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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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又是另一個笑話了,師雩讀出來是碩士學位,的確不是八年制的博士,出身沒那么純血,駱總講,“沒關系,你這個doctor比博士值錢?!?/br> 她點了酒,又本能地安排了一桌恰當的菜,“很久沒這樣一起吃飯了?!?/br> “在一起吃的飯還不夠多?” “那不一樣?!?/br> 是不一樣的,一起吃的飯局是夠多了,但那不算是共餐,只能說是共事,真正坐在一起吃飯,多的還是在篳路藍縷一起創業的年代,等師雩做完最后一床手術,經常夜已深了,那時候駱總也剛好下班,兩個人一起走到巷子口正好夜宵,一家老什么興,師醫生都記不清了,只記得餛飩包得還不錯,“有點吃頭?!?/br> “是老同興吧?!瘪樋偲鋵嵱浀们迩宄?,故意裝糊涂。 “不是,不是那種連鎖店,是貼了連鎖店名頭的老什么興?!睅燊дf,他也笑了,“那時候也經常談談天,吐槽一下極品客人的?!?/br> “那時候有沒有吐槽這個詞?” “有了吧,剛進來,年輕人里面很流行,不像是現在這么大眾就是了?!?/br> “那時候我們也還是年輕人啊?!瘪樋傂χf了一句。師雩不以為然,“難道你覺得現在已經老了嗎?” 他說話一向是這個樣子,噎人,脾氣不好,對話進行不下去,駱總想講,‘以前還以為你特別不喜歡我,后來看了悅悅才知道,其實你對誰都這樣’。 ——但畢竟又忍住了,只是作勢拍他手背一下,“敢暗示我老?” 他們對視一眼,都笑起來,駱總說,“是老吳興,弄堂子里的小店,前陣子路過的時候我還找了一下,關門了——清退違規小店,那一片現在冷清清的,不是從前了?!?/br> “s市這樣的地方,城頭變換大王旗,哪有什么店能永遠經營???”師雩沒她那么多愁善感,“新陳代謝,正常的?!?/br> 是啊,在s市這樣的地方,十字路口的一家店,一年內能換四個門楣,這個城市哪有什么永遠不變,變才是正常,師霽變成了師雩,股東也從師霽變成了胡悅,駱總心里一陣陣發慌,手在玻璃杯上收緊:這是要攤牌了嗎? 師雩找她吃飯,有感謝的意思在,駱總知道,但她也有些不敢赴約——幫人幫到底,是扶上馬還要送一程,可案情進展對師雩最不利的時候,她被家里派到國外去了,這扶上馬,終究沒有扶到位,現在想要送一程也使不上力了,殺人罪名一去,余下的冒用身份罪,師雩自有律師團和公安斡旋,能不能保住行醫執照,也有周院長為他疏通,駱總的幫助是錦上添花,雪中她抱炭送過,但最后點火照亮夜空的,還是胡悅。 自然,她心中有愧,可師雩卻不會這樣想,她了解他,這一次飯局,他是要表達感謝,可是不是也有道別的意思?股份已經給了胡悅,現在待罪之身,也不便用寫著師霽名字的行醫執照繼續執業,他和j's的關系,也是不是到了切割清楚的時候?他把自己的大部分持股都給了胡悅,剩下的那些呢?是早想好了嗎,要留給她…… 這種可能性,讓駱總芳心惴惴,也自嘲戲多,但她足夠了解師雩,知道這很可能是他的計劃,更不知道自己對這計劃是喜是怒——錢,她當然不在乎,但師雩到底心里還想著她,她怎能不感動? 可,股份要都分了,他去哪里?他以后會做什么?是不是像一只鳥,分離了現在的生活,就再不會回來了? 心里想問的問題太多了,卻不知道怎么問也不敢問,思來想去,耽擱的時間已經過長,眼看他就要詫異,駱總沖口而出,卻是忍不住直接問了,“診所,不打算回來了嗎?” 