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他穿的不厚,衣擺輕飄飄的飛起,兩袖清風徐徐,亮紅色的御醫服量身定做,穿起來恰到好處。 顧晏生今年恰好十二,比何鈺還小一兩個月份,說是最小的御醫也不為過。 其實他還沒到穿這套衣服的時候,沒被皇上封賞,他便名不正,言不順,但他師傅是院判。 人心確實很奇怪,有些人看你有潛力,便一個勁的栽培你,往后也能沾沾光。也有些人就是見不得別人好,更有些人拿著雞毛當令箭,拼命往你身上撈好處。 可賭也是要下注的,什么都沒押,憑什么得到好處? 顧晏生回到太醫院,院判正等在門口,給他找了一本少見的醫書,擼著山羊胡笑瞇瞇的看著他。 他今年花甲之歲,無兒無女,全指著徒弟給自己善后,眼光又高,看不上那些被人吹捧上來、又不肯努力、只想著混日子的人。 他挑來挑去,什么華佗之孫,張仲之家紛紛看不上,最后竟然看中了顧晏生。 那是真正的有潛力,肯吃苦,也愿意學,并且一點就通,過目不忘。 這樣的人只要不死,將來必成大器。 雖然事后查過身份,有些古怪,不過與他的潛力比起來不值一提,便糊弄了過去,沒再問過。 是人多少都有點秘密,葉生心思重,藏點東西也是理所當然。 顧晏生剛要進去,門口突然有人喊他。 “葉生?!蹦锹曇舸呋晁频?,“這邊,這邊?!?/br> 顧晏生看過去,恰好瞧見馮正露出的半個身子,另半邊藏在拐角的墻后。 他又回頭看向院判,院判臉色不好看,不過還是揮手讓他去了。 顧晏生抬腳朝馮正那邊走去,剛到就被他猛地拉進角落,兇狠的問,“我的天山雪蓮呢?” “天山雪蓮藏在院判的寢室,我沒資格進去?!?/br> “不能想想辦法嗎?”馮正皺眉。 “想不到辦法?!?/br> 馮正喘著粗氣,赤紅了眼,“那你給我一千兩黃金,我保證以后都不煩你,你那件事也會爛在肚子里?!?/br> “上次你也這么說?!鳖欔躺燮の⑻?,“沒有?!?/br> 他態度強硬,惹怒了馮正,“顧晏生,你就不怕我將你的事跡說出去?” “說出去又如何?”顧晏生抬頭直視他,“我已經被你逼的沒有退路了,一千兩黃金,你怎么不殺了我?” 馮正拎起他的衣襟,“你沒有,那老東西也沒有嗎?” 他指的是院判。 “你以為師傅是真的喜歡我?他只不過是看中了我的潛力而已?!边@里離正門還有一段距離,說的話那邊聽不到。 “五百兩黃金,一定要給我弄過來!”馮正退而求其次,“否則你就等著被抓吧?!?/br> 顧晏生冷笑,“你以為我被抓了,你還能好過?” “知情不報,等同于株連之罪,若我被抓了,便說你是主使,看我們兩個誰先死!” “你……”馮正抬手就想打他。 顧晏生揚起臉,“你打吧,我師傅還在里面等我?!?/br> 若是這一巴掌落下,臉上肯定會留下痕跡,到時候院判一問,說不得要露餡。 但這股氣不出不行,馮正收了手,突然抬腳踹了顧晏生一下。 顧晏生只有十二歲,氣力再大也比不過成年人,且沒有防備,輕而易舉被他踹得倒地,半坐在地上,目光冷然。 天上下了雪,涼涼貼在臉上,顧晏生摸了摸,觸手一片刺骨的冰。 馮正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憤憤然走了。他也拍拍褲腿起身,收斂情緒如往常一般進了太醫院。 院判面色陰沉,“這人我認識,聽說整日聚眾賭博,不成大器,以后千萬不要再與他來往?!?/br> 顧晏生點點頭。 院判臉色好了一點,“我跟你說,交朋友也是要看人的,你還小,為師就幫你多把把關,若是此人日后再來,干脆攆出去,你沒有意見吧?” 顧晏生搖頭,“全憑師傅做主?!?/br> 院判哈哈大笑,“好徒弟,走,為師帶你喝一杯?!?/br> 顧晏生拒絕了,“師傅且去,我還想把今日剛到的藥材處理一下?!?/br> 院判微有不滿,“這些活計就交給旁人吧,咱們師徒倆難得有空?!?/br> 顧晏生還是搖頭,“師傅忘了,要想學醫首先要學會處理藥材?!?/br> 他走到柜臺前,“我進太醫院才兩年,已經比別人落后很多,須得見縫插針,不浪費一絲一毫的時間才能追上?!?/br> 自古以來肯努力和勤奮的人自然受人追捧,恒古不變。 院判拗不過他,擼了擼山羊胡妥協,“好吧,那你悠著點,別累著自己?!?/br> 他突然想起什么,“對了,這本《疑難雜癥》你看看,是個散醫寫的,記載了很多民間方子,咱們太醫院沒有?!?