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對待工作的精細態度讓他以往的每一次拍攝，進度都一拖再拖，而這次，應該可以按時完成了。老人家又開始點著腦袋琢磨，如果拍攝一直這樣順利下去，自己是不是可以再琢磨琢磨繼續精益求精？

    難怪有人說，上了片場，秦導就是壓榨演員的“秦扒皮”。

    花了兩天時間適應了拍攝節奏，陶洛終于能夠利用縫隙時間做點自己想做的事。她需要多觀察劇組的運作方式，為自己的那部劇作準備。雖說到時候有譚暮青和譚慶余掌握大局，她覺得自己也不能完全做一個甩手掌柜。那部劇對她的意義，是不一樣的。

    在陶洛不著痕跡地留意身邊工作人員的時候，秦家那位來當助理的小孫子自來熟地巴了過來，成了她的小尾巴。

    秦銳逸是個高中生，正是喜歡各種新奇事物的年紀。陶洛這樣一個有著真材實料的女明星，功夫好、長得漂亮，脾氣還不壞，與其跟在滿臉褶子還讓他感到壓力的爺爺后頭，他當然更喜歡湊到陶洛身邊。

    秦老對此樂見其成。他的算盤打得好，小孫子正處于最頑劣叛逆的時候，成天和一幫子狐朋狗友在一塊招貓逗狗，雖算不上紈绔，但這么放縱下去已不遠矣。

    放了假，唯一對他有壓制的秦老一進劇組，這孩子就成了脫韁的野馬不知道會瘋到哪里去，這當然是家里人都不希望看到的，便讓他頂了個助理的名頭跟著進組。

    秦老一邊要忙劇組，一邊還要盯著這跳脫的小孫子，心里煩躁，看到陶洛吸引了秦銳逸的注意力，正中下懷。

    天下的家長大多是希望自家的孩子能和好孩子呆一塊的。陶洛如今在他眼里就是好孩子的代表。學歷好，能力強，難得的還知道工作努力和懂禮貌，身邊又經常有同樣是好孩子代表的譚暮青出沒，孫子喜歡跟在她后頭，不奢望剩下的短短十來天假期就能夠“近朱者赤”，總不至于闖出禍事。

    “陶洛，秦銳逸我就交給你了，隨便使喚?！鼻乩闲呛堑胤愿?，“這小子鬼精鬼精，你有什么事情要做的，盡管交給他?！?/br>
    陶洛沒有推脫：“謝謝秦導，我正愁沒找到助理呢?！鼻劁J逸的底細譚暮青已經和她說過，本性不壞但有些頑劣的少年郎，稍一思索，就知道了秦老的意思。陶洛想，教育紈绔她在行，小青年不懂事，那是小時候管得少了，有她約束著，不怕翻了天去。

    而且，她確實是需要一位臨時助理，之前譚暮青和林熙宏說要幫她招一個，還沒招到呢。

    幾天時間一晃而過，到了周四，真人秀第二集上架，秦銳逸早就在嚷嚷著要看了。秦老算了下進度，這天晚上就沒給排夜戲，也不像第一次那樣組織大家一起看了，只說自由安排。

    卻不想，眾人不約而同選擇了一起去大屏幕前蹲著。沒什么不好承認的，這么有意思的節目，他們也不想錯過。

    在外貿公司工作，一周起碼有5天要加夜班，楚燕今天擠壓了自己的所有時間，午飯晚飯一律用干面包片充數，就是這樣，到了晚上7點還有報表沒做完。咬咬牙，將東西一收，決定剩下的內容帶回家做。

    同辦公室的大姐小聲提醒：“沒急事的話，還是在這里做比較好?！鳖I導比較喜歡看到加班的員工，回家就是做到再晚，感覺上也是不一樣的。職場小心機，大部分職員都需要掌握。

    楚燕漲紅了臉，輕輕嗯了一聲，急急閃人。她哪里好意思說，自己是要趕回家看偶像的節目。上一集沒有在第一時間看到，事后補上了，還是覺得不甘，第二集她不想再錯過。明知道這樣的心情發生在她這個成年人身上是顯得不夠成熟的，畢竟晚一點看節目與給領導留個好印象比，孰輕孰重誰都知道，可她就是忍不住。

    唉，難道說，追偶像，真的會喪失一些理智？

    今天的堵車并不嚴重，楚燕在節目開始前回到了家。點開網頁，關閉彈幕，留下了旁邊的留言區。

    第二集一開始放的是夜晚宿營。

    陶洛帶著隊員們到了一處適合露營的山岙，考慮到登山時間安排得充裕，既然這里地點合適，天色又已漸晚，就不急著繼續趕路了。

    搭灶做飯的事已經干過一回，比中午時更加熟練。兩個隊員自覺接過搭帳篷的任務。趁著眾人忙活，陶洛帶了一個男隊員又出去轉了一圈。動作同樣那么迅速。男隊員還什么都沒看到，她已經又有了收獲，武功高也就罷了，這發現野味的絕技又是如何練成的？

