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節
本來太子是不能隨便出宮的,但是出了意外,長安的行宮太小,容不下那么多皇子和大臣的子女讀書,只能改在旁邊,特意差人看守,同樣不能隨意出入。 但又出了意外,丞相沒了,皇上一個人每天要處理三五百個奏折,累也能將人累死,他又不相信旁人,沒辦法只能叫顧晏生幫著代理。 既然理朝政,免不得東奔西走,辦公事里頭夾些私事,只要不出亂子,皇上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于是顧晏生便成了唯一一個能隨便出入皇宮和書苑,自由行動的人。 許是皇上還是皇子時過的太苦逼,所以對兒子要求沒那么嚴,隔三差五會帶他們出去巡游一番,打個獵,春個游都是尋常事。 也是為了他自己吧,他是皇上,出行依舊不方便,更何況皇子們,不多出去走動走動,怎么漲見識? 給皇子們放寬條件,他自己也就可以放寬些,不求隨意出宮玩耍,勞逸結合還是要的。 倆人邊走邊聊,賞花看月,花了許久才到何府,何鈺的宅子位置選的好,在鬧市中的靜區。 沒有他爹雅,也沒有他爹無欲無求,能擱家里待個十天半月不出來,天天吃家里廚子燒的飯。 何鈺與許多人一樣,總覺得外面賣的東西好,隔三差五差人去買。 府上有兩個門,前門在大街上,后門在清雅之地,往前走不了多久有山有水,平時可以釣個魚,挖個竹筍,也算其樂融融。 宅子選的是好,可惜只有他一個人住,三個jiejie外嫁,都有婆家,逢年過節才會回來,平時就他一個人,所以他不喜歡擱這兒住。 因為宅子太大了,空蕩蕩的,要是沒些丫鬟小廝打掃,用不了多久便全是蜘蛛網,好些房子空著。 宅子前頭賣的全是小吃,何鈺一路走,一路買,回來的時候提溜了好幾包,顧晏生手上也有幾個。 叫太子給他提包,成就感別提多高了。 “何兄竟然喜歡這些個玩意兒?!彼恼舆x在這里,便是因為這里的小吃吧。 足足排了上百米,賣什么的都有,餅啊,糕啊,丸啊,油炸的,清炒的,水煮的,應有盡有。 何鈺吃著味道不對,便提醒商家,辣椒要純辣的,甜辣的算什么辣椒? 辣椒就是辣椒,何鈺無辣不歡,瞧著現在的辣椒全是甜辣的,酸辣的,心中便是一股子悲涼,感覺吃不到純正的東西了。 顧晏生還提醒他,不能吃太多的辣椒,對身體不好,何鈺也知道,可是不吃憋著自己,對身體更不好。 他一番歪理,說的顧晏生啞口無聲,倆人坐在庭院里,將買回來的東西攤開,對月小飲,也算悠哉。 說好了去睡覺,也沒心思,品起了小吃,何鈺只會吃,還非常有天賦,只要一聞就知道里頭放了什么料,煎炒的時間夠不夠,是不是老了還是太嫩,亦或者rou沒洗干凈云云。 顧晏生會下廚,聽的頻頻點頭,何鈺說的都不錯,不過何鈺有個毛病,吃一口,嘆一口氣。 而且他吃過的東西,通常不會再碰第三口。 顧晏生問他為什么? 何鈺說味道不好。 其實是為了保持身材,他不能胖,一胖胸就出來了,好不容易叫它發育不良,幾乎看不出與尋常男子之間的差別,斷不可因為貪嘴壞事。 “何兄,三日后就要上朝了,你是不是緊張?”何鈺很早就說過,酒是苦的,并沒有大家說的那么好喝,今日一場接著一場喝,必然是有原因的。 “瞞不過顧兄?!焙吴暢姓J了,“不過不是因為緊張,是因為激動?!?/br> 他在十六歲這年,達成了父親的成就,當了丞相,老實說何鈺原來想過,但是覺得自己做不到,有句話說的好,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他確實心比天高,沒成想命也挺厚,在父母不在的情況下活到了十六歲,還當了丞相,算是意外之喜。 