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年安至今還記得,對方滿臉疲倦地坐在片場門口的水泥臺階上,迎著晚霞余暉,帶著開玩笑地口吻說:“再這么下去,我估計就得去工地搬磚了?!?/br> 那時年安還沒混到人盡皆知的地步,也只是個在偶像劇里混個男配角拍的鮮rou。他有心拉夏閔澤,可又沒那么大的能力,畢竟他自己也是個一清二白,要靠山沒靠山要資源沒資源的小嘍嘍,除了借點錢,也無能為力。 他本來以為夏閔澤那句搬磚是玩笑話,卻沒想到隔年的暑假,他剛剛接到一部男主戲,剛開拍,就看到了一則新聞,某位龍套男星過勞死在片場。 就為了多賺點錢,愣是把劇組里的雜活統統攬下,平日有空就去做平模,生生把自己累死。 當天年安站在窗戶邊足足抽了半包煙,最后被助理告發到經紀人那兒,被狠罵了一頓,問他還想不想紅了,想不想賺錢了。 他沉默半天,才啞著嗓子說想。 錢真是太要命了。 “你什么時候來這邊的?”年安坐在一家咖啡廳里,在含糊地問完幾個問題后,終于忍不住,直接對坐在對面的夏閔澤,問出了在腦子里繞了半天的疑惑。 夏閔澤說:“九年前?!?/br> 年安捏著攪拌勺的手頓住——九年前,夏閔澤剛剛過世的時候。 “那你呢,”夏閔澤剛握著水杯,一眨不眨地看著年安,“你什么時候?” 年安端起咖啡,抿了口,黑咖啡獨有的苦澀香醇在舌尖擴散,他不由自主地用舌頭頂了頂上顎,“一年前?!?/br> 夏閔澤手一緊:“……是意外?” 年安說:“算是吧?!?/br> 這番對話要是有第三個人在聽,肯定得聽得一頭霧水。因為所謂的這邊那邊并非城市,而是世界。 死后重生來這里的不止有年安一人,還有夏閔澤。 雖然難以置信,但事實就是如此,不然沒辦法解釋面前這個本該和他從未有過接觸的夏閔澤,居然會知道他們上輩子的事情。 年安忍不住問系統:“原來我不是一個人重生?” 系統:「你都可能重生,當然別人也可能?!?/br> 年安微微皺眉:“那我重生都有系統,他豈不是……” 系統說:「不是每個重生的人都有系統?!?/br> 年安:“那為什么我有?” 系統:「你是天選之子呀!」 年安:“……” 可去你媽的天選之子,逼著一個人死纏爛打另一人,還死都不讓離婚,這叫天選之子?竟他媽瞎扯淡,誰愛當誰當去,反正他不樂意當。 系統感受到年安的怨氣,連忙道:「你情況和人家不一樣?!?/br> 年安涼涼地說:“哪兒不一樣了?他死的比我早?” 系統:「呃……反正就不一樣?!?/br> 也不知系統想到了什么,支支吾吾說完這么一句模棱兩可的話,就發揮了死遁精神,任由年安怎么喊,對方都不出聲。 離開咖啡廳前,年安跟夏閔澤換了手機號,“有事情你可以聯系我,你奶奶她老人家……還好吧?” 夏閔澤眸色一暗:“她過世了?!?/br> 年安愣了足足片刻,才干巴巴地吐出兩個字:“節哀?!?/br> 他有點想問夏閔澤身上是不是也綁了個系統,但猶豫到最后,還是沒問。正如系統所說,假若人家沒有綁,到時候還無端暴露了自己綁系統的事情,可就得不償失了。 咖啡廳位于公司大廈正對面,月光從窗戶幽幽照進來,街上行人不多,路邊兩排樹早已光禿禿,年安看了眼時間,發現已經晚上八點了。 不知不覺,都這么晚了。 “你家在哪兒?