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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女為悅己者在線閱讀 - 第132節

第132節

    她的語調微沉下來,而胡悅當然有因此不悅的理由,袁蘇明受到她的壓力,但仍無法立刻給出保證,他躊躇良久,低聲問,“如果……他被判刑的話,大概會是多少年?”

    “要是連環殺人案算在他頭上的話,肯定是死刑了?!焙鷲傉f,袁蘇明眼角的rou跳了一下,“但這是孤案,他也找了很好的律師團隊,所以一切還不好說?!?/br>
    “孤案?什么意思,別的案件另有兇手,已經落網?——你怎么沒告訴我?”

    “之前,關系沒到那一步?!?/br>
    這是袁蘇明第一次從胡悅口中知道,a市連環殺人案兇手另有其人,且已落網,他的驚訝很真實,不過胡悅來不及解釋,小刑警已出來了,“怎么說?胡醫生,中午沒事吧?要不我們這附近整兩盅?”

    當然不能讓他請客,其實也不便喝酒,胡悅知道他這么殷勤是為什么,除了當時劉專家留下來的面子,還有就是他女朋友想做鼻子,知道她是整容醫生,想找人看一眼。這對胡悅來說惠而不費,幾句話就給點透了,席間氣氛不錯,小刑警喝了兩瓶啤酒——沒敢痛飲,但話也比以前多,給他們講了點案情的細節,很多東西,胡悅都從解同和那里知道得更詳細,但袁蘇明當然聽得非常用心,不過,案件最新的進展這是真的內部消息,連胡悅都不知道。

    “不好說,聽說律師團隊是已經過來了,說是想把案子打到最高法……現在全局上下都很緊張,就怕出事了摘帽子。具體能不能勝訴也不知道,檢察院三天兩頭來開會,這個案子,太難了……”

    多年懸案,只有dna和兇器,沒有口供,沒有完整的犯案經過和證據鏈,甚至連犯人真實的身份都難以確定,這個案子只算是辦完了一半。到底怎么判,誰都說不好,結果只能說是五五開——就是這樣的案子,律師團隊才有cao作的空間,從法理上來說,這樁案子很多證據的提取和保存,是有瑕疵的,禁不起琢磨:那個兇器,埋在老宅花園里,這說來就離奇,你說這是兇手師主任藏起來的,師主任不傻,十二年,他有太多機會好好處理掉這最關鍵的證據,可要不是兇手自己藏的,那么,是誰藏的呢?

    沒有口供,就沒有完整的故事,疑點始終存在,他冒充師霽,那么真師霽又去了哪里?如何能肯定保存了十二年的指甲還是原本的受害人指甲?時間太久,小刑警解同和當時剪下指甲可沒有拍照,這里面,太多東西,禁不起名牌大狀的尋根究底、三寸之舌。

    但,終究,這兩個證據也再關鍵不過了,小刑警以自己的經驗想,“這肯定是他做的,東西都出來了,就看口供什么時候取到吧,我覺得,有戲,就算他不開口,其實也夠了,終究都能上訴,都能判下來的?!?/br>
    “十幾年前的舊案,他也一直沒再做什么壞事了,從尸檢報告看,激情殺人的可能性比較高,死刑是肯定不會的,故意傷害致人死亡,最少十年,可能卡著下限吧,要不就十二三年,還行?!彼幸獍言捦鶎捔苏f,這是安慰胡悅的意思,“重刑犯,現在見不了面,以后要判了,其實每個月都可以去探視的,還好,時間不長也就減刑出來了?!?/br>
    人命關天,這案子關注度也大,局里重視,怕是什么關系都不好使了,想要再見師雩,基本不可能,也不知道他在看守所,現在到底過的是什么日子……

