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節
上江拉住馬兒,停在皇宮門口,何鈺回頭沖他點點頭,“在這兒等我!” 上江明白,揮揮手,叫眾人下來,在門口等著。 何鈺一個人進了皇宮,事態緊急,怕趕不上,尤其是四周一片安靜的情況下,他也沒下馬,直奔金鑾殿。 皇宮外圍確實安靜一片,但那馬兒卻仿佛被什么東西嚇到一般,死活不肯再往前一步,何鈺抽了鞭子,夾了馬腹,那馬依舊不敢前進,何鈺強行,它便四肢一軟,直接倒在地上。 沒辦法,何鈺只好下來自己走,那馬倒的太急,險些壓著他,何鈺一條腿閃著,走得稍慢一些,多花了些時間才到金鑾殿。 那里早已血流成河,尸體遍布,盡是些身體殘骸,被人腰斬的有,被人擰掉脖子的也有,殘忍至極。 那馬兒或許感覺到了,嚇得不敢再走,這些靈長動物有些智慧,知道對自己不利,便死活不來。 它能退,何鈺不能退,忍著惡心一步步踩著別人的尸體進去,不知是不是踩到了什么,一只手突然抓住他的腳腕,何鈺本能揮劍,那手唰的一聲飛了出去,血濺了他一身,在淺色的衣袍上留下暗紅色的印跡。 何鈺低頭看去,是個還沒死透的士兵,臉掉了小半,一只手也沒了,他活著就是折磨,何鈺也沒猶豫,說了聲‘對不起’,送他上路。 那人似乎松了一口氣似的,整個人閉上眼,表情安詳死去。 因為他拖了些時間,何鈺擦了擦劍,腳下不停,以更快的速度朝金鑾殿走去。 金鑾殿比想象中還要熱鬧,他爹的計劃果然落空,顧箏沒死,他自己反而落入不太好的境地,被好些人圍在中間,身邊只剩下寥寥無幾的人,反倒是對面,蕭將軍,周浩然,皇上,顧晏生,文武百官,羽林軍和禁衛軍全都在。 敗局明顯,生機渺茫。 “吆?!焙吴暦路鹎撇灰娋置嫠频?,陡然橫插進來,“大家都在啊?!?/br> 第273章 我盡力了 他揮開眾人,擠到前排,先是給站在中央的皇上和太子行了一禮,才轉頭看向何文斐,語氣不帶一絲情緒,“我還能再叫你一聲爹嗎?” 何文斐提著劍,身上有傷,腳下積了點點血跡,在金黃色的石板上瞧著觸目驚心。 他沒說話,也沒回何鈺,甚至瞧都不瞧他一眼。 何鈺方才沒有過來找他,反而先朝皇上和顧晏生行禮,態度已經十分明顯了。 他站了皇上那一隊。 “你為什么要造反?”何鈺握緊了劍,“知不知道這樣會連累我,娘,jiejie們,還有文君?!?/br> 何鈺聲音輕微顫抖,“文君才三歲,她是jiejie的女兒,你當外公了?!?/br> “都是當外公的人了,不好好在家養老,造什么反?你想我們都死嗎?” “你想死,自己死便是,為何要連累我們?為什么不為我們考慮考慮?”何鈺指了指自己,“我現在是戶部侍郎,才十七歲,這么年輕,如果沒有你,我說不定可以熬到尚書,甚至官復原職,當回丞相?!?/br> 他聲音里滿是失望,“可惜這一切都落空了,造反啊,是要滿門抄斬的,你怎么能這么自私,只為自己著想?” “少爺?!备撕挝撵澈芏嗄甑睦先巳滩蛔樗f話,“你不能這么說老爺,老爺是為了報仇?!?/br> “報仇?”何鈺哈哈大笑,“什么仇這么大,為了報仇可以犧牲我和文君還有jiejie們,這么多人的性命,只一句報仇就想讓我原諒,心甘情愿奉上生命?” “不可能!” 何鈺情緒失控,“爹,你真是我爹嗎?這么多年對我們不聞不問,一回來就想要我們的命,憑什么?” 他突然回身,跪在顧箏面前,“皇上,自從三年前此人假死離開,我何家便與他斷絕了關系,此人最多算我何家的叛徒,請皇上恩準,許微臣親自斬殺叛徒?!?/br> 顧箏瞧了瞧他,失笑,“好,若何侍郎真能將叛徒斬殺,朕恕你何家無罪?!?/br> “多謝皇上開恩?!?/br> 何鈺拜了一禮后站起來,也沒一開始就動手,倒像做什么儀式似的,轉身背對著眾人,從懷里掏出手帕,擦了擦略帶血污的劍,悠哉道,“怎么說都是我爹,我得干干凈凈送你上路?!?/br> 那劍舉的高了些,陽光從殿外照進來,聚集在那把劍上,仿若艷陽一般,光芒萬丈。 “能死在尚方寶劍下,也不枉你這一生?!?