要不要我送你?”年安對夏閔澤問道。 夏閔澤搖搖頭,“不用,我租的房子就在這旁邊,出了地鐵就是?!?/br> “那行?!蹦臧颤c點頭,道了句路上小心,便準備過馬路,結果手突然被人拉住,“還有事?” 夏閔澤平靜的面孔上出現一絲猶豫:“我聽說,你結婚了?” “……”年安暗暗咂舌,他在公司里可沒宣揚過自己已婚的事情,在同事里眼里,他可還是個外貌帥氣能力出眾的單身優質男呢。 他想了想,還是沒撒謊:“是?!?/br> 夏閔澤沉默片刻:“還是個男人?” 年安:“……這個世界和我們熟悉的那個不太一樣?!?/br> 夏閔澤垂下眼睛,聲音忽然低落下來:“我知道?!?/br> “嘟——” 旁邊突然響起一聲車鳴,年安偏頭看去,只見宓時晏坐在駕駛座里,他落下車窗,視線躍過年安,落在夏閔澤身上,最后停在了他抓住年安的手上。 宓時晏幾乎是惡狠狠地說:“上車!” 年安幾不可聞地挑了挑眉,還沒說話,就聽見夏閔澤問:“他就是你的結婚對象嗎?” 宓時晏冷哼一聲,立刻搶先道:“馬上要離了?!?/br> 年安:“……”可把你能耐的。 誰知夏閔澤幾乎是瞬間抬起頭,雙眼放光,期待地看向宓時晏,“真的嗎??” 宓時晏:“……” 他差點沒直接把手里的方向盤給掰下來。 年安莫名其妙地坐上車后,發現宓時晏的臉色還是黑的跟鍋底差不多。他回憶了下方才的事情,彎起嘴角,故意抽了抽鼻子,“嘖,你這車怎么一股陳醋味呢?!?/br> 宓時晏:“……” 年安繼續說:“你是不是偷偷喝醋了?這味兒酸的,嗆鼻?!?/br> “你再胡說八道就自己開車?!卞禃r晏惱羞成怒道。 年安挑眉道:“我怎么胡說八道了?何況明明是你特意開著車到我面前晃悠,我本來可沒打算上你車的?!?/br> 前方正好是紅燈,宓時晏一個急剎,穩穩將車停下。他轉過頭,眼神幽暗,語氣冰冷:“我不管你想干什么,和誰搞,但那個人是入選的選手,如果你不想他未來的路風言風語,最好保持點距離。至少等我們離完婚,到那時候,隨你便?!?/br> “原話一字不漏的還給我啊,”年安摘下眼鏡,抽了張紙巾擦了擦,嘲諷道,“可你早上怎么就沒這覺悟呢?!?/br> 宓時晏明白過來年安說的是他送陸達去公司的事,皺起眉頭:“我說過,我和陸達沒關系?!?/br> “沒關系一大早載著人家去公司,先不說是真是假,這要換個人看見,能覺得你兩沒關系?”年安重新戴上眼鏡,鏡片將他的目光隔的更是冰冷,“怕是床都上了好幾遍吧?!?/br> 宓時晏臉一黑:“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年安嗯哼一聲:“我怎么沒好好說話?還是說你心虛了?” 宓時晏:“我說了我跟他沒關系,你愛信不信?!?/br> 年安輕快道:“是啊,我信不信由我。其實吧,你也沒必要和我解釋,反正咱兩就是逢場作戲,你在外頭爬墻劈叉,就是摔斷腿劈裂襠,也跟我沒什么關系。早晚都要離婚,未來你過你的,我過我的,我們之間一別兩寬,從今往后再也碰不著面也是大有可能。我信不信于你而言,都無關緊要?!?/br> 他頓了頓,又補充了句:“當然,也與我無關?!?/br> 宓時晏被他說的怒火攻心,胸前內被某種熾熱的、難以言喻的情感充斥,甚至蓄勢待發,燥得他不由喘息急切起來??