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不是?!?/br> 何文斐語氣淡淡,反手收了劍,倒著放在背后。 “今日巳時陛下為蕭大將軍接風洗塵,擺宴御花園,特許破例帶一名子嗣?!彼瓜卵?,居高臨下看著何鈺,“你隨我去?!?/br> 皇上想看看這一代的年輕人都成長成了什么樣? 有沒有能為朝廷效力的潛力? 恰好蕭大將軍凱旋歸來,正是最好的由頭,可以將平時見得到的,見不到的都聚在一起,考教一下。 何鈺撐起身子,還未回答父親便甩袖離去,根本沒有給他拒絕的機會。 “動作輕慢,手法生疏?!焙挝撵衬_步不停,“你就留在這里繼續練吧,巳時我差人叫你?!?/br> 現在是卯時,離巳時還有兩個時辰,用現代的算法是四個小時。 要練四個小時的劍。 何鈺坐起身。 他方才與父親交手,父親又沒有手下留情,用的氣力極大,何鈺與他對峙,拉扯到手臂上的傷口,方才沒感覺,現下才覺得陣陣抽心的疼。 許是父親走了,元寶大著膽子進來,一眼看到坐在地上的何鈺,“少爺,你又受傷了?” 何鈺被他扶著站起來,“沒事,一點小傷?!?/br> 傷確實是小傷,不過將何鈺剛剛對父親積攢起來的好感度敗光。 對自己親生的也這么狠,難怪眾叛親離,沒人肯站在他那邊。 “去外面打聽一下,蕭大將軍是不是回來了?” 父親剛才那番話擺明了告訴他,蕭瑯就是回來了。 那廝不按常理出牌,昨天大軍都回來了,他沒回,何鈺還以為他又會像上次一樣裝病不還兵權,沒想到居然玩了個新花樣。 新花樣倒是沒有,其實蕭瑯本來的打算確實是裝病不還兵權,然后一個人到處吃吃喝喝。 反正常年打仗,一年也回來不了幾次,認識他的人不多,即便站在人家面前,人家也不一定曉得是他。 坊間盡是他的傳說,什么陰險狡詐啊,兇殘啊,連結過婚的婦女都不放過云云。 現在那個陰險狡詐又兇殘,還不放過婦女的人正在努力還價。 周筱給他列了一張名單,名單上有菜品的名字,還有價格幾何,叫他務必五六更時起來買菜,這時候的菜最是新鮮。 五六更時起來買菜沒問題,菜也能勉強認出來,但價格方面出了毛病,周筱上面寫了青菜三文錢一斤,但人家賣五文錢一斤,這可難道了常年打仗,智勇雙全的大將軍。 “老板,便宜一點唄?!笔挰槹抢艘幌虏?。 這個時間的菜都是剛從城外運進來的,菜上還帶著泥,綠油油的,一瞧就知道新鮮。 “公子,五文錢一斤啊,能買這么多呢?!毙∝溩チ藘砂呀o他看。 他看蕭瑯穿著華麗,又沒買過菜,便想著坑他一把,周筱也是顧著這層才給他寫了個名單,標識上價格。 “好像是挺多的?!?/br> 平時大手大腳慣了的大將軍每次出手都是幾兩幾兩的花,第一次買幾文錢的東西,一掏腰包,壞了,沒有零錢。 他給了個二兩的銀子,那小販手是接下了,表情有些為難。 “公子,您給的也太大了,找不開啊?!?/br> 按照市價來說,一兩銀子是一千文錢,二兩就是兩千文錢,他的菜一斤才五文錢,兩千文錢買他一車都綽綽有余。 “要不這樣吧?!毙∝溄ㄗh道,“您再多拿點,這個,這個,哎呀,我這一車都給您送去,您就說說家在哪,離得近了您一回頭,東西就到家了?!?/br> 錢收了,小販態度也好,不嫌煩似的,說話都帶著恭敬。 蕭瑯點點頭,人家找不開,菜又不能又要,只能這樣了。 ———— 在家等著的周筱撐著腰,辛苦的站起來。 她身子不便,還要照顧老的和小的,累的面色發白。 蕭瑯心疼她,便自告奮勇要幫她買菜,人是去了,半天沒回來,她的門反而被人敲響了。 “進來?!彼詾槭鞘挰樆貋砹?,便不甚在意。 誰料門打開,一輛小車推了進去,那推車不穩,須得一人推,一人扶,兩個人好辦事,幾下便將菜全部卸了下來。 周筱表情有些發愣,“你們這是做什么?” 小販卸完擦了擦汗,“這是一位公子買的,已經付過錢了,您放心用吧?!?/br> 那菜種類奇多,各式各樣,足夠她吃一個月。 周筱以為這就完了,沒成想后面又來了一輛車,轉身回去洗菜的功夫,再出來院內又多了兩堆菜,隨意放在屋檐下,堆的滿滿當當,不留縫隙。 罪魁禍首正在檢查數量對不對。 周筱哭笑不得,“我叫你買兩個菜,你將菜市搬回來做甚?” 第38章 欠我錢了 蕭瑯拍了拍手上的灰,道,“沒帶零錢?!?/br> 他去了幾家,發現大家都找不開,索性按照第一家的做法,將整車運回來。 “不知道是哪個殺千刀的,給我少運了一車?!笔挰樦皇遣辉诤跄切┬″X,并不是笨,買了幾次還是知道的,少給他運了一車。 