    胡悅點點頭,有意無意說了一句,“也還好,就當再上一次醫學院——就是可惜了他的行醫執照,師主任的整容技術,在我們院都是一絕?!?/br>
    小刑警和他女朋友的眼睛都亮了起來,但胡悅知道,她的用意有點明顯了,她看看袁蘇明——袁蘇明卻完全沒注意到她的小花招,他儼然已完全進入自己的思緒,雙眸深沉如海,即使面部表情還足夠克制,但,關心則亂,他的關心,有些太明顯了……

    “沒下定決心,那就多想想吧?!?/br>
    是否出面指證師主任,這是大事,胡悅沒有越俎代庖,更不曾催促袁蘇明去下這個決定?!F在什么都全了,就差口供,這個口供,師雩不給,別人都是瞎猜,案件進展也就因此停滯,但袁蘇明可以出面來給,只要有了他的口供,整件事的證據鏈被串起來了,兇器也有了合理的解釋,案件成功起訴甚至成功判決的可能性很大……這也就意味著師雩要被判刑了,這個決心確實不好下,袁蘇明只想要回自己的身份,顯然,他不希望弟弟因此被判刑,至少他是這么表現出來的。

    至于胡悅呢,她是應該希望袁蘇明出面的,甚至也該覺得這是袁蘇明欠她的,應該為她做的。但……她同時也曾是師雩的女朋友,內心深處,在她不愿承認的角落,也許,她也有那么一點糾結,正是這份糾結,讓她有意地回避著這個話題……這些細微之處,她當然不會講,但細心的人,也完全能從她的面部表情中體會出來。

    兩個人都心事重重,立場微妙矛盾,一整個下午他們就都幾乎沒有聊天,沉默著在廢棄的校園中游蕩,關閉的宿舍樓,已被貼上封條的教學樓……醫科大的校園里,唯一還能走走的就是風雨cao場,就連家屬區都被拆沒了。

    “我聽說,拆完這里 ,鋼鐵廠宿舍也要被拆了。開發商買了一條街的地,順著拆過來,這里以后要建一個很大的商場?!?/br>
    他們爬不上主席臺的消防梯,但那也不是袁蘇明回憶中特別的地方,他喜歡的是cao場角落的小看臺,“這里人少,比較清靜,我小時候常在這里看書……”

    但感慨卻和弟弟是一樣的,“也快拆了,都拆光了,過去是真的沒有了?!?/br>
    對他來說,過去總在不停的失落,習慣了,就不會有過多的感傷和抗拒,反而話里放了點自嘲在里面,但對懂的人來說,正是這自嘲觸人心弦,胡悅神情一動,看了他一會,從懷里慢慢地掏出一個信封。

    “是真的沒多少了?!?/br>
    她說?!皫燊У谝淮伟峒业臅r候,丟掉了所有老家什,老照片全都燒了,藏書、舊家具、舊衣……他對我說,當時想把晦氣全甩掉,我還覺得奇怪,至于這么決絕嗎?——現在當然是知道原因了?!?/br>
    心虛啊,怕留下了什么線索,被人看出他不是真的師霽,所以,什么都可以不燒,照片是一定要燒的,別的舊物,不過是被牽連打了掩護。胡悅打開信封,抽出照片遞給袁蘇明?!敖o你看看吧——這是老爺子搬家的時候私藏的?!?/br>
    照片上,師家兩兄弟沖鏡頭綻開微笑,師霽矜持,師雩爽朗,長輩們神態各異,但眼里都帶著笑意,袁蘇明捏著相片,手指輕顫,連相紙都跟著顫抖起來。胡悅趕忙抽回來,“別弄臟了,很寶貴的,就這一張了?!?/br>
    她低頭凝視著全家福,微微笑了,“這是他臨終以前偷偷塞給我的,叫我等他去世以后再給師主任……我一直知道他們關系不好,只是不知道原因,現在才清楚是為什么——他一個人把師家鬧得家破人亡,老爺子怎么可能原諒他?所以我問他,既然這照片這么重要,為什么不現在就給的時候,老爺子一口回絕,只說原因一言難盡,他傲氣,其實,心里早就原諒了,但他是非分明,生前,絕不表現出來?!?/br>
    “當時,他也沒想到,懸案終有被破的一天吧……”胡悅笑了,她珍重地把照片插入信封,“難怪,他雖然和師雩冷淡,但卻對我很好,雖然對我很好,但卻也有點欲言又止——他又希望當年的事,只是一時的沖動,師雩這么多年再也沒有傷人,就說明一切都已過去,他覺得師雩值得一個好妻子,好好開始后續的人生,但又覺得,隱瞞了這么重要的事,對我也許很不公平?!?/br>
    “這張照片,大概也被他寄托了許多說不出口的話,所有的原諒,所有的叮嚀,都被他寫在了這張相片里吧?!?/br>
    胡悅把相片放進包里,故作輕松地吐了口氣,往后撐在階梯上,看著天空說,“我的心情也和他一樣矛盾——我又想把照片給他,可又覺得十二年前的事,只有我一個人被折磨并不公平,我為什么要讓他知道老爺子已經原諒了他?”