/br>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這把劍就是祖師爺賜給何家的尚方寶劍,聽說是用天外掉下來的隕石打造,堅不可摧。 祖師爺曾經用它上戰場,殺遠敵,不知染了多少人的血,此物不僅是御賜之物,還是難得的珍品,千金難買。 這么多年過去,劍上非但沒有絲毫損傷,反倒越發的亮了,牢牢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尤其是上過戰場打仗的男兒們,都渴望擁有這么一把劍。 劍術好練,寶劍難尋,對于一個武者來說,有一寶劍相陪余生足矣。 何鈺驀地一橫寶劍,劍上陡然一閃,光芒射來,刺的眾人不由自主閉上眼,有些干脆捂住眼睛,這是本能,幾乎無人能抗拒,就連皇上都后退了一步,瞇起了眼。 待那股難受的勁過來,脖間突然一涼,一把寶劍架在他肩上。 “寶劍果然名不虛傳?!焙吴暤哪康倪_到,幾步繞到皇上身后,將劍壓的更緊,“多謝皇上配合?!?/br> 他先是指控父親,讓別人相信他,又借助這把寶劍的威名,吸引眾人的目光,好東西自然所有人都想一睹風采,尤其是武將,他們沒有了戰斗能力,其他文官更是不堪一擊,何鈺輕而易舉得手。 何文斐也似乎早已料到似的,當即帶人沖了過來,與何鈺同一個戰線,幾人被圍在眾人中間,舉目皆是敵人。 “都別動,小心皇上的金體?!焙吴暦词治兆殑?,這個手勢劍不容易脫手而出,還好使力,“去備一輛馬車,一柱香之內,若是超過一息,我便剁他一根手指頭,我倒要看看,害的皇上沒手指頭的你們還有沒有命活?!?/br> “你……”眾人得了無妄之災,當即悲憤不已,要上前捉拿何鈺,被顧晏生阻止,“按照他說的辦,不要激怒他,父皇比什么都重要?!?/br> 他又看向何鈺,“何鈺,我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快放了父皇!” 何鈺演了一出戲,顧晏生演技也不差。 “顧兄,對不住了,為了我自己,只能委屈你父皇了?!焙吴暿峙浜?。 “別叫我顧兄,你不配?!鳖欔躺Z氣放柔了些,“要不這樣吧,你將我父皇放了,今后咱倆還是兄弟,你要什么?我都給你,好不好?” 何鈺哈哈大笑,“顧兄,我同意,我爹也不會同意啊,快去準備馬車吧,別動手腳哦,要是被我發現動了手腳,我還是會砍他?!?/br> 何鈺笑的天真浪漫,那邊眾人氣的咬牙,“何鈺,皇上待你不薄,你jiejie投毒四年皇上都沒有遷怒于你,你居然恩將仇報!” “什么投毒,明明是個誤會,我jiejie根本不知道梅子茶能要人命,若非如此她怎么可能自己喝下?” “誰知道她是不是想一命換一命?!睉舨可袝遄?,何鈺是他的部下,一個弄不好會連累他,所以他要趕緊撇清關系,“快放了皇上?!?/br> “放心吧,遲早會放的?!焙吴晞ι矶溉怀弦换?,一只帶血的耳朵掉在地上,皇上痛呼一聲,本能伸手捂住,被何鈺阻止,“手也不想要了?” 那手頓了頓,還是放了下來,任由血rou模糊的地方流血。 “你記好了,是他害你掉了一只耳朵,是他?!焙吴曋噶酥笐舨可袝?。 “你……”戶部尚書當即氣的說不出話。 何鈺這是害他啊,害皇上掉了一只耳朵,皇上回來第一個就是要弄死他。 “還有人有話說嗎?”何鈺瞧了瞧四周,眾人皆不出聲,個個如同被霜打的茄子似的,蔫蔫的,他望一個,那人便后退一步,縮進人群里,慫的不要不要的,“蕭將軍?周副將?太子?你們沒有話說嗎?” 誰還有話說,一個說不好,何鈺再來一劍,削去了皇上的重要部位,那他們也要吃不了兜著走。 “既然大家沒話說,那我說了?!焙吴暱聪蚴挰?,“勞煩蕭將軍跑一趟,將我的侄女接過來,她一個孩子,擱在宮里我總覺得不放心?!?/br> 蕭瑯這人別的不敢說,人品還是可以的,從他對周筱的態度便可知一二,大男子主義,不傷老弱病殘和女子,勉強算個君子。 他還欠了何鈺一個要求,正好這時候用上,何鈺也不為難他,給他找了個好理由,“蕭將軍可要小心啊,文君嬌貴,若是磕著碰著我便將皇上的命根子切掉,你說皇上要是少了這玩意,不能寵幸后宮,他該有多恨你?” “何鈺!”顧箏咬牙,“別太過份?!?