/br> 顧晏生接過來翻了翻,發現是他喜歡的類型。 屬于游醫的筆記,就是那種四處游走,不在固定地方,走南闖北的散醫寫的,他們的見識遠不是待在一個地方的人能比的。 “謝謝師傅?!鳖欔躺芟矚g看這種,不僅能增長見識,還能曉得不少新奇的東西。 他坐下后馬上開始看了起來,因記錄者寫的筆字有趣,竟看的津津有味,專注到連草藥都沒來得及處理。 若不是有人抓藥,驚醒了他,說不定能一氣呵成看完。 顧晏生抬頭看了一下,是個不認識的丫鬟。 “我家淑妃娘娘頭疼,已讓太醫看過,這是方子,你把藥抓好,我帶回去自己熬?!?/br> 有些娘娘貴妃謹慎,不讓他人沾手,除了抓藥,其它都是自己來。 顧晏生點點頭,接過方子瞧了瞧,“這是哪位太醫開的方子?” “怎么了?”那丫鬟好奇問。 “這字也太丑了?!鳖欔躺鷵u搖頭,“我自幼飽讀詩書,也算半個文人,險些沒能認出來?!?/br> 丫鬟汗顏,“這是我們娘娘從娘家帶的方子,說是治頭疼有用,怕別人多想才說是太醫寫的?!?/br> 顧晏生明白。 難怪覺得字跡不對,不像院里幾位太醫的。 他將方子放在桌上,“你等著,我去抓來?!?/br> 因天生過目不忘,那方子他只看了一眼就記住了。 顧晏生折起紙,一樣一樣的加藥材,期間沒有看過方子一次。 丫鬟有些不放心,“你怎么不看方子?萬一抓錯了藥怎么辦?還有啊,多少也該稱一下吧,萬一重量不對,吃出毛病來你負責嗎?” 顧晏生回頭,如玉一般的少年輕笑,本就俊美的五官更顯明耀。 他張張嘴,正待說話,旁邊突然插進來一個清脆的嗓音,“jiejie放心,這是我們院判的徒弟,手可穩了,抓的比上秤還準,不信你稱個試試?!?/br> 是一起當學徒的司徒駿文,聽說是司徒家族的嫡子,世代為醫,也有幾分真本事。 “這樣嗎?”那丫鬟半信半疑,果然將藥放在秤上稱了稱,還真的紋絲不差,她不信,又換了一包,結果還是一樣。 “這么準?” “可不是嗎?”司徒駿文拱手,“這手功夫小弟佩服的五體投地?!?/br> 顧晏生沒說話,又聽司徒駿文吹捧了他幾句,與那丫鬟攀了不淺的交情,待倆人聊好,陡然發現顧晏生不見了。 顧晏生喜靜,抱著書躲進了里屋,等他看完,天色已黑,眾人也紛紛回去。 他收拾了一下,又挑了一本書帶走。 夜晚的皇宮寂靜一片,顧晏生摸黑回去,熟門熟路跳進景南宮,又從窗戶翻進去,點了蠟燭,湊到門口看了看,夾在里面的頭發還在。 雖然還在,但是并不代表沒人來過,只能說明對方更警惕,也更了解他了。 他歪頭看去,窗邊的桌子上放了幾軸畫,用紅繩系著,在昏暗的燈光下晃著影。 顧晏生走過去,靜靜站了一會兒,白玉一般的指尖拉動繩尾,畫軸嘩啦一聲散開,露出里面的水墨畫。 第一副是山水,第二幅是大海,第三幅是沙漠,第四副是草原,各種各樣,也稀奇古怪。 皇宮外是什么? 自然是萬里江山。 “青山綠水,大海沙漠,草原異鄉,我不能陪你看,不過可以畫給你?!?/br> 第16章 丑出境界 在現代有一種叫做照相機的東西,能將看到的風景照下來,然后發給親朋好友,讓所有人都能觀摩。 但是在古代,沒有這種機器,制造起來好像也很麻煩的樣子,關鍵沒有原材料,記憶里的何玉也不會做,于是何鈺換了一種方法。 將美景畫出來。 他自小跟著父親去過不少地方,名山大川都玩遍了,這種畫隨手就能畫兩幅,一點不費勁。 如果能用這種方法與顧晏生結個善緣也好,不行也最多是浪費點時間而已,何樂而不為? “少爺,你又盯上哪家姑娘了?”元寶嘟囔著,“我就說怎么連公主都拒絕了,原來是另有所愛?!?/br> 何鈺淡淡瞥了他一眼,“多嘴,少爺這樣做自然是有少爺的用意?!?/br> 元寶不信。 出來的時候捧著大把字畫,回去的時候一個都沒有了,還不走正門,翻人家墻頭,這不是作賊心虛,看上人家了是什么? 不過景南宮是冷宮,里頭除了少爺說要過繼的三皇子之外,莫不是哪個妃子的閨女也在里面?亦或者當年跟著伺候的丫鬟宮女? 當年三皇子的母妃也是受寵過的,皇上賞了不少好東西,身邊也能留下幾個忠心的宮女丫鬟,少爺一時興起,看上她們也說的通。 何鈺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轉身好整以暇的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