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為什么?。??”歐卯差點沒從沙發上跳出來,“那天他給我打電話,問我怎么跟你道歉,我們在群里討論了一夜,最后他決定去買戒指……” 年安瞇起眼睛:“討論了一夜?” 歐卯一頓,才發現這事不知道該不該說,他看了看年安,最終重重地嘆了口氣,破罐子破摔道:“對,他說他不想跟你離婚,還說他已經想好了,無論你……咳,反正就那個意思。喬良策就說要不買個戒指試試,他沒說話,隔天上午就在店里挑,還拍照給我們看?!?/br> 他邊說,邊從口袋里掏出手機,翻出聊天記錄。 年安草草掃了一眼,發現這是個三人的小群,除了歐卯和宓時晏,還有喬良策。兩人都分外驚訝于宓時晏的決心。 戒指買下后,喬良策問了宓時晏一句:你真的想好了嗎? 宓時晏回了一個字:嗯。 年安盯著看了好些遍,最終目光落在了時間上,發現這短短的一個字,宓時晏隔了一個鐘才回復。 那么空白的一個鐘是在干什么呢? 究竟是在猶豫,還是在對自己的真心深思熟慮? 年安沒有細想,事到如今,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人在前進,沒有誰會原地踏步。 臨走前,歐卯欲言又止地問年安:“那你們……還會復合嗎?” 年安垂著眼睛,像是在思索什么,片刻,才噙著笑意:“我跟他從沒在一起過,談何而來的復合?” 歐卯什么也說不出來了。 這場婚姻就像一場博弈,從最開始就不純粹,他沒有愛,沒有情,除了把兩個不熟悉的陌生人捆綁在一起之外,沒有任何屬于婚姻該有的東西。 倒是壞的,不該有的,卻都有了。 年安和宓時晏就像兩條本就不該相交的平行線,硬是因為外界因素被生生捆綁在一起,兩極排斥迸射出千萬火花,他們針鋒相對,相看兩相厭。 如今離婚,也不過是讓彼此回到最開始的平行軌道上,回到最初彼此的模樣。 而他們最初的模樣,便是陌生人——毫無瓜葛的陌生人。 一周后,宓時晏沒有回來,年安也沒有拖沓,履行了當初對宓時晏的話,直接向法院遞交了離婚訴訟。律師從他手里拿到訴訟的材料時,看著上面一連串的婚內出軌證據,就連錄音都有,忍不住驚嘆道:“這要是成功,可以直接讓對方凈身出戶了吧?!?/br> “不用?!蹦臧怖淙坏?,“離婚就行了,我不缺那點東西?!?/br> 律師似乎還想說什么,年安淡淡掃了他一眼,頓時所有的話都被堵在喉嚨里,只能尷尬地笑了笑。 想要一刀斬斷所有,最好的就是什么都不要,否則任何一點東西,都會牽出千絲萬縷來。他不想再和宓時晏有任何牽扯,優柔寡斷不是他的風格。 出庭那天,宓時晏沒來,據說全數委托給了代理律師。年安沒在意,來不來都無所謂,他離婚證據充足,外加還有當初那份雙方都簽的合同在,對方律師看起來跟走個過場似得,輸了也無所謂。 法院判決書郵遞過來的那天,年安還在公司加班。 他這陣子一直在重新整治公司,清理了不少心懷不軌的人,至于部分比較重要的人暫時還不能動,但也算是殺雞儆猴,想來可以清凈一陣子。 十一月的天已經冷了下來,今年初雪下的早,整片天空被籠罩了一層古樸的灰白色,如同一張褪色的老照片。 夜色濃重,整棟大廈都陷入黑暗,唯獨中央一間辦公室尚還敞亮著。 年安剛抬起頭,秘書便敲門而入,說:“年總,這是寄給您的文件?!?/br> 年安接來一看,才發現是法院郵遞來的,面對秘書的目光,他沒有回應,只是淡淡地說了句:“下班吧,我也要回去了?!?/br> 秘書離開后,年安才順著虛線撕開外殼,抽出里面冰涼的薄紙,看著上面黑紙白字清清楚楚寫出準予離婚四個字,片刻,長吁一口氣。 系統忍不住出聲:「就這樣了嗎?你們……」 年安打斷它:“就這樣了?!背酥?,還能怎么樣呢。 系統嘆了口氣,想了想,還是說:「宓時晏對你的好感度還沒下降?!?/br> 年安拉開抽屜的手頓了頓,繼而將離婚協議書放了進去,鎖起抽屜,什么也沒說,拿起外套,捋了一把額發,起身離開辦公室。 無論上升或下降,離婚的事實已經塵埃落定。 從今日起,他和宓時晏,一別兩寬,互不相干。 坐電梯下樓時,系統又問:「那你想要什么愿望?」 年安這才想起那天存活期限被兌換成愿望的事,他唔了一聲,笑道:“能實現什么愿望?” 系統:「什么都可以!」 年安:“殺人放火呢?” 系統:「呃……理論上是沒問題,不過沒必要吧?你要對誰行兇??」 年安笑得和煦:“你啊?!?/br> 系統:…… 年安繼續說:“把你徹底格式化,再投胎成人,讓你嘗嘗當人類,吃遍酸苦辣咸沒有甜的滋味,你說怎么樣?” 系統被他說得一抖,不敢出聲了。 年安今天車限號,沒開來,他走出公司,與值夜的保安打了聲招呼。年安剛踏出大門,寒風呼嘯而來,將他額發吹得飄起。手機鈴聲響起,年安一看是網約車的師傅打來,正欲接起,就見不遠處站了個人。 宓時晏站在雪下,也不知呆了多久,肩膀都積了一層薄雪,他的身影被籠罩在陰影里,在朦朧的燈光下,看起來格外不真實。 值夜的保安是新來的,沒見過宓時晏,見年安停下腳步,忍不住說:“也不知道那人是誰,在這里站了一個多小時了,怎么勸都不走,傘也不打,好好一大小伙,長的那么俊,脾氣犟的跟牛似得。