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節
顧晏生又等了幾天,何鈺還是沒來。 他不來,朝堂上一片和諧,沒人反對,也沒人爭吵,相對的,再也沒出現過什么驚才絕艷的主意。 何鈺腦子靈活,最擅長這個,他不在,朝堂上仿佛失了靈氣似的,已經有人開始四處打聽他的情況,也有人商量著組隊過去看看他,就連周浩然和許修竹都行動了起來。 顧晏生越發坐不住,仿佛屁股下面長了釘似的,心煩意亂,寢食難安,這種明顯的變化無雙盡收眼底。 陛下城府深,還能忍得住,他已經忍不住了,與上江交接一日三餐時將人拉去角落問話,上江只說生了病,沒說如今住哪,所以顧晏生摸錯了地方,去了何府,結果撲了個空。 反常即為妖,何鈺生病了不在何府,專門跑去別的地方,除了避人耳目,他想不出別的原因。 畢竟不好找大夫,認識的不能找,見過他的不好找,只能去別處找,他自己也有些醫術底子,小病小傷用不著找大夫,專門去別處找,說明傷的很重。 難道是那天的后遺癥?可何鈺吃過天山雪蓮,應該沒事才對。 不知道怎么地,顧晏生突然沒那么自信了,也許……,也許何鈺吃的那顆天山雪蓮藥效流失嚴重,沒用了,何鈺中毒而死…… 他越想心中那股子不好的預感越發明顯,幾乎從胸口處迸發出來,顧晏生再也待不住,叫人四處搜尋何鈺的下落。 何鈺的宅落有幾處,不是秘密,顧晏生一處一處的差人去查,依舊沒找到,他既然是避人耳目的,自然不會用自己的名義買宅子。 顧晏生又叫人搜何鈺身邊的人,終于打聽到一處地方—— 彼時何鈺正在河邊躺著釣魚,那魚鉤一晃一晃的,他曉得有魚上鉤,但是懶,正在嘗試用腳夾魚竿。 厚重的被子里伸出一雙雪白的腳丫,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前一后夾住魚竿,拉上來瞧了瞧,沒有魚,便又擱了回去。 底下有個架子,縱橫兩道,正好可以放魚竿,何鈺那桿子還沒來得及放上去,身后突然有人喊他,“何鈺!” 那聲音熟悉至極,還帶了一絲壓抑的憤怒。 他為了找何鈺險些將整個京城翻了一遍,結果何鈺好好的躺著釣魚。 何鈺被他一嗓子嚇的魚竿掉了下來,手連忙從被子里伸出來,努力挽回即將掉進河里的魚竿,奈何天不如人意,那魚竿還是掉進了湖里。 何鈺無奈,只得將手腳重新縮了回來,藏在被子里。 顧晏生方才站的遠,沒有發現,離的近了才瞧見何鈺在初夏的天氣下裹著棉被,臉上還沒出汗,仿佛還有些冷似的,又努力往里面縮了縮。 “你……”他這個癥狀,顧晏生再熟悉不過。 “我為了睡你一晚,付出的代價可大了,險些被你毒死?!焙吴暲侠蠈崒嵦稍诒蛔永?。 顧晏生滿腹的情緒盡數瓦解,像一碗晃蕩的水,慢慢歸于平靜。 “活該?!彼麚]退了所有人,只留了他跟何鈺兩個人,那手探入被子里,去摸何鈺的體溫。 何鈺躲了躲,被他一把抓住腳腕,用力一拽,整個人縮進了被子里,只留了一只白皙纖細的腳丫被顧晏生拉出被子。 “女孩子的腳跟女孩子的身體一樣重要,被男人看了,就要嫁給那個人,你自己說說看,光是方才就被多少人瞧見了?”顧晏生又將那腳塞了回去。 何鈺果然出現了體寒的癥狀,他沒說謊,確實中了毒,許是天山雪蓮封存的太久,藥效流失,吃了效果沒這么大,也有可能是那晚跟平常不一樣,做了太親密的事,導致血液互通,毒進了何鈺的體內。 “手給我?!?/br> 腳上脈xue極多,幾乎是人體第二個心臟,身體好不好,看腳就知道,手是探脈搏的,缺一不可。 何鈺拱了拱身子,努力朝上爬,探出被子,伸出手給顧晏生看,“不生我氣了?” 顧晏生聽到不想聽的話,干脆無視。 何鈺自己無聊,絮叨了起來,“我找大夫看過了,大夫說是毒,藥相沖,在互相壓制,如果藥占據上風,我的病就好了?!?