    “但現在,我的想法不同了——我想過把它送給你,可最后,我還是決定把相片給他。等案件宣判以后,他開始服刑的時候,我會把照片給他寄去,那些事,他做過,但我想,他也許也有過一絲后悔……既然他已經在為做過的事付出代價了,那么,照片也就可以給他了。寬恕,總是比仇恨更難,但……我會努力克服?!?/br>
    胡悅又吐了一口氣,轉向袁蘇明,微笑著說,“你說,對嗎?”

    “……對?!痹K明慢了一秒鐘才回答,他的雙眼,直勾勾地看著胡悅的手包——這張照片,是他曾以為已完全失落的過去僅余的一絲回憶,對他來說當然具有極大的誘惑力,好像他全副的注意力,都被情不自禁地吸引了過去——

    第211章 遺贈?

    夜已經深了,房間里一片漆黑,很顯然,住客已經沉沉睡去,這對她來說,大概是很疲倦的一天,細碎又沉重的呼吸聲有節奏地響著,即使門口響起了刷卡進入的‘嘀嘀’聲,也沒能讓她醒來,呼吸聲只是微微頓了一下,隨后,伴著一個翻身,呼吸聲重新勻凈下來——又睡沉了。

    一點昏黃的光亮了起來,照著前路,把來人帶到沙發上,手包在燈下投了長長的黑影,有點兒恐怖片的感覺,但來客的動作還是那么從容不迫,他抽走了包里的信封——就在包里夾層中露出了一角,還是她下午塞進去的位置,他早看好了。她回房以后應該就沒再動過手包,有些細節,只要你注意觀察,有事就很方便,比如說,胡悅一直都有把包甩在沙發上的習慣,他們入住兩天,從第一次進門她就把包放在這里,當醫生的都這樣,東西歸置總是一板一眼,形成習慣以后就很少變動。

    信封輕而易舉地到了手,袁蘇明退出門外,無聲地合攏房門,他雖然胖,但動作卻很輕巧,并不蹣跚。臉上的表情也很自然,兩個夜歸的客人在走廊里和他擦肩而過,絲毫沒察覺出什么不對,好奇投來的眼神,更多地還是針對他的體重。

    袁蘇明對他們笑了笑,回到自己房間,他沒有馬上拿出照片,而是從箱子里掏出一雙手套戴好,這才打開信封,緩緩地抽出了這張珍貴的照片——老祖父害怕兄弟互換的事被人看出端倪,不但讓師雩遠走s市,盡量少回老家,而且還將所有舊照片一律處理,這,應該是師家在這世界上的最后一張照片了,即使這張照片,在設想中應該是密密收藏,不會現于人前,老爺子也還是小心地選擇了一張師家兄弟都在少年時期的照片,以免被看出端倪。