    男隊員臉上的表情一言難盡，自己跟過來盡然只有拎東西的份？

    楚燕輕輕笑了起來，女孩子能干起來，男人也得刮目相看。瞟一眼留言區，果然也是嘻嘻哈哈一片。

    之后洗涮烹飪的過程又是一大看點。因為不趕時間，這一頓比中午吃得還要豐盛。隊員們你一勺我一筷，蹲在灶臺邊差點連碗都舔上一遍。

    這些個精英小資哪里是沒吃過好東西的人，會有這個表現，足以說明食物的美味?？粗麄冞瓢芍觳灰蜗蟮財偪吭诘厣?，楚燕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胃的位置。晚上吃的幾片面包干早已經消化完了吧，看到這個，越發餓了呢。

    忽然想到一個詞，“深夜放毒”。明明是個探險類真人秀，為什么還要弄出這么誘人的美食？想要起身給自己做碗吃的，又怕錯過下面的節目內容。念頭一轉，點個外賣吧。

    下完單，留言區里竟然也在同一時間刷出了一大片要叫外賣的話，楚燕想，我們這些粉絲，都被陶洛傳染了吧？

    陶洛卻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吃東西所帶來的效應如此有力，吃完以后，大家一起把現場都收拾了，火該滅的滅，垃圾能掩埋的掩埋，不能掩埋的裝進垃圾袋里放回背包。做完這一切，大家互道晚安，鉆進了各自的帳篷。

    鏡頭隨著陶洛一起進到帳篷里，她鋪好睡袋，又在背包里掏啊掏，掏出了一個電子閱讀器和一支觸摸筆，埋首寫寫畫畫。

    這是在寫日記？楚燕猜測。

    并不是。旁邊與陶洛同睡一個帳篷的女隊員和她說話：“你又在看劇本了，不是已經會背了嗎？”

    陶洛輕聲解釋：“回去就要開拍了，我想抓緊時間多看幾遍?！?/br>
    自從打定主意當演員，陶洛對這份工作漸漸上了心，以前演的那幾個角色，她大多靠的是模仿和代入，局限性太大，想要做得更好一些，需要學習更多。

    太勤奮了。楚燕看看自己還未完成的報表，又看看陶洛，和偶像一比，汗。

    再看留言區：“真能裝！”呀，有黑子出沒。

    第60章 譚暮青的小心思

    黑子出沒是常態, 雖然每次都在別人正高興的時候出來上蹦下跳挺煩的，但和那些人對吵更沒意思, 楚燕發了條微博，希望盡快將那條留言擠下去。

    節目里, 鏡頭轉到了其他隊員的帳篷, 居然也都是在捧著電子存儲閱讀裝置翻資料。像是為了補充說明, 這時節目內容插入了大家在家整理行李時的畫面, 每個人都往背包里裝了好多塊備用電池，有一個聲音問：“不多帶點食物嗎？”

    隊員答：“有陶洛老大在啊。她說食物稍微準備一點就好?！?/br>
    另一隊員答：“老大都那么努力了，我們得跟上啊。出去好幾天，工作不能拉下?！?/br>
    “工作有這么重要？難得出去放松一下?！?/br>
    “每天抽出半小時關注工作又不累, 堅持不斷充電，才更容易取得成績?！?/br>
    楚燕再次反省自己是不是應該更努力一些了。

    看眼留言區, 那里出現了一條語氣格外正經的留言：“看到陶洛和她所帶領的隊員們的所作所為，忽然為自己認識了陶洛，并且追了這么一個偶像而感到驕傲。陶洛的名氣或許還不夠大, 她的作品或許還不夠多，但在我能看到地方, 雖然沒有提出任何口號，也不曾在微博或媒體上作任何宣講，她卻在細節之處傳遞給我們一些正確對待生活的方式。

    無論是整理野炊現場, 背負垃圾前行，還是認真對待工作的態度，以及曾給粉絲的一些回復內容, 都值得我們去思考。

    我以前以為她吸引我的只是她的顏，還有她的身手，但其實，能把我們粉絲留住的，是這些存在于細節之中的正能量?！?/br>
    這條留言出來，留言區靜默了一會兒，然后，像是約好了似的，無數留言一起刷了上來。楚燕也沒有忍住，在那條留言后點了個“贊”，并發了一條：“我也是?！贝藭r，她的心中暗暗下了一個決定。

