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還未踏入冰室,薇羅仙子便聞到一股刺鼻至極的濃郁血腥之氣,被九天玄冰冰室中的寒氣裹著,撲面而來。薇羅仙子越發擔憂,再不遲疑,立時進了冰室內。 看清室內景象的剎那,薇羅仙子被那場景驚得愣在了原地,說不出話來。 只見那冰室正中央,宿歌正躺倒在地上血泊之中,滿身都染上了刺眼的鮮紅色。他的腹部被剖開,那樣貌神態都肖似宿歌的元嬰被生生剜了出來,血淋淋地跌落在一旁的地上,靈力虛弱。宿歌腳踝與手腕處也被人用利刃切開,手腳筋則被蠻力扯斷,傷口猙獰外翻,可怖至極。除此之外,宿歌滿手是血,一柄靈劍落在他身側,其上也沾滿了鮮血。 冰室內沒有其他修者的氣息,宿歌手腳腕的肌膚卻是他身旁跌落的靈劍切開的,那跌落在地的元嬰上也有被宿歌手指掐過留下的傷痕…… 不難看出,這遍體的傷痕,都是宿歌自己弄的。 緣由,無非是情至深,悔至極,心魔難控。 想通其中關竅,薇羅仙子氣結,不知是該驚該怒。然而宿歌性命垂危,薇羅仙子也顧不得其他,立即用術法將宿歌心脈護住,又將被他自己剝離出來的元嬰封存在靈池之水中,保其靈氣與活性。 隨后,薇羅仙子使出懸空術,將宿歌移出了冰室,使他躺在了蒼殿寢室內的床榻上。蓋因宿歌此時身上無任何靈力運轉,元嬰也被掏出身外,經脈又被挑斷,即便他是冰靈根修士,此時躺在九天玄冰所筑的冰室內,也難抵滲骨冰寒。 薇羅心力交瘁,使出渾身法術,用了無數秘寶,這才將宿歌元嬰歸位,經脈連接起來,方才護住他的修為和性命。 也幸好她發現及時,元嬰強行離體時間不長,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做完這一切,薇羅仙子亦不敢離開此地,又揮手在宿歌床榻四周布了無數聚靈陣法,這才守在一邊,生怕他醒來心魔微消,再對自己下手。 那副狠厲血腥的場景,是真想致自己于死地的人才做得出事。 薇羅救治及時,不過一夜過去,宿歌便醒來。 他面色蒼白如土,渾身鈍痛,不能動彈。經脈暫時阻塞,稍稍運行便覺痛的刺骨,渾身痙攣。 薇羅仙子雖然氣憤,但是知道宿歌這番作為乃是心魔所致,到底心疼。 此時,見宿歌醒來,薇羅仙子正想好好告誡他,讓他好生休養,卻見他躺在床上,疼痛致使雙眼朦朧,嘴角竟然掛著不自知的淺淡笑意。 須臾,宿歌伸出手,拉住了薇羅衣襟,癡癡道:“師尊,我看見柏函了?!?/br> “師尊,元嬰掏了,筋也挑了,柏函是不是原諒我了?!?/br> 說完,宿歌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腳筋已被接上,元嬰也歸了原位。 意識到這一點,宿歌眼中惶恐蔓延,眼球漸漸又覆上紅色血絲,顯然是心魔又起。 奈何他身體動不了分毫,無法再起身將自己元嬰挖了去,便只能峰眉擰起,喃喃道:“師尊,您怎么把我治好了,如此不可,如此,柏函不會見我的,他不會見我了……” 薇羅仙子聞言渾身一滯,而后徒然蒼老。 一聲嘆息。 自欺欺人,癡狂至此。 —————— 柳釋近幾日又陷入了忙碌之中,然而繁忙之中,他仍舊不忘要給孟亦送珍寶之事。 經過幾日的悉心準備,他終于將自己想拿給孟亦的那些珍寶都分門別類地收進了各個儲物袋中,面上這才有了笑意。 希望柏函能用得上。 然而以柏函性格,柳釋料想自己去往九曲峰,他必然不會收到自己的東西。 恰在此時,又逢柳父柳坤忽然傳信,要他今日一刻鐘后一起去擺放華天仙宗的宗主。 柳釋思索片刻,便叫了名年齡稚嫩的煉氣期忠心隨從,命他乘著靈獸將東西送到了九曲峰。 他想著,若是令稚嫩孩童去送,想必柏函不會過于憤然,也更可能接受那些東西。然而柳釋想了想又覺不妥,便再叫了兩名化神期的修者跟在隨從左右,免得他修為不高卻揣著珍寶,在路上被人劫了去,只是護送便好,不要進入九曲峰。 