    近20年的歷史,照片已有些泛黃和模糊,被黑色手套包裹的指尖,珍惜地游過了師舫夫婦的面孔,在他們略帶刻板的笑容上盤旋了很久,袁蘇明凝視著照片,他的眼睛慢慢地紅了,可過了一會,大概是因為泛起的回憶,又露出了懷念的笑容。

    這是一張胡醫生要贈送給他弟弟的禮物,盡管這對他來說也極為珍貴,幾乎是回憶唯一的依憑,但她還是要把它送給殺母仇人——大概或許,她覺得他能拿回自己的身份,已經得到了足夠多的補償,而師雩即將失去一切,所以這張照片將是他最后的救贖。雖然做了那么多錯事……但,她的心還是有那么一點偏的,比起他,胡醫生好像更偏愛他的弟弟。

    袁蘇明當然也很想要這張照片,但這并不是他深夜跑到胡醫生房間的理由,想要影像,他可以翻洗,可以用手機轉攝,也可以掃描。照片是否是原件,對于其承載的影像來說區別根本不大,就像是他也并不在乎胡醫生的偏愛——胡醫生當然會更偏愛師雩一點,他們朝夕相處了兩年多的時間,師雩對她處處提拔,再說,此案終究沒有塵埃落定,以她多疑的性格,恐怕還沒有完全信實師雩就是兇手,如果翻臉無情,對師雩恨不能食其rou寢其皮,那才透著古怪。

    正因為她還存有懷疑,所以袁蘇明才沒有出口直接討要這張照片,他知道,不論自己用什么借口,都只會引起胡悅的注意——想要翻印掃描,她可以代他完成,隨后,她恐怕就要把照片原件送去檢驗了?,F在還把它當成一張普通的照片,是她的思維還沒轉過彎,也是因為她對內情知道得當然不如他詳細,這就限制了她的推理能力。否則,以她的性格,哪怕是只防萬一,也會把照片送檢,只是為了看看老爺子有沒有在這張照片上留下什么線索。

    照片上有線索嗎?

    袁蘇明也不敢肯定,但他知道,師雩絕不會像他的小徒弟一樣大意。老爺子生前不給,死后通過胡悅送來的一張照片,是單純的念想,還是留了什么不便在生前轉交的東西?師雩的選擇肯定和他一樣——

    以防萬一,當然還是先查了再說。

    他戀戀不舍地把照片翻了過來,凝視著空白一片的底紙:現在是空白,并不代表它沒有隱藏信息。師家是書香門第,大部分長輩都是理科生,擁有豐富的醫學和理科知識,尤其老爺子,更是解放前少見的大學生,搞醫學的還能不熟悉各種變色溶液嗎?想要藏住字,最簡單的辦法,檸檬酸墨水、牛奶墨水,全都是利用高溫蛋白變性的道理……

    他打開臺燈,把照片靠近燈泡,來回加熱了一會——比不上直接用火烤,這會慢一點,但不至于損傷到照片——

    相紙還是一片空白,袁蘇明猶豫了一下:還有浸水顯色,但是他不認為老爺子會用這種對照片本身損害嚴重的手段,他應該能想得到,這是他給師雩留下的最后一張照片了,有很多種其余方法可以留字,比如說——

    他從衣兜里掏出紫外線驗鈔燈——常見的驗鈔手段,五金店一般都有出售,說聲買水,溜達著就能買上——打開電源,在相紙上掃了一下,隨后捂住了額頭:真有字。

    熒光油墨,可以寫在很多介質上,這種記號筆在tb隨處可以買到,這幾年很多文具店也都有出沒,沒想到老爺子雖然年紀大了,但卻一點都沒退潮流,還是小看他了,原來,真和以前一樣,人老了,心態卻沒有老,‘知識永遠都需要更新,要是三天沒學點新知識,我就和三天沒喝水一樣難受’。

    這句話,喚醒了他的回憶,他又像是回到了如今已成瓦礫堆的老宅中,仰著臉和弟弟一起,滿是崇拜地聽著祖父的說教,“你們這些小東西啊,怎么連我一個老頭子都比不上……”

    那時候他是怎樣的?笑著的?他幾歲了?五六歲?過去的回憶,隨著時間褪色,就算是再想記住,離開了故土,離開了自己的身份,記憶就像是指間砂,那么多細節,哪能全都抓得???