這一問,和他剛才的話根本搭不上噶,師霽眉毛一挑,又放平了,他笑了,依舊是那樣英俊,他笑起來的時候眼里有光。 “多心了,”他也是懂的,無需言語就明白了她的解讀和心路,“沒想那么多,不是暗示,就是在說門頭換得快?!?/br> 但對駱總的猜測,他也沒給出否定的態度,“診所的事,再說吧,現在名字還沒換過來,新身份證都沒出,更不要說行醫執照了?!?/br> 他肯談的時候,就不會這么尖銳,駱總打蛇隨棍上,“身份證換過來了,股份就能跟著回來嗎——你和她談好了?” 其實,她不懷疑胡悅,只是問要這樣問,才能詐出更多。 師雩愣了一下,看看她,講,“我去要,她肯定會還給我,不過,她要,我也可以給她?!?/br> 這和他們之間的感情無關,這是一定要給的,事到如今,駱總終于能夠理解,也不再那樣不平,只是還為師雩擔心,“都給她了,你剩什么?” “我不是還給自己留了一點股份嗎,你不要,我就還留給自己啊?!彼麑捨克?,“再說,我不還有個總顧問的頭銜嗎——難道,你要炒掉我?” “當然不會要你的了——當然不會炒掉你了——”她急切地抬頭為自己辯白,“我怎么可能炒掉你——” 迎上他含笑的眼神,她咬住唇不說話了,忽然有點委屈,芥蘭炒牛rou,牛rou又鮮又嫩,可吃在駱總嘴里一點味道都沒有,“你就不能給我一句準話嗎?” 師雩對她是要比從前溫和了,可能是再無需假裝了,現在,他沒什么秘密了。他柔和地說,“我也還沒定,要我怎么說呢?” 曾經她有點怨懟,感情的事不能強求,但她跟了他十二年,等了他十二年,這一切開始于……并不是開始于她的一廂情愿,的確他什么準話都沒給,可一開始的時候,她是能感覺到他的興趣的,這種事,瞞不了女孩子。有時候她也會想,師雩是不是看上了她家背后的背景,當時是有意花她的——錢上,他沒虧待過她,這是一次成功的合作,可回頭想起來,她總覺得,多多少少,這是有點利用的味道在里面。 可她也說不出口,這些話是不好說的,他連始亂都沒有,一點點若有若無的感覺罷了,藏在他的笑里,落不到實處,也就談不上終棄,更何況,他身邊從來也沒有第二個人,能讓駱總感覺到他移情別戀。 胡悅大概是最靠近的一個,但…… 關于她的事情,駱總現在不想多想,她對這個女孩子已經沒有什么負面情緒了,現在一切都有了解釋,師雩對她的特別,一開始并不因為她是她,而是因為她是她母親的女兒。那她該怎么說?一切只能說是命數。 “如果,如果沒有這一切?!本七^三巡,她的臉紅了,話也說得不假思索,不再斟酌再三,“你還會來s市,還會開診所嗎?” “會的吧,”師雩今晚又回到了他們剛認識的時候,那時候她的感情沒那么濃烈,表露得也沒那么明顯,所以他們的交流也要更自然隨意,不像后來,牽扯的利益多了,他回避,她也想藏,交流反而越來越少越來越隱晦,“可能對你來說,不會有任何區別,我們還是會在那天遇見,只是我換了個名字,但也沒差,反正你都叫我daniel?!?/br> “是啊,對我來說,你反正都是daniel?!瘪樋傂α?,不知為什么,她有一點點想哭,只是還能藏得很好。 “其實我還挺喜歡你這么叫的,”他說,“我和師霽都沒有英文名字——你知道的,這個英文名字是怎么起的?!?/br> 是他們一起起的,起于設計診所將來時隨口吹的牛,她說將來做大以后,名牌底下要燙金上英文名字才氣派,師雩告訴她,他沒有英文名字,除了以前學校起的英文名,但他也不用,所以早忘了。 ‘那外國人叫什么?’ ‘他們可以叫我的名字啊,就直接叫?!?/br> ‘霽師嗎?’