衫潇o下來仔細一想,年安這番話也挑不出錯,往后真離婚了,可不就是這么一回事么? 年安充其量只是提前把未來的關系清清楚楚鋪在臺面上,他話里所說的所有,都是宓時晏所想所求所希望的。 離婚后一別兩寬,從此再無瓜葛,恢復原有本該屬于他的生活——年安說的一字不差。 登時,胸口中的怒火被一盆涼颼颼的冰水澆了個透心涼。 涼的他莫名其妙,涼的他不知所措,名為失落的荒唐情緒悄悄爬上了腦神經,態度囂張地sao擾著他。 車廂里安靜了好些分鐘,宓時晏才吐出一句:“你就這么期待離婚?” 年安眨眨眼,忽然笑出了聲,他轉頭看著宓時晏,眼神滿是促狹與揶揄:“期待離婚的不一直是你嗎?怎么,現在不想離了?” 第29章 宓時晏幾乎是脫口而出:“不可能,你想多了?!?/br> 「叮咚!您的好感度 2, 目前為70!」 年安不知道自己想沒想多, 也不知道自己隨口的猜測有沒有壓中對方的心思, 但他知道宓時晏對他的好感度增加了是真。 他聽完回答, 只是翹了翹唇角,卻沒有再去看宓時晏,更沒有再回答。等汽車重新開上馬路, 他折了眼鏡腿,收進口袋,望著窗外飛馳而過的街景,橘色的路燈被飛快甩在尾后, 映入眼中,便多了條長尾巴。 車里太過安靜,宓時晏心里燥的很, 隨手戳開一個廣播電臺,電臺主持人正混著電流雜音, 報著今天的日期。 二月十四日, 國際情人節,怪不得今兒街上都一對一對的走, 感情都是情侶約會。 年安翻開手機, 點開信息,翻出了宓母早上給他發的一條消息:祝你們結婚紀念日快樂! 時間是早上七點。 年安抬頭看了眼宓時晏, 沒有眼睛, 距離雖不遠, 但對方的面龐到底變得模糊些許,路邊的燈在他臉上稍縱即逝,反復而之,變得晦暗不明起來。 他想了想,低頭給宓母回了句謝謝,并解釋了一番為何這么晚才回復后,對面的宓母又立馬問:今天安排的如何呀? 年安動了動泛酸的肩膀:挺好的。 宓母立馬回復讓他們玩的開心,年安一一應了好之后,退出小窗,就把聊天記錄刪了。 考核結束后,入選的所有選手便開始正式進入公司的安排里,為他們提供老師和訓練場所等服務,順便在平日的練習中,觀察每位選手的情況,以便提前為后續沒能出道的選手做出適當的考察和擇選。 冬天悄無聲息地在忙碌中離開,進入換季,不下雪了,卻又開始下雨。 春雨尤其冰冷刺骨,比冬天下雪時更加難抗,每當年安一出門,要是稍不注意沒裹緊圍巾,那風就肯定從他脖子里鉆進去,貼著他的肌膚渾身上下走一遭,凍得直哆嗦。 目前已經進入了錄制階段,開始要跟上面備案,準備后續的過審。因為不放心別人來做,所以年安都是自己親自四處各地跑需要審核上交的材料,等晚上才有時間看節目進度,忙的一天只睡三四個小時,這么連續一個月下來,再強壯的身體也扛不住。 年安自認身體素質還成,卻也沒想到,一番奔波下來,終是被流感病毒鉆了空子。 “咳咳?!遍_會時,年安沒忍住低咳了聲,旁邊的人紛紛朝他投來目光,他只好擺手道,“沒事,繼續講吧,我聽著?!?/br> 其他人看著年安略微發紅的臉頰,面面相覷。 等會議結束后,才有人忍不住說:“年總,您沒事吧?” 年安按了按眉頭,強忍下腦中的疼痛,說:“怎么了?” 那人說:“感覺您不太舒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