    他醒過神,晃了晃驗鈔燈,眼前的字跡漸漸清晰。一張相片,寫不了太多字,只有一句話,卻也和案情無關——【多給祖母上香】。

    多給祖母上香……這,什么意思?是讓師雩多去墓地拜祭老人?

    不,應該不是這樣,如果是這個意思,這句話是沒必要藏起來說的。老爺子一定在某處給師雩留了什么東西,死前他不愿交出,死后才肯給師雩,胡悅說,老爺子不知道她的身份,是真的嗎?也許老爺子什么都知道了,甚至連這張照片都是有意交給胡悅,讓她轉遞,以此完成一種儀式——

    多給祖母上香……不是墓地,是指——

    牌位!他們家里,二十多年以來一直供著牌位,師家人并不迷信,但故去的人需要紀念,師雩就經常給他父母上香。就算關系再疏遠,師雩也不可能處理掉長輩的牌位,最多是疏于上香而已,這些牌位現在供在哪里?還有牌位后掛的遺照……胡悅去過師雩家里,說那是個開放性設計,站在屋里,四周角落都能看到,但她沒有提起遺照和牌位,這種東西并不是太日常,看到了應該會說的。而且,s市的東西,不在老人眼皮子底下,他不太可能在那里留東西。

    老宅已搬遷,那就是在新宅了!雖然掛牌出售,但還沒有完成交易,師雩可能暫時把這些東西都寄在這里,想等將來回來辦過戶再取……

    袁蘇明看了看表,站起來就走,他從來沒有去過師雩的新宅,但地址卻爛熟于心,把車停在小區外,下車刷卡進了小區門禁,保安連頭都沒抬,進電梯一樣刷門禁卡——房子掛了牌,房主又不在本地,門禁卡和鑰匙都在中介手里,想要復制一份,只要知道怎么找人其實并不難。

    當然,師雩的辦事能力也很強,他找的中介很負責,并沒有借機謀取什么好處,甚至是自己搬來居住,屋子里很整潔,可以看得出來沒什么人進來造訪過,這樣的豪宅要脫手也的確不是那么容易的,大概上一次有人來看房,還是他找的那個關系。

    這間房,不能喚起任何回憶,他面無表情地繞了一圈,目標明確地走向書房:這間房是鎖起來的,中介說屋主還有些東西在里面。

    室內的彈簧鎖,基本上防君子不防小人,都沒用上工具,隨便拿卡一劃就開了,屋內的陳設不出所料:角落里幾個紙箱堆著雜物,一個大紙箱里撂著一疊相框,應該是遺照,北側打橫一張長桌,牌位還供著,全新的書架靠墻放著,沒幾本書,南墻是電腦桌,臺式電腦也擺在上頭,不過鍵盤上已落了一層薄灰。

    袁蘇明出神地凝視著供桌,良久才回過神,先跪下磕了幾個響頭,站起身請下祖母牌位,倒置過來扣了扣底部,又摸索了一會,手上輕輕使勁,底座就被卸了下來:里頭真有東西。

    這應該不是特意定制,而是牌位本身設計的問題,底座有了一個小小的夾層,怕也是為了偷點料,空間不大,基本也放不了什么東西,但,容納一個u盤還是可以的:這是個老式u盤,看著有年頭了,不像是這幾年的新產品,盤身標注的容量也只有可憐的512mb,現在的u盤,沒有個3g、4g的,都不好意思拿出來賣。