/br> 何鈺可不理他,只吩咐蕭瑯,“蕭將軍快去吧,別耽擱了我們趕路,給你半柱香的時間,應該夠了?!?/br> 蕭瑯張張嘴,想說什么,顧晏生擺手,“照他說的做,父皇在他手里,有什么損失你擔當不起?!?/br> 蕭瑯的目的達到,轉身便去尋文君。 雖然何鈺給他找好了借口,可他若真的完好無損將人帶過來,助何鈺逃跑,難免會落人口舌,有顧晏生頂著,到時候皇上追究下來,也是顧晏生答應的。 他是太子,總不能違背他的意愿?至于文君,本就是無關緊要的人物,放她走又如何? 他是迫于壓力,并非自愿放人,即便追究責任,也追究不到他頭上。 文君處的位置實在特殊,在皇宮,受皇室保護,一旦她消失,皇上必然有所懷疑,所以何文斐并沒有帶走她。 何鈺罵他的話其實一點沒錯,他就是自私,冷血,這一造反,幾乎是用文君的命去填。 其他的jiejie何鈺倒是不擔心,畢竟她們嫁的遠,一個在做生意,一個嫁給了晉王,晉王喜歡游山玩水,早便跑的沒影,不知去向,二姐也消失不見,需要擔心的只有文君罷了。 帶走了文君,他在京城便是真的沒有了顧慮,長安那邊更不用擔心,一來鞭長莫及,二來婉蓮消息靈通,早該收到消息,逃之夭夭。 她們好逃,難跑的是何鈺,雖然有皇上這個把柄在,對面又有顧晏生做內應,他還是不看好自己。 因為皇上必須死。 既然都已經背了造反的罪名,不如幫顧晏生一把,弄死皇上,好叫他可以順利登基,大赦天下。 他何家與皇上的世仇也能報了,所以皇上必須死,但他不能表現出來,還要營造一副不會殺了皇上的模樣,這樣大家才不敢輕舉妄動,否則今日這一屋造反的人,都要死。 一柱香的時間很快,何鈺已經聽到了外面的動靜,一個人急匆匆跑來,說是馬兒不肯過來,需要大家走過去。 這個何鈺知道,他騎馬過來,那馬兒也被萬千尸體嚇到,不敢過來,怕他們?;ㄕ?,先找一個人出去看看,沒問題才跟著出去。 馬車停在稍遠的地方,幾人步行,何鈺眼尖,瞧見遠處的弓箭手,氣的手下用力,劍鋒割破皮膚,一條血線瞬間顯出,“叫他們放下武器,退后百米,誰要是敢上前一步,我便將你的另一只耳朵也割了?!?/br> 顧箏人在他手里,不得不低頭,“都給我退后,放下武器,不得接近一百米以內?!?/br> 皇上都發話了,眾人不聽也要聽,“何鈺,我們都照做了,你什么時候放了皇上?” “等我們安全的時候?!币话倜走€是有些距離,何鈺說話靠吼。 他已經到了馬車邊,先叫人將馬車上上下下檢查一遍,沒毛病才最后一個挾持顧箏上車,與爹和另外幾個人擠在一輛馬車里,駕車的人隨手一指,指了戶部尚書,“勞煩戶部尚書跟我走一趟?!?/br> 戶部尚書害得皇上少了一只耳朵,如果何鈺失利,他一定會補一刀,倒是想選蕭瑯,可惜蕭瑯身手不錯,又足智多謀,他要是打了什么壞主意,何鈺不一定弄得住他。 戶部尚書一愣,‘你你,我我’了半天,被顧晏生冷冷瞥了一眼,“過去伺候父皇也好?!?/br> 戶部尚書腿一軟,險些便跪了下來,“太子,老臣一把年紀了……” 顧晏生只搖頭,“這么好的贖罪機會看來尚書是不想要了,既然不要,那……” “我去?!辈铧c忘了,他還得罪了皇上,此去若是照顧周到,說不定皇上能原諒他。 往日無仇,今日無怨,何鈺也不像濫殺無辜的人,有蕭將軍和周副將護著,應當是沒事的。 說到蕭將軍,蕭將軍還真的來了,懷里抱著一個孩子,離馬車還有兩步時何鈺叫住他,將狗皇帝交給其他人,自己露頭去抱文君,平時一向很乖的文君突然咬了他一口,大罵他是假冒的。 何鈺早便猜到蕭將軍會使詐,忍住痛單手將文君推入馬車,劍鋒在蕭瑯有所準備之前對準他,“還真是不能小瞧了蕭將軍,連小孩子都利用?!?/br> 蕭瑯與他站隊不一樣,殺了文君對他沒什么用,但若是趁機除掉了何鈺,便等于除掉了顧晏生一大臂膀,畢竟何鈺有數不清的錢財,這些錢財足夠顧晏生收買所有官員,推翻整個朝政。 所以他要何鈺死。 何鈺如果不是早有準備,怕是也中招了,因為他自己用了這種辦法,成功挾持皇上,所以總擔心別人也會利用同樣的辦法來對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