/br> “如果是毒占據上風,你就會毒發身亡而死?!鳖欔躺樟耸?,情況還不是很糟糕,何鈺調養的不錯,只剩一些余毒,沒想象中那么可怕。 “既然中了毒,為什么不找我?” “找過啊,不過你自己說的,誰都不見,尤其是我?!逼鋵崨]找過,不過猜也能知道。 “這是性命攸關的大事,只要你跟無雙通報,無雙絕對不會攔你?!?/br> “懶得說?!焙吴暲死眍^,“我活著時已經夠麻煩別人了,要真的死了,我就找個地方偷偷死,誰都不告訴?!?/br> “你敢!”顧晏生陡然使力,握住他的手腕,指尖因為用力,微微發白。 何鈺哈哈大笑,“我有什么不敢的,我這條命是我好不容易撿來的,又不是你的……??!” 他手腕驀地一疼,被顧晏生折斷,“我的天,我只是瞞了你五年而已,你這是想要我的命??!” 溜了溜了,玩不起。 何鈺掀開被子要去穿鞋,眼前突然一黑,有人用被子蓋住他,一晃神的功夫,身子一輕,他已經被人扛了起來。 何鈺蹬了兩腳,擔心顧晏生一個沒扛住他頭朝下栽倒,便也沒再反抗,叫他輕易扛回馬車。 “既然手腕折了,吃穿用度肯定不方便,以后就由我來照顧你吧?!鳖欔躺捳f的冠冕堂皇。 這回換成何鈺生氣,“呵呵?!?/br> “何兄有意見?” “呵呵?!?/br> “不說話就是默認了?!?/br> “呵呵?!?/br> 往后顧晏生再說什么,何鈺也只回他這兩聲,陰陽怪氣的聽著就不太舒服,顧晏生只當沒聽見,該干什么干什么。 他說到做到,當真開始照顧起何鈺來,一日三餐送到嘴邊,換下來的衣裳親自洗,梳頭洗臉全部代勞,可以說是照顧的無微不至了。 何鈺這人閑不住,喜歡到處去玩,去逛,顧晏生的后宮一片冷清,一個姑娘都沒有,倒是宮女很多,他有一次掉了一塊玉,被院里的姑娘撿到,因此熟絡起來,偶爾無聊了就跟姑娘聊聊天。 姑娘有意中人,難得對他不感興趣,一問意中人是誰,可不就是那個殺千刀的顧晏生。 何鈺說盡了他的缺點,姑娘愣是堅持己見,依舊喜歡顧晏生,好好的姑娘就這么被顧晏生糟蹋了。 其實吧,顧晏生收個妾也是可以的,他找了妾,就不好再束縛別人,何鈺也可以出去找男人。 天下這么大,美人這么多,在一顆樹上吊死,人生該有多無趣? 何鈺有錢,有權,什么男人弄不到手?也許運氣好,能找到比顧晏生更好看的男子,你找妾,我找郎完全可行。 他起了想成全姑娘的心,便開始教她如何勾搭顧晏生,那姑娘已經被他提拔到屋里伺候,見顧晏生的機會多了,妾有意,堅持下去遲早郎會有心。 可惜顧晏生并沒有心,他瞧何鈺在他的養心殿胡鬧,將門口太監全部換成宮女,還安排了兩個屋里伺候的,日子賽過神仙,如果不是知道她的身份身份,還真以后她們會做出什么,正因為知道她們什么都做不了,才放心大膽的任由何鈺胡來。 可他轉念一想,既然男男可以,那女女呢? 說不定也可以,而且何鈺自小以男兒自稱,說不定早就長歪…… 于是何鈺第二天起床,感覺腰有些痛,想偷個懶,叫人扶一把,喊了一聲‘芙蓉’,走過來一位壯實大娘。 腰突然不痛了。 第292章 習慣就好 他以為是錯覺,又喊了幾聲,“百合,芍藥,淡菊,海棠?” 門外走進來四位壯實的大娘,面部黝黑粗獷,瞧著就不好惹的樣子。 何鈺不死心,“英才,英強,英樂,英問?!?/br> 門再次被人推開,進來幾個大漢,“主子有何吩咐?” “……沒事了?!?/br> 絕望了,連太監都被換了,顧晏生防備心夠強啊,他只是暫住,以后是顧晏生天天面對這些人,他也不怕半夜嚇醒。 何鈺唯一的樂趣也沒了,去了院子一看,發現所有太監和宮女都被他換了個遍,一個都沒留,原來那些清秀的宮女和太監不知去了哪,可惜啊可惜,這廝太不懂憐香惜玉。 