運的時候他沒在,也不知道是哪家,其實也就二三兩銀子而已,不在乎。 “你錢多?!敝荏惆琢怂谎?,“這么多拿去賣菜都行了?!?/br> 她從里面取了三四樣菜,留著三天不用買菜,又從錢袋里掏出十幾文錢,細細數了幾次,交給蕭瑯,“你給人家退回去,這么多吃不完會壞?!?/br> 蕭瑯沒接,反倒直勾勾的盯著她看。 周筱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行為有些越軌,拉著人家的手,要將錢還給人家,這要是被街坊鄰居看到了,定是以為她偷漢子。 “哎呀,差點忘了,我今天還有一個宴會?!?/br> 蕭瑯還是沒接那錢,“錢你留著吧,菜不吃可以送人,拿去賣也行,隨你處置?!?/br> 他理了理衣襟,“不說了,真的要走了?!?/br> 買菜花了不少時間,再加上挑挑揀揀,又絮叨了一下,已經辰時,再拖下去怕是趕不上皇上專門為他舉辦的接風洗塵宴。 蕭瑯轉身往外走,剛出了小院,將門一關,副將從角落里走出來,“將軍?!?/br> 他望了望院子,“您該不會真的喜歡上她了吧?” 這個‘她’不用說也知道是周筱。 蕭瑯瞥了他一眼,“你當喜歡是大白菜嗎?說種就種了?!?/br> 他對周筱確實不是喜歡。 “我只是好奇,世上怎會有如此堅強的女子?” 他第一次見周筱時,周筱懷著孕,彎腰已經十分艱難,但她依舊強撐著蹲下洗衣服。 對于一個身懷六甲,還差大半個月就能生的人來說多少有些不可思議。 他以為這樣已經很厲害了,沒想到周筱還要帶孩子,照顧老人。 昨夜厚著臉皮沒走,賴在院內觀察她,夜深時他立在花樹上,歪頭就能看到挑燈繡花的周筱。 五更時那個女人就早早起床給種在院內的菜澆水,那菜剛發芽,正是缺呵護的時候。 她澆完菜,還要喂雞,喂完雞還要買菜,買完菜還要做飯,做完飯還要教孩子認字,教完孩子還要照顧老人,照顧完老人還要做手工活賺錢。 她還懷著孕,當真是神人,不需要休息似的。 蕭瑯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女人,一時好奇,被她暫時吸引了注意力。 他還記得她娘懷meimei的時候,不能碰涼水,不能吹風,不能吃油膩的,須得大量補品補著,meimei更是不得了,嬌氣的很。 他一直以為女人都該是這樣的,水一般,被人疼著愛著,冷不防遇到一個沒人疼沒人愛,還要疼別人愛別人的女人,登時愣住。 其實說到底,他看周筱的眼神中帶著憐惜,是心疼,不是喜歡。 副將松了一口氣,“不是喜歡就好?!?/br> 若真是喜歡上了,無法向老將軍交代,蕭家世代武將,最有出息的還是這位,將來不說娶個公主,大家閨秀還是要的,周筱長的是還行,奈何懷了別人的孩子。 蕭瑯那日宴會后去了哪他不知道,不過知道將軍還沒到饑不擇食的地步,所以周筱肚子里的孩子絕對不是他的。 也不是沒被女孩子追過,只不過將軍嫌拖累人家,他這一年到頭打仗,萬一回不來了人家豈不是要守寡? 蕭瑯腳步微頓,“以后再說吧?!?/br> 當務之急是參加皇上舉辦的接風宴。 他回去后換了身衣服,簡單梳洗一番,隨副將進宮,一起來的還有其他幾個副將,打了勝仗,大家都有功勞。 他們一行十幾人,策馬奔騰很快便到了宮門口,皇上為了迎接他們,特地在御花園內擺宴。 因為來的晚,到地方后已經有不少人在,匆匆一觀瞧見幾個大的,身后還跟著小的。 皇上打的好主意,借他的風將眾人聚集在一起,預選出有潛力的下一代子弟替他效力。 血液還是新的好,年輕,有朝氣。 何鈺也在其中,隨父親一道,父親與朝中老臣談話,他便親手伺候著,給他們端茶倒水,打打下手。 他今天穿了一身深色華服,顯得人越發唇紅齒白,粉琢玉雕一般,煞是好看。 年齡大的人虛偽,客套話一層裹著一層,似他們這般的小少年都不愿意跟他們待在一起,更別提一坐好幾個時辰。 但何鈺特別有耐心,不緊不慢提了茶壺,洗了杯子,給新來的蕭大將軍倒上。 “茶之一道學問頗深,我這個粗人也有幸湊個熱鬧,嘗嘗滋味如何?!?/br> 說著端起來喝了一口,覺得不錯牛飲起來,似酒一般的喝法,直接悶了。 茶是好茶,何鈺的手藝也是好手藝,把握的恰到好處,爐火純青,茶水清澈見底,過濾的干干凈凈,宛如掌心里的一塊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