清晨,隨從動身之前,柳釋千叮嚀萬囑咐道,要把九曲峰那人當自己來尊敬,不得不敬褻瀆,送完立刻離開,莫讓那人將東西退了回來,若是他不讓你進入那九曲峰的禁制,你也可能有任何性子,只管乖巧地在外候著,莫要擾了九曲峰清凈,等到什么時候事成了,什么時候再回來。 隨從聞言,點頭應答,一一記下。 然而,小隨從行至了那九曲峰的柵欄門前,卻沒有遇到如柳釋所說的、進不得的禁制,而是左右張望后,直接踏步便跨了過去。 小隨從深覺奇異,還以為是自己尋錯了峰頭,可那斜插著的一塊木板上也確確實實寫著“九曲峰”三個字。既是想不通,隨從索性不想了,或許柳少宗主口中所言的禁制是個有時效性的陣法,此時不見了也不足為奇。 況且,如此一來自己直接通過禁制,上了峰頭,豈不是能更快完成少宗主的任務,趕緊回去領取獎賞。 這么想著,稚幼小童頓覺心中歡喜,步伐越加輕快。 兩名化神期修者則隱在了山下。 小隨從心情愉悅,方才沿著山路走了幾步,便瞥見一處空曠的院子,和不遠處的木屋。他笑開來,正想再往前走,卻被忽然從天而降的白色身影撲倒在地,砸了個正著。 隨從仰躺著被撲倒在地,眼冒金星,剛想呼救叫嚷,便被一團白色羽毛糊住了嘴。 定睛看去,撲倒自己的竟然是一只大白鵝,鵝屁股正正當當地坐在了自己的下半邊臉上。靈獸一般都有靈力,平日里干凈得很,坐在他臉上倒也沒什么,但是隨從還是覺得渾身難受。那只鵝重的很,坐在他臉上不僅讓他說不出來,更是讓他起都起不來。 小隨從掙扎片刻,平攤開四肢,放棄了。 躺會兒吧,這只鵝想必是九曲峰的靈獸,等九曲峰的主人醒來,必會把它弄開,隨從這么安慰自己。 白鵝見他不再掙扎,就定定地坐在他臉上,合了眼打起盹兒來。 孟亦睡至清晨朝露散去,暖陽高照,才迷蒙轉醒。 知道自己身在九曲峰,近十年的習慣使得他在朦朧之際,不由得輕喚了聲“童衡”。片刻后,他才想起,童衡身體有異,尚在昏睡之中。 徹底清醒后,孟亦穿了衣衫出了屋門。 外面晴光正好,那魔修不在附近,孟亦倒不覺得稀奇,沈五淵此人本就是這樣,向來是個來去無蹤的。此時不見人,想必又是去了何處尋找線索。 孟亦方打算朝童衡昏睡的房間走去,看看童衡如今情況,卻忽然發現,那院中的大白鵝并非如平日那般窩在草叢里,它身下,明顯還壓著個人。 那隨從被壓住了嘴,眼睛卻未被遮擋,他遠遠地見著孟亦,立時雙眼晶亮,哼哼起來,企圖說話。 少宗主遣他來的時候,未給他看九曲峰峰主的畫像,只嘆然道峰主其人氣質超然,容貌出眾,恍若仙人,你去了便知道了。 隨從原本還不懂什么意思,只道修真界哪個不是氣質超然容貌出眾的,然而此時,他見著孟亦,才了悟,可不就是仙人嗎。 孟亦看了白鵝一眼,闔眼打盹兒的白鵝便有所感般,移開了壓著隨從的鵝屁股,坐在他胸前,仍是不讓他起身。 那隨從年齡不大,腦子卻轉的極快,剛被大白鵝松開了嘴,便喚道:“仙人!仙人!在下并非壞人,在下是奉了我家少宗主柳釋之命,來為仙人送東西的!” 柳釋? 孟亦聞言,神色不變,平靜地轉過了頭,一言不發,繼續朝著童衡房間走去。 隨從見狀急了,一邊心道仙人不理他可如何是好,一邊焦急喚道:“仙……” 他這一個“人”字還沒說出口,便再次被大白鵝一屁股坐下,堵住了嘴,只能發出不滿的嗚嗚聲。 大白鵝始終闔著眼,昂著雪白長頸,矜傲自若。 今日,也是一只合格的靈獸。 第35章 孟亦踏入童衡屋內,只見童衡尚在昏睡, 但胳膊上的詭異紋路已經基本消褪, 氣息也逐漸平穩, 看樣子不久便會清醒。 孟亦放下心來, 雖不知道童衡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是否與自己令他吃下歸元洗髓丹有關,但只要于身體無礙, 于修行無礙,便好。 具體情況, 恐怕還是要等他醒來才能得知。 如此, 孟亦便又踱步出了木屋,去了院中。 他邊走,邊拿出了身上的儲物袋打開, 捏出一粒辟谷丹,正準備用其來果腹, 便瞧見不遠處的石桌上正擺放著清淡的飯食, 透明的半圓形屏障將整張石桌都罩了起來。 