也不能太得意,畢竟還沒上朝呢。 “習慣就好?!鳖欔躺鷦偖斏咸拥臅r候,也整整一夜沒睡,只不過他想的是壓力,是將來如何在這個世道殺一條血路。 何鈺與他恰恰相反,想的是激動,是感嘆。 這一夜注定不眠,何鈺倒也罷了,顧晏生竟然也失眠了,第二天早上醒來,發現何鈺站在窗戶口插花。 “早啊,顧兄?!?/br> 顧晏生挑眉,“你今日起的這么早?” “提前適應一下五更起床的感覺?!闭l說都是五更起床,可五更也有五更一刻,五更三刻,原來是四刻起床,現在是五更二刻,早了半個時辰。 天還沒亮,何鈺打著哈欠,顧晏生問他困不困,眼都快睜不開了,堅持說自己不困。 不困不困,坐在桌前睡著了。 顧晏生無語,他出去洗個臉的功夫,便瞧見何鈺撐著下巴,雙眼緊閉,睡在窗前。 他走過去,先是拉下何鈺身后的方巾擦了擦臉,然后去喊何鈺,叫了兩聲還沒反應,便干脆去拿披風,披在何鈺身上。 何鈺清瘦,腦袋歪著,便顯得脖頸格外的纖細,上面布滿了細小的血管,青色的,縱橫在皮膚表面。 側臉立體,像畫家手里的角兒似的,一條線畫下來,中間不帶停頓,菱角分明,線條優美。 也難怪總有人喜歡他,他確實有資本。 那披風沒有系,虛搭在肩上會滑,顧晏生兩手拿著兩頭,半繞過何鈺的腦袋,將披風系在他胸前。 正巧無雙進來,被顧晏生喝止,又推了出去,顧晏生隨后跟著出去,小心將門關起來。 平時顧晏生起的很早,今日沒什么動靜,無雙便想著進來催催,因為不是一個人住,顧晏生不讓他吵醒何鈺,要喊就擱他跟前偷偷的喊,只叫醒他便是。 太子爺對何公子關心的有點不太正常。 主子的事奴才不敢關心,無雙收了心思,專心跟在主子身后,主子上朝時他要侯在殿外,等主子出來才能一同跟去書苑。 今個兒出來,太子爺竟說不去書苑了,也不知是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他平時最是刻板,上朝,書苑,東宮三邊跑,而且是很守時的那種,除非發生大事,亦或者何公子的事。 太子爺經??磿?,批奏折,這段時間是不叫人打擾的,誰來都不見。 就連御史大夫過來,都會委婉的表示在忙,亦或者風寒發熱推之,總之誰都不見,但如果是何鈺。 剛喊了‘何公子’三個字,話還沒說完,太子便會放下書,叫他將人領過來。 他喜歡看書,常常會看到很晚。 無雙一遍一遍的進來,一會兒換個茶,一會兒挑個燈,提醒太子時間已經很晚了,該休息了,顧晏生只當沒看見,但是他如果換個叫法。 ‘太子,何公子喊你回去歇息了?!?/br> 太子立馬就會收拾收拾回去,百試不爽,即便知道是假的,他在宮中,何鈺在何府,離的百八十里地,何鈺那個沒心沒肺的,也不可能會惦記著他,喊他回去歇息云云。 但他還是每次都中招,雖說心里覺得不大可能,但是萬一是呢? 萬一何鈺真的心血來潮,覺得他看書熬夜不好,喊他回去休息呢? 本著這樣的思想,他一次次中招,事后也不出意外,知道自己中招了,但是依舊還會中招。 因為太喜歡看書,熬眼睛,他經常眼睛澀,有些難受。 無雙知道后特意去太醫那里求了副方子,按方子抓藥,里頭有幾副苦藥,苦到什么程度,太子這么能忍的人都喝不下。 那個味大到整個屋子全是味,太子怕被何公子擔心,通常都在白天喝,味散完了才會回去。 他今個兒沒去書苑,一整天都待在東宮,又看書看到很晚,白天那碗藥沒喝下去,無雙重新熬了一副,端過來給他喝。 太子喝了一口,面上依舊沒什么表情,但是他將碗放在桌邊,假裝跟白天似的,沒看見。 