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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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剪了寸頭,穿著橘紅色的囚服,但——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來,他的尊嚴、城府和心防,并未受到絲毫影響,這甚至也包括了他強大的信心。從s市被轉移回a市,已證明他的案情正向不利于他的方面滑落,他也并不驚恐,今天被人告知,他失蹤多年的兄長已被抓獲,并承認了他才是當年那樁殺人案的兇手,師雩也沒有喜形于色。這當然讓人詫異,但轉念一想,也是合情合理——唯有這樣的城府,才能在十二年間精心地守護著自己的秘密。 作為警察,和嫌疑人斗智斗勇慣了,看到這樣不卑不亢的態度,總是有點不舒服,想要試著打破他的平靜,但這念頭也只是一轉眼——師雩并不是空有傲氣,該做關系的時候一樣不讓人失望,當然,在攝像機面前,所有人都要公事公辦,警察也不可能和嫌疑人稱兄道弟,這份疏離恰到好處。 “你在a市有一套房子,住址在……是嗎?” “是的?!?/br> “你是不是把鑰匙給了你朋友胡悅?” “是的,我給了她?!?/br> “你知道你哥哥師霽昨晚試圖在那套公寓里殺害胡悅嗎?” “不知道——你們已經確定他是師霽了嗎?” “已經做了dna測試了,”警察咳嗽了一下,“結果顯示,他和張程程有血緣關系,而且,他本人也承認了,他就是師霽。我們已經向大使館發去照會,請他們協助調查‘袁蘇明’在美國獲得國籍的過程,還有,他在美國是否有不法行為?!?/br> “噢?!睅燊б廊徊粍勇暽?。 “你們兄弟倆都用過這個名字,為了不混淆,我們還是叫他袁蘇明。你之前和他接觸過嗎?” “接觸過幾次,但時間不長,我沒認出他來?!?/br> “他對你朋友胡悅承認了他殺人的全過程,這件事,你知情嗎?” “我當然不知情,我在看守所?!?/br> “那你能說說你的經歷嗎?” “好的?!边@一次,他很配合,當然也是因為他聽過胡悅的筆錄,知道他哥哥已經栽了的緣故,既然袁蘇明已經被騙出了事發的經過,那么,現在他當然可以實話實說,兩邊的故事越是嚴絲合縫,他的嫌疑也就越低。刑警在心里反復回味著這對兄弟的事跡,也不得不承認——師家人,的確都很聰明,不論哥哥還是弟弟,在智力上都夠問辦案人員喝一壺的了。 “……那么,當時你知道哥哥可能殺人后逃跑,你是怎么做的?” 認真聽著師雩的供述,他時不時也提出疑問,畢竟有許多事,袁蘇明也不清楚,在那份不能被當作證據的錄像中并未提到?!澳阆胍獔缶羌依锶瞬⒉辉试S?” “我和我哥哥那天的行蹤只能由家里人來證明,如果他們不肯作證,我沒法說他事發后沒回家。如果我大伯和大伯母為他作偽證呢?當時沒有立刻報警,就已經失去了最好的機會。其實,當時最正確的做法,我應該馬上原路返回的?!?/br> “所以,你是畏懼被陷害,才一直沒有報警?可以具體說說你家里人的立場嗎?!?/br> “他們一開始并不相信師霽殺人了,甚至我剛提出這件事,我奶奶就發病了,鬧了一個晚上,根本分不開身,后來第二天早上,警察去了現場,一直聯系不上師霽這才開始驚慌,之后家里就一直在爭吵,我想報警,我祖母那時候無法接受事實,不能在她面前提起這件事,她的意見可以不列入考慮,祖父大概是中立的吧,他已經老了,還能做什么呢?伯父伯母反對得最激烈,但也拿不出解決方案——我知道師霽一定陷害了我,他有我的血樣,拿走了有我指紋的手術刀,當時沒有立刻報警,這些事其實已經說不清了,但是如果不報警,他打電話匿名舉報證據以后,就會更加說不清,如果要說清,就要扯到師霽,那么我伯父伯母肯定不會幫我作證,這是一個死結?!?/br> “……那,最后是誰決定為你整容成師霽的?” “是我自己,我決定冒用師霽的身份,只有這樣才能把他逼出來對峙?!?