    居然是u盤……

    袁蘇明凝視著這個小小的裝置,手慢慢地握成拳,把它捏在手心,他做了個投擲的動作,卻又還沒伸出手就收回了,過了一會兒,他像是下定決心,起身匆匆走到電腦桌前,按下了電源鍵。

    這機器應該是師雩買給老人用的,他自己當然看不上這個,所以沒有帶走,使用次數不是太多,甚至未設登錄密碼,桌面上只有幾個圖標,什么蜘蛛紙牌、ie瀏覽器……一看就知道,這臺電腦沒有懂行的年輕人維護調試,袁蘇明的眼神漫不經心地從桌面上掠過,他慢慢地有些冷靜下來,有了些別的想法——老爺子去世以前都快九十歲了,這些數碼產品,他真的懂嗎?

    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他又看了看u盤,忽然露出一絲冷笑,果斷地把接口插進電腦,輕聲自言自語,“總是要看看都有什么?!?/br>
    反正,這也不是他的電腦,沒什么可顧忌的,u盤插入,很快就被識別,他打開文件夾——倒是和預先猜測的不一樣,里頭就只有一段視頻而已,沒有文件、照片……而是最難造假的視頻。

    淡淡的疑心被打消了,但這時,鼠標左鍵反而沉重得難以按下,就像是在老師辦公室之前來回踱步的壞學生,即使知道那成績總得面對,卻也還想要逃跑,他甚至拉開椅子想要站起來,但卻又躊躇地回到了原地:這個視頻當然可以不必看,他也不愿看,但……他已經十二年沒有見到他的親人了,不論是視頻、音頻,甚至是書信傳遞出的只言片語,都接近于零,都不曾聽聞——哪怕,哪怕只是一句話,哪怕只是一聲呼喚……

    終究,伴著兩聲清脆的‘喀喀’聲,視頻文件被選中播放,在輕微的loading之后,熟悉的面容頓時映入眼簾——卻同時也陌生得讓他眼中立刻充滿了淚水。

    記憶中,雖然家世多舛,卻依舊樂天達觀的祖父,七十歲了還有半頭黑發,皮膚光滑,樂天達觀,有老年人少見的健旺精氣神,而錄制這視頻的老人,須發皆白,眼神渾濁,輪廓仍在,但卻已經,老得快認不出來了……

    這應當是在他某次病后錄制的視頻,老人身上還穿著病號服,背景也可看到病房特有的床柜,攝像機大概是擺在病床自帶的小桌上,老人一開始還調了幾次角度——不是什么好機器,說不定就是拿數碼相機錄的,所以環境噪音沙沙的,有點吵嚷,但聲音還能聽清。

    “我的時間不多了,在我死之前,我要把事情真相說出來。關于七年以前,發生在a市鋼鐵廠家屬區的殺人案件,其真兇,是我的長孫師霽,并不是我的次孫師雩?!?/br>
    老人表情嚴肅,用詞簡練,顯然,這番話他排練過很久。袁蘇明面無表情地注視著畫面,他沒有一絲驚訝,隨著老人的講述,反而漸漸越來越冷靜,淚水也慢慢干了?!皫熿V在案發后潛逃在外,并且試圖陷害師雩,這是家門的不幸,而,因為我長子師舫,長媳張程程從中作梗,師雩沒能成功報警,無奈之下,只能采取下下之策,冒用師霽的身份,以此避免師霽的進一步加害,這并非是師雩本人的意愿,一切全都是我們家長的安排,法律責任應該由我、師舫和張程程承擔?!?/br>
    在幽暗的書房里,老人的聲音顯得蒼老而疲憊?!瓣P于我和師舫、張程程對此事的溝通過程,以及他們兩人證實師雩無辜的證詞、證言,我都有記錄,以及當事人的簽字畫押以及語音、視頻證據,希望有關機構能根據證據還原事實真相,并還師雩一個清白?!?/br>
    直到這一刻,袁蘇明才終于急切了起來,他調大了音量,坐直了身子,聚精會神地望著屏幕。

    “所有一切這些證據均存放在a市工商銀行大街口支行的保險箱里,保險箱登記人是……”

    “喀拉”,一聲輕響從門口傳來,袁蘇明渾身寒毛乍起,他反射性地按下暫停,回頭大喝,“什么人!”

