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節
“又是那個人吧?!备魤τ卸?,這里隔音又不好,何鈺一般不提名字。 那個人真是煩,好端端的就盯著顧晏生,明明都是自己親兒子,怎么就這么不待見呢? 得了被害妄想癥吧,總覺得顧晏生想害他,所以提前一步鏟除,顧晏生如果住在行宮,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出錯的幾率確實會很大。 “唉?!焙吴暽钌顕@口氣,“都是苦命的人啊?!?/br> 顧晏生疑惑問他,“何兄苦什么?” “我還不苦?”何鈺指了指自己,“我怎么說都是臣,那人想殺我就是一句話的事,只是現在沒引起他注意而已?!?/br> 何鈺想起了另一件事,“我爹娘和jiejie們還沒有下落,不得到他們的消息,心里總覺得不踏實?!?/br> 雖然他現在什么都做不了,連出去打探一下消息都做不到,也沒有那個能量。 沒有他爹在,他就是個光桿司令,沒人會聽他的,也沒人愿意受他差遣。 除非他能給別人帶去利益。 何鈺很好奇,對于那些沒有歸位的人,皇上會怎么處理他們的兒子? 趕出書苑,還是繼續留著? 趕出書苑會被說卸磨殺驢,不近人情,留在書苑又會被人欺負,你沒了爹,便等于沒了靠山,很多人會覺得,還有什么資格跟他們一起讀書,一起進學? 這樣想的人不在少數,這也是為什么總有品階低的官員兒子被欺負的原因,關鍵被欺負了也只能忍著,說不得,也反抗不得。 如果他爹沒回來,何鈺也會變成被欺負的那個,他怎么會不擔心? 只要他爹倒了,他jiejie很快便會不受寵,繼而影響到他,學苑就是個小社會,里頭的人比大人還勢利。 何鈺有些發愁,再加上大姨媽的折騰,這才第一個月,往后該掩飾的地方還有很多,幾乎每月都有。 嘆氣。 做女子真苦。 “何兄最近心緒不寧,便是因為這些吧?!?/br> 何鈺最近反常的厲害,性子也不怎么活躍,能低調便低調,明月來找他找了好幾次,每次他都不在,質問到顧晏生這里,以為顧晏生把他藏了起來。 何鈺不在,明月便會變得異常強勢,絲毫沒有小女兒作態,中氣十足的過來,叫他把何鈺還給她。 明月喜歡他,時常關注他的行蹤,連她都找不到他,更何況其他人。 事實上顧晏生這兩日也鮮少瞧見何鈺,好不容易一起巡邏,何鈺便找借口,說是沒糧了,出去尋糧,要不然就是被子不夠用,下山買一床云云,總之在一起的時間很少。 如今同在一片屋檐下,何鈺不回來也要回來,倒要看看他還有什么借口? 為什么總是無故消失? 許是最近發生的事太多,亦或者真的就是擔心爹娘,何鈺又是外表開朗,心里藏事的人,藏不住,說不定便躲在某個地方偷偷掉眼淚,也有可能身體出了毛病,不想讓他知道。 什么可能都有,反常即為妖。 他不想說,顧晏生也不逼他,等他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 “天色還早,不如出去逛逛,換換心情也好?!鳖欔躺幸忾_導他。 “不用了,有點累,先睡一覺再說?!焙吴暉o心閑逛。 這邊的屋子比那邊大,但是放了兩個床位,一邊一個,為了顧及**,拉了床簾,與原來在皇家書苑也差不多,最多換了個小一點的地方而已,他與顧晏生還是對面住。 顧晏生是個尊重人的人,與他住總比跟其他人一起住好。 何鈺安慰了自己一番,脫下外衣,稍稍整理了一下床和枕頭,發現都是新的,這才安心躺上去,和衣而眠。 顧晏生沒有打擾他,自己出去逛了逛,他有踩點的習慣,每到一個地方,都習慣四處走走。 待一圈逛完,回來何鈺還在睡,床簾拉著,里頭沒有動靜。 午飯時有人過來喊他倆吃飯,第一遍顧晏生應了,那人又去喊何鈺,叫了好幾聲‘何公子’,都沒人應。 顧晏生揮退他,“我來吧?!?/br> 他知道何鈺有時候睡覺很死,怎么叫都叫不醒,有時候又很敏感,旁人稍稍動一下,他便會醒,今日該是累了,才會睡這么香。 在馬車上縮了這么長時間,別說是何鈺,他自己都有些吃不消。 顧晏生走過去,輕輕掀開簾子看了一眼,突然毫無預兆,驀地將簾子甩去一邊。 里頭空空如也,何鈺沒在。 這個時候何鈺不在睡覺,會去哪? 前秋長安春,今春長安秋。 節物自榮悴,我有樂與憂。 上回來長安還是春天,這回來便成了秋天,何鈺并沒有閑著,偷偷趁著眾人忙活午飯的時間翻過墻頭跑了出來。 正趕上換崗加飯點,又剛到長安,如何巡邏未定,要知道圣德書苑可不止只有他們,還有一些原來在這讀書的人,總不能將他們趕走吧? 這里本來就是他們的地方,把他們趕走,叫他們去哪? 有些是走讀生,平常要進進出出回家吃飯,這么多學生,看大門的也認不全。 何鈺從這邊的院子翻到那邊,給了些錢,買了一套學苑里的衣裳,光明正大出去。 