當時她因為這個笑話咯咯地笑,‘技師,哈哈哈,技師……’ 這個笑話,讓他露出了復雜的表情,當時她不懂,還以為自己無心觸怒他了,現在回頭看,才知道她大概是巧合說了個曾被他開過的老玩笑,觸動了他的心弦。這回憶讓駱真心里又酸又苦,含著淚笑,“其實名字不重要,我認識你是誰,你就是誰?!?/br> 他看看她,也笑了,笑里終于有了一點超出平常的感情,不是很多,但已經能讓駱真心跳加速,“還是很重要的,這個名字,讓我錯過了很多?!?/br> 如果當時她認識的師雩,他們的故事,能不能不一樣?——這是他隱晦的回答,他終于印證了她未說出口的詢問,承認了這么多年來他的否認。一開始,是有一點不一樣的,如果換個身份,如果沒有這么多的秘密,也許他們有機會發展下去。 她好像正在向上飄,飄到云里去,就當是夢,晚點醒,她想忍著不哭,別那么失態,讓人看了笑話,她故意這樣說,“——唉,其實也差不多,如果你是用師雩的身份過來……可能現在宋太太就不用來給女兒做整形手術了?!?/br> 是啊,就算沒有那些事,也會有宋晚晴,所以沒有什么遺憾的,本來命中就不屬于你,又何必惋惜。駱真用灑脫的語氣說,“其實能遇到你,我就很開心了?!?/br> “是嗎?”他望著她,又笑了。他的笑就像是星夜中的花火,對她來說永遠都是這個樣子?!拔夷挠羞@么好呢?” 你就是有這么好啊。她想,可說出口的卻是,“這和你好不好沒有關系——我什么都有,要是一輩子連個喜歡的人沒有,豈不是很無聊?” 是啊,也不是沒想過移情,沒想過找別人喜歡,這么多年周周轉轉,為他失眠了多少個夜,卻終究還是感謝他出現在她生命里,這么多年才算活過。對他的怨,早被沖淡,能有個這樣的結局,她已心滿意足。她別過頭偷偷地擦眼淚,師雩低下頭晃著杯子里的紅酒。 “是我運氣好,”他說,“遇到你這樣的合伙人?!?/br> 不是你運氣好,是你手段高,你總歸要找個有些背景,心地善良,有底線好拿捏的富家女合伙。是你手段高到十二年以后,還能體面結局,叫人恨不起來。她想,她是看透了他,但也恨不起來,有什么事,照舊想要付出一切幫他。 還好也知道感謝,還好還說,剩下這些股份,她想要就送給他——駱總當然不會要,但要的就是這點表示。她說,“你運氣不好,你命苦,所以我要多對你好?!?/br> “我命不苦,我命挺好的?!睕]想到師雩居然否定她的話?!叭松忻總€階段,雖然都有打擊,但也都有人對我好,你就對我好,周老師也對我好?!?/br> 他的笑很溫暖,師霽從來不會有這樣的笑容,他總是冷冰冰的,看起來心事重重,總有一分銳利的陰郁藏在眼角眉梢,現在,他終于可以這樣笑了。 駱總看了他很久,想把這張臉烙印下來,她喃喃地說,“我對你好,都是有私心的……” 一個男人要是不想睡你,干嘛對你那么好?這句話,反過來也成立。但這句話有些太過了——那個話題,已經講完了,甚至沒開始,大家就都心里有數,也都知道會怎么結束。他如果想要和她在一起,不會這樣邀約,他們之間有一個‘如果’,有過吸引,但如果只是如果,吸引也只是曾經,有些事情,過去了就回不來的。過去和她相遇的師雩,注定不會讓任何人走近自己,談戀愛并不在他的人生規劃里,真的談了,那才是對她的不負責,現在的師雩,終于從陰霾中走出,但讓他走出來的也不是她,而是別的人。 都說過,都講明白了,她再說這一句,就顯得‘多’了,師雩笑了一下,沒有回答她,駱真心里門清:還是那么無情,他自己覺得有過交代就夠了,想要借機勒索溫柔,多一點他都不會再給。 這無情,就更像是哥哥,而不像是那個只存在于別人描述中的弟弟了。