/br> “為什么?” “他要陷害師雩,那么,師雩失蹤了,他再舉報也沒有用了,反而只會激化和我的矛盾,這是一,不過這點無關緊要,最重要的是,一旦我放棄師雩的身份,我伯父的骨髓移植就沒辦法繼續進行了,那樣的話,他只能存活幾個月,幾個月后必死,我想在這幾個月內把師霽逼出來,讓他承擔應有的刑事責任。他一直很孝順?!?/br> “那么,你伯父他們同意嗎?” “一開始是不想同意的,這是談判后的結果——如果不做整容手術,我必死,兩個人之間,總要死一個。我和伯父說,如果他不想死,那就和我一起去警局把一切說明白?!?/br> “他說什么?” 師雩忽然猶豫了一下,他臉上閃過一絲不忍,這是整個訊問期間,他唯一一次感情波動。 “他說,如果去報警,師霽一輩子就完了,如果警方不相信師霽,懷疑是我,那么,我一輩子也就完了。他想要我們兩個都平安無事……也想要再見師霽一面,他相信,如果師霽知道自己的身份被冒用了,知道父親做不了移植手術了,會出來和我們見面的,會說清楚一切的。他一直相信一切都有隱情,師霽絕不可能是殺人兇手?!?/br> “這么說,他們一直都沒有聯系上你哥哥了?” “沒有,至少他沒有?!?/br> “你的意思是……” “我想,大概伯母是私下聯系過兒子了,”師雩忽然露出冰冷的笑意,“我和師霽從小一起長大,他知道的親戚關系,我沒有理由不知道,師霽不可能自己跑去福建,應該是伯母,和她的親戚聯系,安排兒子偷渡去了美國?!?/br> “這也就意味著……”即使是陳年往事,刑警仍不禁動容。 “意味著她要看著丈夫因為無法移植骨髓去世,”師雩幫他說完?!笆前?,意味著她選擇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丈夫去死,意味著,雖然她嘴上說著不信,但其實,內心早已經相信了,她的好兒子確實殺了人?!?/br> “……那么,這一切,你伯父和祖父知道嗎?” “知道不知道,有意義嗎?”師雩反問。 他雖然理了平頭,但姿容不減,反而比之前多了一股銳氣,這個問題挾多年的冤屈問出來,刑警居然無法回答,還是他自問自答。 “我想,我伯父應該是猜到了一點,只是也選擇了沉默吧……他本來也就活不長久了,可能,他覺得用自己的命換另一條年輕的生命,并不虧?!?/br> 是啊,做父親的,怎么也不會樂見自己的兒子在牢里度過余生,用老人的命去換年輕人的命,對父親來說這選擇也很自然,但,同樣年輕的師雩呢?他的人生,有人曾為他考慮嗎? 刑警不禁問,“那么,你還為他們……治病送終嗎?” “我撿起了師霽的名字,自然就要做師霽的事情,這也是表演的一部分?!睅燊дf,此刻他的冷嘲,早已難分到底是屬于哥哥,還是已融入到了自己的骨血里,“別在意,你就當這也是表演的一部分吧?!?/br> “……好的?!?/br> 再問了幾個問題,刑警關上電腦,“12年前的案子,案情和證據,我們會進一步整理,如果袁蘇明配合口供的話,你……也還不能出去——你在a市還有案子沒結束,冒用身份罪可能是跑不掉的,還有非法行醫罪這個是否成立,還得看檢察院的決定,不過,那是a市管的,所以可能還得把你移交過去?!?/br> 這些進展,按理是不能和犯罪嫌疑人通氣的,會這樣說,已證明他心里是有了自己的判斷。師雩抬眼看著他,認真地說了句,“謝謝?!?/br> 刑警擺擺手,又忍不住說,“唉,其實,你真的應該馬上轉身回去的?!?/br> 只是因為帶了醉意,或是因為當時仍還青澀,受驚過度,一念之差,付出如此慘痛的代價,又有誰能想到?師雩笑了一下,只簡單地回答,“是啊?!?/br> “你的律師今天會過來,先回去休息一下吧,稍后,會帶你來見他?!毙叹f,為他打開連接桌面的手銬,“對了……” 他欲言又止,想了一下,又說,“算了,不問了——” 但還是分明想問的,走了幾步,仍是問道,“那個……你知道袁蘇明看的視頻……是真的嗎?” 這視頻到底是真是假?他想問的是這個——但卻不能問,人民群眾當然不存在所謂的釣魚執法,袁蘇明在客觀上的確對胡悅實施了拘禁綁架的行為,并有殺害她的意圖,僅從這一點講,他至少被控綁架罪,也可能構成故意殺人未遂,予以刑事拘留是理所當然的事,至于和他有關的另一起案件,則還不能說是塵埃落定,只能說是為警方提供了新的辦案思路。 