    不知道是誰將這段留言轉發到了微博上，一時間，陶洛的粉絲們紛紛冒出了頭，某些路人見了，出于好奇也點進了視頻。

    沒有長期關注陶洛的人不可能只通過兩集真人秀節目就對她產生多少了解，但這一波流量還是為她漲了不少粉，理所當然的，視頻增加的點播量也給她多帶來一筆收入。

    劇組這邊，眾人看完節目后各自回房休息，陶洛和譚暮青就節目效果交流了一會兒，又瀏覽了一下觀眾留言，看到那條長篇大論時微微愣了一下，大家的贊美讓她在覺得受之有愧之余又覺得開心。她所做的一切只是出于本心，但能被人特意提出且被大家認可，說明她的粉絲們也都是細心善良的好人呢。

    回到宿舍洗漱過后就睡了，姚倩本來還躺在床上玩手機，一看陶洛上床就睡覺，她忽然感到不好意思起來。在同一個房間里睡了幾天，她已經發現，這就是一個奉行早睡早起規律作息的好寶寶，如果是晚睡，一定是因為被工作拖的。

    那條觀眾留言她看到的時間比陶洛更早，對于話中的感受她比那位寫留言的粉絲更深。別的不說，光是在良好生活習慣的遵守上，自己就不如陶洛。

    “從今天開始，我也改一改吧?！蹦掌鹗謾C鉆進被子里，她這樣想著。雖然沒有承認，但似乎，她也要變成陶洛的粉絲了呢。

    《雙諜》拍攝進入正軌，周力在這部劇里與陶洛所飾演的女主關系并不曖昧，雖然全劇里他兩的對手戲很多，但兩人一直是互相扶持的戰友關系，陶洛不用擔心被不擅長感情戲這一缺陷拖后腿了。

    而且因為本身曾是一個強者，與頂尖演員搭戲時就沒有感到放不開，陶洛演起來毫無壓力。周力也不用像以前與某些演技不夠的女演員對戲時那樣刻意收斂自己，兩人的配合水到渠成，引得劇組一眾人員都紛紛議論，陶洛的實力遠超她的咖位，這兩人的配合很有看頭。

    另一對很有看頭的組合是陶洛和譚暮青，俊男美女的搭配，還同樣的風姿綽約，光是在養眼一點上，就惹來無數目光。

    要說一般的故事里，女主要是和藍軍談了感情，大多數人在潛意識里都會想把這一對拆了，轉回到紅軍和女主的cp上，可是譚暮青一出場，誰也沒冒出這個念頭。

    鄭高楊這個角色說來并不是完全的反派，他雖是藍軍，卻是抱著一腔愛國熱情。人才斐然，又對女主一往情深，唯一的錯誤就是選錯了陣營，這樣的男人，誰也不忍心說讓他滾蛋。

    幸運的是，陶洛與他對起感情戲沒有和李禾那次那么尷尬。也許是因為與譚暮青已經很熟悉了，也許是因為劇中設定的愛情本身就很矜持，做得最“出格”的動作也不過是牽牽小手，符合了陶洛的心里預期，倒是沒有泄露出抗拒或僵硬的表現來。

    不過，也有可能是陶洛在潛意識里將譚暮青當做了與自己同一水平的強者，無意識下容許了他對自己的接近，或是因為譚暮青在表演時有刻意迎合陶洛的心理，使用了最容易引導她入戲的表演方式。

    不管是什么原因，總之結果很讓秦老滿意?？粗胤喷R頭里一對麗人漫步廊檐下，略帶克制地互訴衷腸，心情大好的老爺子對著譚暮青打趣：“這角色演得開心不？趕緊把丫頭追到手，你就不用在戲里過干癮了?！?/br>
    譚暮青的表情不動如山：“戲里先談著，培養出習慣來了再延續到戲外也挺好?！比詢烧Z應付過去。

    這些個家伙，就愛看他熱鬧。過年把陶洛帶回家那次也是，把陶洛送走后，就被家里一群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圍著嘲笑，奚落他連個表白都還沒有。

    一個兩個都想看他笑話，因為譚暮青平時表現太好了，難得被人抓著機會，要看熱鬧就趁早，真要等他把人追到手，又成為那個讓人羨慕的人生贏家，他們還有什么能取笑他的。

    影視作品的拍攝順序不是按故事進程來，克制又甜蜜的戲份拍了兩天，輪到了“爭執”這一場，姜寧雨不愿意再將紅軍的消息傳給藍軍，她在常去的郊外湖邊與鄭高楊爭論。

    這樣的爭論已經不是第一次，這一次，必須做出選擇。

    同樣是抵御外敵，紅、藍兩軍之間的差異在兩人的對話里一一呈現，姜寧雨第一次對自己的戀人冷面相向，鄭高楊的心中更加難受，不單是因為愛人與他產生分歧，更因為他也開始懷疑起自己的選擇。