孟亦將辟谷丹收了起來,走到石桌前。 只見半透明的屏障上還有字跡呈現, 分分明明地寫著“早點”二字。 孟亦伸手觸碰屏障,屏障感知到他的溫度, 自動消失, 字面的青菜與靈米粥的熱量散放了出來。蒸騰的霧氣帶著食物淡淡清香。他坐下來,便發現盛了粥的碗下面還壓著一張字條。 他抽出一看,只見上面寫道—— “若是打開了屏障, 記得趁熱吃,莫要等它涼了。 本尊這幾日可能不在此地,那只肥鵝仍舊留在你這里,想本尊的時候,便隨意差遣,平日里拿來打趣也使得?!?/br> 孟亦已經自動忽視了魔修慣例的調笑,從這留下的字條中,可以得知沈五淵暫時又離開了的消息。想必是他昨夜不知何時回來了一趟,因為遇上了些事需要處理,便留下這些東西又匆匆離開。 當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 其實,真實境況是沈五淵是昨天夜里去了躺禁地,在其間轉了幾周,又去了趟隱秘的洞府之后,忽覺自身境界不穩。修為境界有松動的預兆通常來講是好事,然而沈五淵的境界松動,卻不是即將突破導致,而是有境界往下跌落的趨勢。 此事非同小可,怕是當時飛升失敗留下的隱患。 如此一來,沈五淵便更要急于尋到神藥無念,修復神魂。然而在那之前,他需得先尋一處僻靜之所閉關些時日,將境界穩住才可。 思及此,他立刻返回了九曲峰,為孟亦做了早點,留了紙條便匆忙離去。 自己情況特殊,雖說只是穩定修為境界,用不了多長時間,但是閉關過程中不知會發生何事,如果引來奇異現象,可能會暴露自身。因此,還是莫要離鴻衍宗太近,免得被將要出關的玄溫發覺,屆時再難接近神藥。 至于為何不在留下的紙條上說出自己消失的實情,只是因為沈五淵想著,自己這些糟心之事,用不著去煩擾孟亦。孟亦只管如現在這般,每日清閑悠哉,隱于山上,不問世事,而后等自己尋找神藥,也尋找到治好他身體的方法便可。 卻說孟亦看了那紙條后,就將其收了起來,坐在石凳上。 不遠處,小隨從還被大白鵝壓著。 鵝壓在自己身上,疼倒是不疼,也不算難受,就是重的很,不能動彈也不能說話?;顫姾脛尤缢?,著實覺得憋得慌。 此刻,隨從見仙人走出了屋子,在石凳上坐下,顯然是要用早點,立時朝仙人投去了晶亮目光,眼巴巴地望著他。 孟亦見狀,對肥鵝道:“放了他吧?!?/br> 大白鵝聞言,提起豐滿的鵝屁股,晃晃悠悠從小隨從身上滾了下來,頭著地。它不甚在意,站起身,張開翅膀,晃了晃腦袋,又是一只精神抖擻神神氣氣的白鵝。 小隨從終于被放開,差點喜極而泣,想起少宗主交給自己的任務,翻身連滾帶爬朝著孟亦跑了過去。 記著少宗主的叮囑,小隨從言語動作絲毫不敢怠慢,在離孟亦三步遠的地方停下,彎腰拱了拱手,尊敬道:“見過仙人,小童是奉凌霜劍宗少宗主柳釋之命,來給仙人送東西的?!?/br> 說著,小隨從從懷中掏出一方儲物手鐲,雙手捧著往前走了一步,低頭道:“這就是我家少宗主要送與仙人的禮物。少宗主說,手鐲里面另有儲物袋八、儲物戒六,分門別類裝了些適合仙人用的符咒、天品丹藥、極品藥草等等。除此之前,其間還有其他各種有趣的物件與法器,天地玄黃各個品級皆有,望仙人……” “拿回去吧?!?/br> 說罷,孟亦拿起碗筷,用起了早點。 “啊……???”小隨從還在低頭閉眼細數著手環里面包含的珍寶,生怕說錯或是少說了些什么,卻聽仙人語氣平靜讓他將東西拿回去。 小隨從一時沒反應過來,有些呆愣。 白鵝十分應景地扇動翅膀,發出簌簌聲響。 小隨從回過神來,面露難色:“這……” 猶記得當時少宗主不停囑咐他,什么時候九曲峰上的人收下這份禮物,他什么時候再回去,他還有些納悶。這禮物的分量,已經堪比他們宗門給鴻衍宗過壽辰的那位散源大能拿的賀禮了,只是陣仗不大,就遣他一人來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