不過,人民群眾不可能釣魚執法,所以,警方從頭到尾都不知情,只是收到胡悅報警,并及時出警,解救了受害群眾而已——至少,筆錄上要這樣體現,在辦案中,也得這么處理。既然她說自己不知道u盤是怎么放進去的,那么,在胡悅本人沒推翻口供之前,這張照片上的字,就不能確定到底是老院長寫的,還是她寫上去的誘敵之計,視頻本身的真假,就算大家心里都有猜測,當然也無從詢問胡悅本人。有些事,本來就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師雩笑了,“你們去銀行找保險柜了嗎?” “去了?!?/br> “找到了嗎?” “……沒有?!?/br> “那就是假的了唄?!彼Z氣輕松地說。 “但是……”刑警有點小糾結,“那可是視頻啊……” “視頻就不能造假了嗎?”師雩反問,他似笑非笑,“那只能說,你對這世界還不夠了解——這世上有太多能造假的東西了,或者應該這么說,這世上,還有什么事是真的呢?” 他的經歷,就是最好的注腳。陽光映在師雩完美無瑕的臉上,這張臉,隱約和師霽的陳年證件照重疊,他性感的薄唇張開了,微笑著說,“她是我教出來的,我們整容醫生,真的都很會造假?!?/br> 那……還有什么真的留下來呢? 有一瞬間,刑警似也要問出這個問題——但他很快又忍住了,到底還是控制住了自己,只是,思來想去,到底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 “有時候,大概只有假的才合情理,才更容易接受?!彼f,“真相,總是讓人失望?!?/br> 是啊,祖父為被冤枉的孫子留下證據,生前不愿見到骨rou互相指證,死后總想還最委屈的一個孫子公道,總想給這個承擔了最多,最后甚至還照料了伯父伯母身前身后最后一段時間的小孫子,留一點清白的證據——連受害人家屬都能想到,連兇手本人都會相信的設想,最后,還是假的,真相是,老院長根本就沒留下這樣的證據,他留下的,只有一聲悠長的嘆息。 門打開了,師雩被帶出去,或許是巧合,另一名犯人被警察帶來,兩人在走廊上狹路相逢。 不知是誰先站住了腳,這對曾經親密無間的兄弟彼此凝視,他們一個瘦,一個胖,一個人身姿挺拔,一個人步履蹣跚,一個人沐浴在陽光中,另一個人站在了墻壁投下的長長陰影里。 “你瘦了?!痹K明說。 “你也瘦了?!睅燊λ冻鑫⑿?,客套的、禮貌的,帶了點蔑視的,經過精確計算的,就是為了氣人的笑容。 袁蘇明也笑了,“視頻?” 他們的對話,當然無需太多的前言后語,師雩客客氣氣地揚起眉毛,好像自己很詫異似的,“我不明白你的意思?!?/br> 這不是不明白,這是故意裝的不明白,他一定知道,但卻不想告訴他,袁蘇明沒有生氣,只是透了口氣,低聲說,“骨髓移植,該做的?!?/br> 是該做的,其實也可以做,想做,也許都找得到辦法,師雩告訴他,“是該做的——你應該讓他做的?!?/br> 他們的眼神撞在一起,各有各的情緒,袁蘇明的恨意更明顯些,殺人的罪,他已認了,但家事終究是家事,有些恩怨,到底是誰的責任,各執一詞,是永遠扯不清了。擺在眼前的,只有鐵一樣的事實,他殺了人,師雩奪了他的身份,十二年間,親人凋零,現在,各歸其位,這一切,該結束了。師雩,終于等到了他的天晴。 他們耽擱太久了,警察搡了袁蘇明一下,打碎了空氣中密密麻麻的對白,師雩往前舉步,袁蘇明回頭望著他的背影,他的表情凝固著,這諱莫如深如謎的情緒,一瞬間,竟和師雩有些神似——竟仿佛是那個用著師霽名字的男人,臉上曾出現過的表情,在這一刻,再無掩飾,他們的血緣關系,糾纏浮現,不論是恨是仇,依舊存在著。 “還沒有結束?!彼残α?,復制了師雩剛才的笑容——那本來也就是屬于師霽的笑容,開朗活潑的師雩,曾經,是沒有這種表情的。 師雩腳步一頓,但沒有停下,而是繼續前行,袁蘇明也扭過頭,邁開腳步,他放大了音量。 “我不是個不體面的輸家?!?/br> 在長廊中,他們相背而行,一個向陽,一個向著黑暗洞開的門扉而去,走向深淵的那個人客客氣氣,禮貌地笑著,仿佛勝券在握。 “但是,這一切,還沒有結束?!?