒園開始,他的每一個朋友,都是這么沒的。 林秀平不許他交朋友,因為覺得朋友讓他分心,學壞。 而他也如她所愿的,一直沒有朋友。 現在,連陪伴他這么久的籃球也沒了。 他唯一的東西,也沒了。 “劉楷言?!?/br> 好像有人叫自己,呵,一定是聽錯了,林秀平才剛走,怎么可能有人敢叫自己?難道不怕連累自己的父母也被罵“這種人”嗎? “劉楷言?咦,難道名字不對嗎?” 疑惑的自語聲剛落,劉楷言聽見背后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然后他的手腕就被扯住了。 他渾身一僵,低頭,看到一只雪白的小手。 “這位同學,你的籃球……” 他回頭,瞳孔微微收縮。 蘇田站在他身后,一手拉著他,一手拿著托著籃球,因為疾走微微喘著氣,臉紅紅的,粉嫩可愛。 陽光從正面照過來,照得她渾身像是發著光。 她笑容燦爛,燦爛得甚至讓劉楷言下意識的瞇起眼睛,才覺得不會被灼傷。 “我后來想了想,覺得拿別人東西不太好,所以又給你還回來啦?!?/br> 事情當然不是這樣,這籃球被保養得很好,上面不僅寫著名字,還畫了畫,一看就是主人心愛之物。只不過當時這位同學處境尷尬,她就算還回去,十有八九也會被他的mama再扔掉。 她干脆拿走,在學校門口等著,等他mama走了,再把籃球還給他。 這些話說出來估計會讓對面的男生尷尬,蘇田干脆就沒說,繼續用了拿走籃球時說辭。 畢竟這對她來說只是舉手之勞,也沒想著讓對方承自己的人情。 劉楷言也不知道猜到真相沒有,目光落到籃球上,又淡淡挪開,“不用了,你不想要的話,扔了就是?!?/br> 說完,他輕輕掙開拉著自己手腕的手,轉身走開。 不要靠近任何人,他告訴自己,被林秀平知道了,又該給人家家長打電話了。 少年有些單薄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校園的人潮里,蘇田卻站著久久沒有動彈。 日,她只不過是順手救了一個將要被扔進垃圾桶里的籃球,然后準備將籃球物歸原主而已,怎么就又激活了一個病嬌大佬? 就在劉楷言轉過身來的那一剎那,系統傳來任務激活提示,然后不客氣給她發了劉楷言的資料包。 如果說席云的悲劇是因為太缺愛的話,劉楷言卻和他恰恰相反,他是被愛溺得喘不過氣來,最后硬生生把自己憋死的。 劉楷言的父母都是從大城市來的,父親劉朝陽是某高校的教授,母親也是書香世家,結果因為內部斗爭失敗,被學校從帝都的核心部門“流放”到這個小縣城,主持一個毫無價值的邊緣性研究。 劉朝陽并不知道自己被“流放”的真實原因,不知道從哪兒打聽出來,說是因為他學歷上有污點 ——核心部門只要“三帝”,“三帝”的含義是“帝都大學的本科,帝都大學的碩士,帝都大學的博士”,而劉朝陽本科雖然也是名列前茅的學校,但是到底差帝都大學差半個檔次,他是碩士才考上的帝大。 這個理由劉朝陽信了,林秀平也信了,夫妻兩個恨得咬碎銀牙,眼看著大好前途因為一紙文憑從指間溜走,從政治經濟文化中心的帝都淪落到這個小縣城,可想而知落差有多大。 不甘心的夫妻倆,把目光投向了當時年僅三歲的劉楷言。 劉楷言的噩夢開始了。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早上五點起床背書,晚上九點準時上床。玩具?沒收。朋友?會讓人分心,不交。電視?更是想都別想。甚至連他從小到大的衣服,除了黑白灰就沒有別的顏色,因為彩色會讓人情緒波動。 這還不算,每次考試,不管什么科目,不管題目難易,扣一分跪一個小時,扣十分以內,跪家里,十分到二十分,跪門口,超過二十分,跪到樓下的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