要不是樓里的姑娘都走了,我都準備報警了?!?/br> 年安回過神,說:“沒事,我認識?!?/br> 保安一愣,尷尬笑得:“哦哦,那就好那就好?!?/br> 年安站在原地沒動,接起電話,跟對面的師傅道歉,說取消訂單,掛了后,把手機放回口袋的瞬間,心思一動。 “系統,你說什么愿望都能實現,對不對?” 系統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是的?!?/br> 年安望著宓時晏,一字一頓道:“那把宓時晏對我的好感度……包括記憶全部清空呢?” 第42章 系統愣了下, 斬釘截鐵:「當然不行,刪除攻略者的記憶等于是違規cao作?!?/br> 年安望著宓時晏片刻,說:“我開玩笑的?!?/br> 系統狐疑道:「……我怎么覺得不像?」 年安說:“不然你還是把自己格式化了吧, 我煩你好久了?!?/br> 系統:…… 年安只是有那么一瞬的念頭, 但也只是一閃而過, 他無權cao控別人的記憶和感情, 哪怕這是關于他自己的自己。 無論宓時晏是否未來還喜歡自己,那都是他的事, 與他無關。 這么想著,年安裹緊圍巾,面色如常的離開大廈,宓時晏無神的雙目隨著他的聲音逐漸明亮起來,然而身體因為在這冰天雪地里站的太久, 四肢幾乎凍住。 “年安……” 年安在他一米之遠停下腳步, 瞇著眼說:“有事?” 宓時晏都喉結上下滾動,聲音沙?。骸拔胰チ藙e墅?!?/br> 年安眉峰一挑。 宓時晏接著說:“你的東西都不見了?!?/br> 年安嗯了一聲,挑著嘴角道:“既然已經離婚了, 自然沒有把東西留下的必要,指紋我已經刪了, 你時間記得把密碼改了, 要是以后一不小心進了賊,我可不管?!?/br> 說罷, 他抬步就要走, 但在擦肩而過的瞬間, 被宓時晏拽住,他低啞道:“你就一點機會都不給我嗎?” 年安唔了一聲,把手從宓時晏手里扯了回來:“我們已經離婚了,何來的機會不機會?” 宓時晏瞠目欲裂,一個用力把年安拽進懷里,抱著他:“你不能這樣……” 年安用手肘把他推開,眸色無光道:“我怎么樣?” 宓時晏道:“你不能這么狠……” “我狠?”年安一哂,“嗯,我狠,我都這么狠了你還來找我做什么?” 宓時晏啞著嗓音,聲音染上委屈:“我沒同意跟你離婚?!?/br> 年安頓了頓,凝視著他:“法院判決書沒收到?” “……”宓時晏放在身側的手下意識攥緊,“我不承認!” 年安好笑的看著他:“你又不是法律,你說不承認就不是了?” 宓時晏的心剎那間跌落谷底,他抓著年安手腕的力道又重了幾分,臉上全是驚慌失措與難過,過往傲慢的模樣消失匿跡,年安眸色微閃,最后語氣平淡道:“回去吧,天很冷了?!?/br> 宓時晏眼睛里的難過更甚,他犟嘴道:“我不回去?!?/br> “是嗎?!蹦臧沧ч_他的手,“那你繼續站著,不過別站太久,這里好歹是我公司,要是凍出了人命很麻煩,那么再見?!?/br> 宓時晏:“……” 然而不等他說話,年安已經不做停留,大步流星地離開走上馬路邊,宓時晏回過神,連忙轉身想追,然而他剛剛待得太久,此時兩條腿都被凍得僵硬,等他好不容易邁出腳步的時候追上去時,一輛車突然停在年安面前,他拉開門,看也不看他一眼便坐了進去。 宓時晏咬著牙,赤紅著雙目,終于拔高聲音沖揚長而去的車大喊一聲:“年安——!” 寂靜的黑夜里,沙啞的聲音幾欲將昏沉的天劈成兩半,帶著難以言喻的難過與撕心裂肺,以及被人拋棄在身后的孤獨。 “年總……”駕駛座的秘書從后視鏡收回視線,她忍不住看了眼年安,只見對方依然沒什么表情,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說,“我今天限號,麻煩你載我一程了?!?/br> 秘書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嘆了口氣,把所有的話都咽了回去。 她在之前年安離開年氏時就跟在年安身邊,見過這人雷厲風行的模樣,因此對于方才那般近乎絕情的行徑,她也沒感覺意外,就是有些說不出的悶堵。 有的人面上無動于衷,說不定只是悄悄在心里難受呢? 年安看著后視鏡里的宓時晏,直至消失后,他才收回目光,靠在位置上揉了揉眉心,長吐一口氣。 系統忍不住道:「好感度還沒降低……」 年安睫毛顫了顫,什么也沒說。 年安并不否認宓時晏喜歡他,也知道對方現在更是還沒放棄喜歡他,可他不相信宓時晏這份喜歡能持續很久。他只覺得宓時晏對他的喜歡只是一時間的新鮮,原因無他,因為對方從小到大都沒遇到過像他這種一而再再而三與他反著來的人。 宓時晏從小含著金湯勺長大,長這么大一直過得順風順水,沒遭受過挫折,天生骨子里帶著點傲慢,雖然沒有惡意,但不得不否認,他就像一個未經人事的少爺,在家庭的羽翼下,活得相當純粹。如同宓謙說的,沒有彎彎繞繞,直接且莽撞,喜歡厭惡一股腦都擺在了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