/br> “你真的應該做那個移植手術的,師雩?!?/br> 第214章 后招 “胡醫生,師醫生到底什么時候被放出來???” “這個不好說啊?!?/br> “不是說,人都已經回a市了嗎?”朱小姐對她拼命眨眼,比著自己的蘋果肌,“案子都已經結束得差不多了吧,外面還有好多患者嗷嗷待哺,等著他出來拯救呢——” 她的聲音拉得很長,似在暗示自己出力不少,不過胡悅知道這其實只是順水推舟賣的假人情,借關系見面做做手術是一回事,干預司法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師雩現在人的確是回s市了,但關于他冒用身份、非法行醫的事情,s市這邊還沒開始走程序,一切還得等a市的殺人案正式移交起訴,師雩正式被警方確認從殺人案中撇出去,s市這里才能單純地處置余下的違法事由。移送回s市,只是因為有了新的嫌疑人以后,羈押期限也將滿,有律師在,警方都很小心,這才把皮球踢回給了s市。 “鼻子才恢復沒多久,這就要做蘋果肌了?”但胡悅也并沒有拆穿朱小姐,她調出pdf看了一下,“在當時的計劃里,蘋果肌要放在眼睛之后調整的,因為你鼻子的關系,眼睛已經推后了,現在是想要先做蘋果肌嗎?” “哎,我也想先做眼睛的,但是計劃不是趕不上變化嗎?”朱小姐也有點無奈,“下部戲的導演說,我的臉哪里都好,就是蘋果肌不夠飽滿,他們想要更甜美一點的效果?!?/br> 入了行,臉就不再屬于自己,而是資本的拼圖,胡悅退后一步,仔細審視朱小姐的面孔,“但我還是建議你做一下眼睛,或者,這可以和蘋果肌的調整一起進行,否則,我怕出來效果也不好,蘋果肌飽滿,在視覺效果上會讓眼睛相形變小……” 現在,她已能冷靜地判斷出怎樣讓一張臉變得更符合客戶審美中的‘更好’,甚至能對大眾的審美發表自己的見解,“我理解導演的想法,他還是覺得你的丹鳳眼太有攻擊力,最近我在家的時候,看了一些現在的古偶,確實,你原本的臉太有氣勢了,這不是蘋果肌能解決的問題,我給你看一下最近流行的小花她們的臉……” 朱小姐只是來復診而已,結果卻在辦公室耽擱了一個多小時,和胡悅商定了好幾種手術方案,效果圖現場做出來看,到最后也沒能定下來,但朱小姐卻很滿意,也有點好奇,“胡醫生今天這么有時間???要是往常,早就要去下一個預約了吧,后續都只能微信說?!?/br> “微信說,怎么比得上當面溝通效率高呢?”胡悅說,又笑笑,“是最近不接新預約了,所以時間比以前多?!?/br> “是……因為師醫生的事情嗎?”朱小姐也有自己的猜測,壓低了聲音,“以后不打算在這里做了?” 師霽大概要換個名字的事,現在外界已經有風聲了,j's這邊,早傳起了風言風語,原本的合作商進去了,老總之一也進去了,之二最近都很少來公司,被派到歐洲去‘處理點家里的事’,紙包不住火,這些事,不傳也難,傳出去就不知道怎么瞎編了。胡悅無奈地一笑,“這個,不是你們想得那樣——” 確實不是人們想得那樣,師雩的股權,是通過海外公司代持,現在已轉到她這里不說,就算她不接受這份饋贈,實際掌控人其實也不會因為師雩在中國身份的變遷而改變。這份財產,袁蘇明也沒想過要,駱總更沒想過強取豪奪——在這個紙醉金迷的圈子里,什么故事好像都和錢有關,但偏偏就是這個案子,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金錢,也算異數。某種程度,好像也能讓人對這世界多了幾分信心,終究,這世上真正重要的東西,和生老病死有關的事情,并不是金錢能左右的。 那么,這也就意味著,她的客戶們,朱小姐們,用術中的痛苦、術后的焦慮去換取的,大概也都只是一場虛幻。這念頭掠過腦海,但很快又被胡悅止住,大概是閑空多了,最近她總喜歡胡思亂想。 “師主任怎么樣,我不知道,”不多說師雩的事情,她講自己,“我這邊的話,是想休息一段時間,有些老客戶實在是丟不下,所以沒有徹底放手——也沒法放,很多都是師主任那里接過來的,這時候丟開,是對她們的不負責?!?/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