學苑為了區分他們,保護好皇子和世子們,將人分開安排在兩個院子,這邊人少,那邊剛剛何鈺看過,多的擠不下,人多自然有可趁的機會,他出去了都沒人知道。 身上這套學生裝每人有四套,供換洗和出現意外了穿,那學生收了銀子,上趕著要賣給他兩套,何鈺沒要,就要了一套。 主要還是那邊的學生普遍比他們年紀大,個頭也高,何鈺穿著他們的衣裳大,下擺拖地。 袖子扁起來,腰帶系緊一些,再往上拉了拉便是,也不拖沓。 他上了街,沿途去找何家的鋪子,找不到何家的鋪子,找到孟建中的鋪子也行。 一路走來,做什么生意的都有,肚子餓了便買些吃食,竟也沒有過份著急,主要這事著急也沒用。 著急就能找到父親的鋪子了?著急就能聯絡到孟建中了? 他將長安最有名的一條街全都走完,也沒瞧見何家和孟家的鋪子標志,標志就像家族徽章似的,何鈺的帕子上便有,是一只老鷹。 通常會刻在招牌的下方,很小,主要叫自己人認的,旁人關不關注無所謂。 狡兔三窟,他爹這么聰明,不可能將所有雞蛋全放在一個籃子里,這邊一定也有生意。 何鈺不死心,又到處找了找。 他們入住長安,這么大的動靜,整個長安怕是都沸騰了,私底下全是關于他們的話題,沒道理何家的人不知道。 既然知道,便該知道他會去找他們,按照他們的思維,通常會在什么地方等他? 何家的生意如何何鈺不了解,只知道雜七雜八都做,因為那些鋪子本來不是他爹的,是別人送來的,他爹挑些有利潤的收下。 本來便是jian臣,做的干凈些,收些禮物又如何? 其實這也是受賄,擱在現代要掉官職的,但是他爹只是個偽jian臣,幫的人都是本來就有隱情的,譬如孟建中那個案子。 如果不是有人故意將前任內閣學士的女兒名姝送到他樓里,孟同莆也不會受牽連,弄了個攝政王余黨的罪名,險些掉了腦袋。 因為其中有隱情,也有利可圖,丞相才會出手,否則即便孟建中真的包攬了整個京城八成的青樓,他爹也不會考慮。 樹大招風,孟建中生意做的這么大,就是給他找麻煩。 何鈺仔細想了想,找不到他們,便讓他們主動來找他。 這個倒是簡單,鬧大一件事便是。 何鈺選擇了一個消息最容易流通的地方,青樓,說不定還能找到孟建中,這種地方他門清,京城樓里的姑娘那么多,失守后這些姑娘也四處逃竄,沒有一長之技,只能賣身子,說不好便逃進了長安的青樓。 去哪個青樓沒有選,只問了問旁人,哪個青樓最大,姑娘最多,都說是怡華苑,他才挪步去怡華苑。 十幾歲的少年去青樓,倒是個十分罕見的情況,尤其穿著打扮不凡,出手也大方,一來便要點紅牌。 何鈺身上有些銀子,全掏完了mama桑才帶他去找紅牌,青樓都是晚上營業的,白天鮮少接客,mama桑一個勁的說他幸運,婉蓮還醒著。 婉蓮,婉蓮,這兩個字格外熟悉,總覺得在哪聽過? 第194章 另有隱情 既然婉蓮身在青樓,關于她的事也該是與青樓有關的。 與青樓有關,便與孟建中有關,何鈺仔細想了想,大半年前,孟建中趕在他進學前開張,叫他過來捧場,曾經給他安排了一個姑娘,似乎就叫婉蓮。 如果真是她,那這店說不定便是孟建中的分店,只要找到了孟建中,他爹也該是不遠了。 何鈺隨著老鴇上樓,白天不營業,樓里空空如也,老鴇帶他去了三樓,最邊上的那間,半敞開式,向陽,隔著一層門都能感覺到里頭的明艷。 那門打開,老鴇朝他眨眨眼,“奴家就不打擾了,公子與婉蓮好好聊?!?/br> 何鈺目送她離開,挑挑眉,單腳跨進屋里。 屋子是女孩子住的,一股子胭脂水粉味,羅曼輕紗紛飛,邊角掛著風鈴,風兒一吹,叮叮當當的響。 正屋中間放了一面屏風,屏風后有一女子,依稀能瞧見端坐于梳妝臺前,細細描眉。 “玉階生白露,夜久侵羅襪,卻下水晶簾,玲瓏望秋月?!?/br> 那聲音幽幽,帶著嘆息,似有萬般無奈似的。 早便聽聞青樓女子喜歡多愁善感,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玉階怨》可不適合十幾歲的小姑娘?!焙吴曌谄溜L前,隔著一層屏風,互不打擾。 “你該多讀讀《登鸛雀樓》《春江晚景》《春居》《詠梅》?!?/br> 倒不是有意打擊,《玉階怨》寫的是宮中怨婦,婉蓮才多大點,該讀些積極向上的東西。 屏風后有人‘噗’的一聲笑出來,“我若不拋磚,怎能引得漢白玉?” 何鈺搖搖頭,“這可不是引玉,差點將我沒有文化的事實暴露出來?!?/br> 若非趕了巧,正好聽過這首詩,今日還真要出丑。 “何公子真會開玩笑,誰不知道何公子是京城三小公子之首?!蓖裆彸吴暤姆较蛐辛艘欢Y。 何鈺又是搖頭,“那是別人看我長的好看,給我一個面子?!?/br> 婉蓮笑點低,被他逗的捂嘴偷笑,“何公子莫要妄自菲薄,若非沒點真材實料,誰肯將三小公子之首的位置讓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