大漢和大娘們的威力太大,何鈺禁不住,傷一養好就火燎火燎卷鋪蓋跑了,還是有些余毒,沒大礙,他自己要來上朝,顧晏生也沒阻止,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感覺上朝的時間短了,平時顧晏生會問大家有什么事,現在簡略成‘有本啟奏,無事退朝’,如此幾天之后何鈺就懂了,是特意為了照顧他。 人真是個神奇的物種,原來都是他照顧顧晏生,自從真實身份暴露,現在變成了顧晏生照顧他,果然還是有些影響的,顧晏生自己或許都沒發覺,他已經本能的將何鈺看成了需要照顧的對象。 越是這樣,何鈺越是想與他一爭高下,就像顧晏生說的一樣,他從小女扮男裝,花花公子做派,jiejie的死,爹娘失散三年,全都是因為權,憑什么不爭?憑什么女子就該躲在幕后,被照顧被呵護? 既然顧晏生自己都說了,只要他比顧晏生強,甘愿讓位,為什么不拼一把? 何鈺心里起了想法,也沒有忍著,光明正大拉幫結派,與上上下下的官員結交,喝酒,花錢,收買。 等時機到了,才將人全部約到府上,打著給顧晏生娶媳婦的名義,小聚了一把。 眾官員年齡大了,家里多多少少都有幾個小妾,小妾生的晚,如今兒女成群,十三四歲,十五六歲,年齡與顧晏生相差無幾的好些個,只要送進皇宮,有的是榮華富貴,所以幾乎沒幾個拒絕,全都來了何府。 何鈺熱情招待,早已將何府的一切布置好,還將樓里的姑娘盡數請來,保證個個伺候的舒舒服服。 還沒到院內,便聽到女子的嬉笑和彈琴聲,一面面屏風上倒映出妖艷絕美的身姿,不時有長袖從屏風后伸出來,好幾個玉女跳舞,香風鋪面,最中間坐了位彈琴的女子,隔著屏風眾人瞧不見人,只聽琴音和優雅大氣的影子判斷是誰? “如此身姿,必是香春露的白衣姑娘吧?!?/br> “白衣姑娘可沒這手好琴,定是婉蓮姑娘,聽說婉蓮姑娘琴藝高超,一首《陽春白雪》彈的行云流水,出神入化,定是她沒錯了?!?/br> “不不不,婉蓮姑娘琴彈的確實好,不過這裝扮瞧著不像她,哪有女主豎冠的?” 等等,豎冠? 該不會是…… 那屏風被人搬離,露出身后的模樣,幾個美艷的女子圍著中間那位彈琴的人,那彈琴之人也不是女子,是何鈺。 “在下手藝一般,彈的可還入耳?” 滿腔熱情瞬間宛如被人潑了水,登時弱了下來。 “宰相大人謙虛了,這一首《陽春白雪》彈的,京城赫赫有名的婉蓮姑娘都比不上?!焙吴曔@宰相位置坐的太穩了,無論他們怎么彈劾,陛下就是不在意,沒辦法,只好改了策略討好他了,畢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擁有半塊兵符,幾乎與陛下平起平坐,最近越發過份,朝堂之上居然賜了座。 何鈺那個不要臉的,當然是得寸進尺往后天天坐著,誰叫都不起來,說不合體統,他有一大堆理由,關鍵陛下向著他,說什么就是什么。 何鈺有次上朝,還忘了穿朝服,衣衫不整,措辭不當,那都是經常有的,連陛下都敢懟,所有人都義憤填膺,想替陛下出頭,偏偏陛下絲毫不當回事。 這么久了,他們也習慣了,知道挪不動他的位置,索性聽之任之,不得罪,盡量交好,給自己留條退路。 “當著婉蓮的面這么夸我,不怕美人傷心?”何鈺收了手,將琴讓給婉蓮。 “侍郎大人前幾天才跨過婉蓮,說婉蓮的琴藝天下第一,這怎么才幾天不見,婉蓮就成第二了?”‘比不上’這個詞,自然是說她比何鈺差,只能當個第二。 “都是客套話,無需在意,無需在意?!北渴汤捎樣樀?。 “兵部侍郎的意思是說,隨口夸夸咱倆,你可別當真了?!焙吴暣蛉さ?。 “討厭?!蓖裆弸尚?,“宰相大人盡會拿人家開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