    當初他躊躇滿志入了軍校，也曾聽教員們慷慨激昂，身懷救國之志。人心易變，不過幾年，軍內派系林立，已經成了爭權奪利的地方?？墒?，就算是這樣，他仍然對藍軍懷有幻想。

    鄭高楊伸出手，想去握住戀人的，告訴她，不要放棄藍軍，也不要放棄他，手伸了一半，停住了。他怎么說得出口？連自己都需要艱難說服，他又有什么資格拉著姜寧雨選擇與他同樣的路？只因為愛嗎？用自己的愛去困住她，去束縛她的思想？

    姜寧雨背過身去，讓自己不要去看鄭高楊臉上掙扎的表情，她不能給自己留下不堅定的理由，但是為什么，眼淚要流出來模糊了她的雙眼。腳下的步子沉重，卻還是要一步一步邁開。

    鄭高楊伸在半空的手握成拳，漸漸收回到身側。他沒有出聲呼喊，也沒有去阻止姜寧雨的離開，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卻不是因為第三者的加入，也不是因為愛情已經變淡。

    有什么東西想要從眼眶中出來。他是頂天立地的男兒，這不該是眼淚，那又該是什么呢？

    無聲的畫面，堅持與動搖相互交織，隱含在克制之下是堪比巨浪般洶涌的情感。

    譚暮青與陶洛的精彩演繹讓觀看的場外眾人都感受到nongnong的壓抑情緒，直到導演喊停，才恍然醒悟過來。

    剛才那一刻，真是痛得揪心，編劇搞什么，為什么要安排這么虐心的戲碼！

    慶幸自己沒有生在那個時代，找個情投意合的戀人多難啊，還得為了信仰分手，真是太cao蛋。

    譚暮青湊到導演身邊看回放，秦老忽然說了句：“你和陶洛還真吵得起來啊，沒談上就先吵一吵，難為你了。趕緊把人追到，就不用接這樣的角色為難自己了?！?/br>
    譚暮青無語，他承認接這個角色時是帶了些與陶洛演情侶的小心思，秦老也不用抓著這點不放吧，會接下來更主要還是因為這角色的設定很有挑戰性好不好。

    這么大年紀了，就不能想法平和點，老想著看小輩的笑話算怎么回事？

    秦老人老心不老地對他翻個白眼：“加快速度，我還等著喝你的喜酒呢。先說好，得你親自下廚??！”

    “剛才那段怎么樣？”陶洛不知道兩人在聊如何早日抱得美人歸，哭了滿臉淚難受得很，聽到導演喊過就去洗臉了。

    “拍得很好?！弊T暮青道。

    “越來越好了，一直在進步?！鼻乩弦驳?。

    追女孩子的步調還得男豬腳自己來，秦老表示，就算是想看熱鬧也不能真胡亂摻和。他只需要老老實實當個好心又可靠的助攻就好。

    “開飯了！”那一邊，工作人員招呼眾人吃飯，今天要加班拍夜戲，吃得飽飽才好繼續開工。

    “過來這邊也好幾天了，你有什么要添置的嗎？”吃飯時秦老問陶洛。

    陶洛歪著腦袋想了想：“應該沒吧?！?/br>
    秦銳逸用崇拜地眼神看她。女俠就是女俠，和那些愛買買買的女生就是不一樣，竟然說沒東西要買耶?？墒侨绻章宀蝗?，爺爺就要換個人送他，還是更喜歡和陶洛一起。

    “怎么會沒東西買呢，衣服啊，零食啊，還有某些女性用品?！鼻劁J逸擠眉弄眼。

    陶洛還沒領會是什么意思，秦老先瞪了孫子一眼，轉頭對著陶洛又換了一副笑的表情：“這幾天你的戲拍得很順，可以空出一點時間來，回家看看有什么要整理的，順便，幫我看住這小子?！?/br>
    陶洛琢磨著，想去的是秦銳逸吧，原來又是讓她帶小孩。

    譚暮青笑：“小逸這兩天凍壞了吧，是該回家上學了?！?/br>
    這會兒已經進入春季，草木發了嫩芽，山上的青綠之色更濃，但到了夜晚，室外的氣溫卻還是低的。

    秦銳逸來的時候沒想那么多，衣服帶的不夠厚，他又不像陶洛和譚暮青一樣扛得住冷，還非得跟著在野外看他們拍夜戲，那幾個晚上凍得狠了，就偷拿劇組的道具衣服穿，被秦老看見了，每次都眉毛直抽抽。

    罵又不方便罵，真要把人凍壞了也心疼，反正學校要開學了，干脆，讓陶洛把他押回家去得了。

    這些個道理陶洛仔細一想也就明白了，似乎，沒有不接受這個好意的理由呢。一般的劇組，主演想請假都不容易，哪有那么好的運氣讓導演主動給放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