白天將無雙趕了出去,自己窩在房間看,晚上似乎忘了他,自己看的起勁。 無雙可不會放過他,趁自己還沒打發下去,趕忙提醒太子,“太子,藥要涼了?!?/br> 太子輕輕‘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但是他依舊不喝。 無雙又提醒了一聲,“太子,良藥苦口,太醫說您看書看的太頻繁,不喝藥眼睛會熬壞?!?/br> “嗯?!鳖欔躺c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但他還是不喝。 藥端給他之前都需要人嘗一嘗,免得有人下毒,無雙親自端藥,特意多分了一個碗,自己喝了一口,險些厥過去。 難為太子居然喝得下去,味道實在是怪,說不出什么味,反正這輩子不想再嘗。 難怪嘗藥的太監都請假了,也難怪平時最能忍的太子都沒挺住,一般人確實喝不了。 雖然真的很難喝,但是對眼睛確實管用,太子喝完眼睛立馬不澀了,所以無雙冒死箴言。 “太子,何公子讓你把藥喝了?!?/br> 太子先是頓了頓,半響放下書,瞧了瞧他道,“哦……” 無雙大喜,連忙將藥端過去,有何公子這個免死金牌在,膽子也大了些,直接送到太子嘴邊。 太子不習慣旁人靠的這么近,自己接了過來,咕嚕咕嚕幾下喝完。 他確實能忍,喝完面色如常,但是一連吃了好幾顆蜜餞,說明也是深受其害。 無雙提了一個何公子,趁熱打鐵又道,“何公子過兩日就要入朝為官了,現下心情必然極其緊張,太子回去將書帶回去,回去看,也好順便陪陪何公子?!?/br> 他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知道太子喜歡聽什么,就講什么,“何公子的父母不在,jiejie又身處皇宮,照顧皇子沒空陪他,如今他身邊能依靠的就只有太子您了,您再不多陪陪他,何公子現下該有多孤單啊?!?/br> 他給顧晏生找了個好理由,何鈺這兩天的行為確實不對勁,大起大落,先是激動,又失落,再激動,來來回回折騰了好幾回,還被他坑了,心思沉重也在理所當然。 “外頭下雨了?!鳖欔躺犷^朝外看,一整天都在屋內,看書看的入神,才發現外頭滴滴答答,下了不小的雨,“去拿把雨傘來?!?/br> 他這么說就是打算走的意思,無雙明白,趕忙拿了兩把傘,一把自己拿著,一把給太子。 太子不喜歡別人接近他一米以內,他這人內斂,不會說,但是眉頭緊皺,叫你自己反省,無雙剛開始時不知道,為什么太子總愛叫他出去,后來發現只有一米之外才是安全的。 太子在前走著,他在后跟著,上了轎子出宮,去找何鈺。 這么晚了,何鈺屋里燃了燈,但是一點聲音也沒有,顧晏生以為出了事,幾步上前,陡然推開門。 何鈺坐在床邊,笨拙的給右手剪指甲,嘴里哼著小曲,表情悠哉。 “過兩日你便會入朝為官,為何一點不緊張?”無雙質問道。 何鈺這個表現,既是打了他的臉,也叫太子一番情懷沒地施展。 第234章 坑了兄弟 何鈺眨眨眼,“緊張一次兩次不就好了,做甚要一直緊張?” 剛收到消息時確實很緊張,后來吃吃喝喝,又冷靜了一番,竟也平靜了下來。 無雙張張嘴,還想要說什么,顧晏生瞪他一眼。 那一眼隱含警告,似是怪他亂報消息,他的本意是好的,可卻用錯了法子,雖然這法子對顧晏生來說確實有用,可這樣叫他抱著一次次希望,又一次次失望,比喝藥還要痛苦十倍。 “你出去吧?!鳖欔躺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