駱總笑了笑,倒也不意外,她的酒慢慢醒了,這個年紀,不會喝太多,也就醉不了太久。 “那接下來什么打算?你都說了你是顧問了——顧問又不一定要行醫執照的啊?!?/br> 話題拉回安全領域,她還是想叫他去上班,但師雩不怎么熱衷?!霸僬f吧,先歇會兒,等風頭過去?!?/br> “你當然能等了——那么會投資,除了股權,你自己藏了多少錢?急的是客戶?!瘪樋偮曇籼岣吡?,她觀察師雩,看了一會,又去看酒瓶,心里大概定了點:除了她喝的那些,師雩自己大概就喝了一杯不到,還是在節制,那就好。 “她們急什么???”師雩笑了,他的態度很曖昧,不想去上班,但也沒有很抗拒。駱總猜測他大概還在考慮,也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不做這個還能做什么。 現在,殺人案的嫌疑了了,剩下的案子怎么判,對他來說其實都不會傷筋動骨,師雩給自己留的后手,足夠他下半輩子躺著吃喝玩樂了,這些都是不會受他的名字改變影響的財產——全在海外呢。駱總現在就怕他想一想,索性浪跡天涯去尋找自我,那就真的連人影都看不到了——可能這樣他會快樂,但,她也不是那么好的人,就像是師雩一樣,她也有私心。留在眼前,至少還看得到,也許也還能等得到,跑出國那就真的什么可能都沒有了。 “怎么不急?原來你走了,你的客戶都是悅悅維護,她是和你一起接的客戶,需求都了解,跟進起來輕輕松松,也還勉強能糊弄過去?,F在悅悅也不做了,你們的客戶誰來接???你不為自己想也要為客戶想啊?!彼龥]好氣地說,“好比宋太太,她女兒下一步手術,誰做?求求你,為客戶負點責好不好啊?!?/br> 說到宋太太,這個是觸到師雩軟肋了,他僵了一下,“胡悅她……” 駱總期待地看著他,卻從師雩臉上看到同樣的表情,意識到師雩大概是想從她這里探聽點消息,她好氣又好笑?!八€回不回來我真不知道!我現在連她去哪里了都不知道——美簽不是十年嗎?她上次去過邁阿密,說不定,現在就跑到夏威夷去野了呢?” 他這么問,是希望胡悅回來接手這些病人,他好跑,還是擔心她決定回來上班,她要有回來的意思,他就不回來了?駱總心里猜度著,也不無嘆息,當然她不可能希望他們如膠似漆,但是…… 如果連胡悅都不能留在他身邊,那,師雩也太寂寞了。 但,他們又是這樣的情況。除了嘆息,還能說什么,規勸的話她一句也說不出,勸和做不到,勸離也覺得過分殘忍,駱總滿心里都是盤算該怎么把師雩留下來,幾乎錯過了師雩的笑聲。 “夏威夷?她不會去的?!?/br> 他說,提到胡悅,表情畢竟不同,笑容在臉上熠熠生輝,語調半點疑問沒有,斬釘截鐵的陳述。 “她應該回老家去了?!?/br> 嗡鳴聲中,飛機落地,一個小小的人影走出機場,鉆進車里,駛向稻田。 “——出來這么久,也是時候回去看看了?!?/br> 第219章 說給墓碑的話 “避一下啊,鞭炮響嘍!” ‘噼里啪啦’,幾盤鞭炮響起,給寂靜的公墓多添了幾分熱鬧,不是清明冬至,墓園里沒什么人,平時來下葬的家屬也很少有像今天這批人一樣喜笑顏開的。十幾人聚在一起,輪流上香祭拜,“妮啊,你可安心了吧,你女兒好出息了呢,大醫生了?!?/br> “你在地下放心了吧,案子查好了哩,悅悅去s市查的,可還記得那里啊,東方明珠啊,你小時候帶她去過的……” “悅悅現在可本事了,你安安心心的啊,很快就買大房子,把你牌位接去享福了,曉得啵?” 這些三親六戚,對出門在外的年輕人,更多的仿佛只是存在于微信中問候的名字,大家分散全國,平時用得上彼此的時候都很少。