    環境光很暗,但人臉還是看得清的,胡悅倒退了幾步,她臉上寫滿了驚駭——無聲的,但也因此更加的扭曲。想必她已經聽了很久,但,老人家那出人意表的宣言,還是讓她沒有壓抑住內心的驚異,無意間弄出了聲音。

    有那么一會兒,他們只是彼此對視著,誰都沒有動作,但,在同一時刻,不知是聽到了誰的命令似的,胡悅開始后退——而袁蘇明也跟著步步向前。

    終于,她轉身疾跑,而他緊隨其后,以一個胖子難得的靈便緊跟著追了出去。

    不能放跑她!

    第212章 真相

    電梯口激發了一場打斗。

    說是打斗,但當然沒有電視劇那么精彩,更像是現實生活中的打架,充斥著肢體拉扯,女人是先跑出來的,她的速度快——但,這是電梯入戶的高層,應急樓梯并不在正門,從正門出去,只有電梯,電梯卻沒有這么快到。

    男人從門里出來,拽著她的胳膊,他太重了,就算再怎么掙扎、廝打,也擋不住她被拖進房門里的趨勢,男人和女人在體力上終究有天生的差距,女人再三抵抗,仍被拽進了屋里。

    她被扯在客廳里僅剩的家具上坐了下來——男人解下皮帶把她的手捆在椅子后,他們都沒有大喊,因為知道這沒用,整個過程都充滿了悶哼聲與咬緊了牙關從喉間發出的咆哮,現在,一切暫時平息,他們都在劇烈的喘息,眼神盯著彼此一錯不錯,書房里,老人的敘述聲早已停了,屋內僅存他們粗重的呼吸聲,還有那仿佛能迸出金鐵交擊之音的眼神碰撞。

    “你不能殺我?!笔呛鷲傁乳_的口,她的聲音居然還很冷靜,但卻充滿了無邊無際的蔑視與仇恨,她幾乎是高傲地說,“在這里殺我,你也逃不掉——監控都拍到了,現在,已經不是十二年前了!”

    人胖,體能也確實不足,在剛才的撕扯后,胡醫生很快恢復了過來,但袁蘇明到現在還在呼哧呼哧的喘氣,就像是被什么事牽動了情緒,激動得要命,他的回應也比胡悅更急促,“我沒想殺你!——我真的不想傷害你!”

    他急切地為自己辯解,但胡悅根本不屑,她沖他吐了一口唾沫,“呸!”

    她當然有足夠的理由不屑,他們之間的血海深仇已經耽擱了十二年,這隔了十二年的審判、的憤怒、的鄙視,來勢洶洶卻又正大光明,即使被綁住,甚至可以說是命懸一線,胡悅也依然占據了絕對的主動,而袁蘇明——他也接受了她的鄙視,竟沒有予以懲戒,只是強調了一遍,“我真的從來沒想過傷害你——我想補償你,我是想補償你的!”

    “你現在要告訴我,一切都是意外?”胡悅停住了掙扎,微微露出冷笑,好像已識破了他的套路,“你從來沒想過要傷害我媽?”

    “這本來就是意外!”袁蘇明叫了起來,“她也有責任——她真的也有責任!如果不是她先刺激我,她先懷疑我是搶劫犯——”

    這些話,大概十二年來,他沒有和任何人說過,袁蘇明的情緒甚至比胡悅還濃,“你們都有責任!你們——我是病人!我應該吃藥的!我應該得到治療!那時候,我也不想的——但是——但是我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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