大家的感情未必多親密,但只有在這種時候才能體會到血緣的厚度,不管平時怎么樣,今天胡悅父母兩邊的親戚,還在老家的都全到齊了,臉上的喜悅和欣慰也的確發自真心。這種時候,就覺得人多還是氣氛好些,熱鬧都是加倍的熱鬧,不管是不是面子情,至少世上還有這么多人,會因為十二年前早為人遺忘的命案破獲而高興。 “誰能想得到?” 胡悅上了大學就幾乎沒有回過老家,母親的墳墓,都是舅舅、父親這邊,每年清明上墳的時候捎帶著拔拔草,今天一大早親戚們就全來了,看著泥水工修葺好墳塋,擦好地、鏟了青苔,擺上供品,上了香,又開始燃鞭炮,這是當地習俗,給亡者送信,讓他們來享受香火。 親戚們正好也就借此在一旁的涼亭歇歇腳,免不得就要話當年,“悅悅現在也這么出息了——真是快,是太快了,你兩三歲的時候,被你mama抱來拜年,穿一件紅色的棉襖,就這么高,比門檻稍微高一點點,像一顆球,你還記不記得?” 眾人都笑起來,胡悅也微笑,“我記得,姑姑說過蠻多次的?!?/br> 不說堂的表的,她有三個姑姑,一個伯父,舅舅阿姨也有兩三個,好幾個遠走他鄉,和家里聯系十分稀少,留在本地的也都是平民百姓,沒什么能量。說話的二姑家境也不算太好,不過,當時對胡悅的資助她是出得最多的,高中學費、大學學費生活費,累計下來資助了有三四萬,這對普通家庭來說不算個小數目,當時說是計利息,但也沒說計多少,胡悅工作以后,所有借款雙倍奉還,別的親戚都收了,只有她只收了本金,所以今天說話最響亮,也就是她話最多。 “你肯定不記得了,那時候到現在,二十五年多了?!惫霉谜f著也有些唏噓,“一個世紀也就四個二十五年啊,二十五年,天翻地覆,什么都變了,悅悅也是大姑娘了。以前你被mama抱著來,現在,換做你照顧mama了?!?/br> 眾親戚都在旁笑,他們雖然收了胡悅的利息,但也理直氣壯——她上高中那是十二年前了,那時候錢還值錢,大家也都是牙縫里省出來的,支持她讀完了醫學院,花費是真的高,實習還要貼錢!那時候的500和現在的500,怎么是一個概念?利息收是可以收的,人情也仍在,所以不覺尷尬,只是說話沒二姑那么響亮。 “是啊,那么滴滴小的一個球,你小時候很嬌氣的!一直要你爸爸mama抱,你爸說腰都抱斷了,要放你下來自己走,你也不肯?!?/br> “最后好說歹說,剛放下來一分鐘,你又跑到大姑那里了,‘大姑,抱’!” 回憶往事是最好的話題,大家都笑,胡悅也笑了,“說實話,這些都記不太清了?!?/br> “那三嬸的事,你豈不是什么都不記得了?” 這句話說出來,大家的笑聲都停住了,氣氛有點尷尬,講話的女孩子也知道不好,縮了縮脖子,訥訥解釋,“就是……我記得你好小就進城來上學,那時候不是周末來我家嗎……三嬸那時候不就出門去打工了?!?/br> 這是表妹,第三代里唯一一個留在本地工作的,比她小了幾歲,又在父母身邊,性格難免嬌縱,胡悅笑了一下,“是啊,記得不清楚了,都是一些很片段的回憶?!?/br> 表妹本意不惡,大概只是想表達對她的同情,只是讀錯了空氣,倒搞得長輩們不好回憶往事,二姑清清嗓子,“那個,香也上得差不多了,燒燒紙,下山去吃飯吧,桌子已經訂好了,就在你住的那個酒店,你們要上班上學的那幾個,自己發短信通知一下?!?/br> 大家紛紛都回墳前去,胡悅把礦泉水瓶都收起來——倒不是親戚們沒素質,只是小城沒這個風氣,這也就是她出門以后觀察養成的習慣。不期然就落到最后,有人也留下來幫她,兩人眼神相觸,胡悅微微一怔,說,“沒事,我自己來就行了,你過去燒紙吧——中午把阿姨和弟弟也叫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