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
書迷正在閱讀:姜姬、全世界越讓我嫁你我越是不嫁做一輩子你的未婚妻憋死你、茅山鬼術師、總裁說他想復婚、無念[修真]、古穿今我家藝人的武道夢、終于親到你了[娛樂圈]、他養的鳥成精了、我不上你的當、jian臣之子
達先生看起來也不怎么好,衣衫襤褸的程度,完美融入醫院門口的那群號販子,他慢慢走過來,擠出勉強的笑容,“我猜你可能在這里——也沒帶手機,剛想進去問一下?!?/br> 他果然從昨晚也沒拿到手機,并不知道任小姐通報的消息,只是偷跑出來,猜她在這里——至于為什么能猜到,當著胡悅的面也不便明說。這對苦命小情侶對視一眼,都有點沮喪,任小姐低頭靠近他懷里,“都是我不好……” “你手不疼了吧,”達先生一點怪她的意思都沒有,伸手撫摸一下夾板,心疼地問,“醫生怎么說?是骨裂還是輕微骨折?” 骨裂其實就是骨折的一種,這是沒常識的說法,但他能從夾板上判斷出骨折的輕重程度,只能說對殘障確實有深入迷戀,胡悅冷眼旁觀,任小姐搖頭說,“不怎么疼了,是骨裂——我們現在怎么辦,達令?” “先回家再說吧?!边_先生用詢問的口氣說,又轉向胡悅,有點不好意思,“那個,胡醫生,有現金的話,能給我一百元車費嗎……我出來得匆忙,她手機里又沒有支付軟件——” 對任小姐的一切,他果然了如指掌,說話間,手還不停摩挲著任小姐手臂上的一塊青腫,心疼之意溢于言表,達先生對任小姐的愛,確實不容置疑。 胡悅笑笑,“好,不過我也沒現金,不如,我幫你們叫輛車吧?!?/br> 她答應得爽快,任小姐卻有點不安了,埋在達先生懷里的頭轉過來,對她不停使眼色,達先生礙于角度,看不到,胡悅裝著看不到,她沒辦法,只好掙脫開達先生的懷抱,“可我已經定好酒店了——我爸爸mama知道我們的房子的,達令……” 沒有明說,可誰都看得出來她的意思,達先生很吃驚,任小姐找補似地說,“我怕——我怕他們更生氣了,我們就……” 再怎么樣,拒絕也說不出口,可意思是已經夠明顯的了,達先生很快穩住自己,“好,你說得對,是我沒考慮清爽?!?/br> 他飄胡悅一眼,胡悅回他無辜的眼神:十年功夫,難道敵不過一晚相處?她又不會催眠術。 聰明人交流,語言真的太蒼白,她的意思達先生已明白,他有一點黯然,轉而說,“那我送你去酒店?!?/br> “好?!比涡〗銓λ€是滿臉的笑,又靠到達先生懷里,“你上班要十點的,還能陪我一下?!?/br> 現在還上什么班,這完全是粉飾太平,任小姐的逃避兩個人都看出來了,只是都未評論,胡悅叫一輛車,三個人一道去他們家取了達先生的身份證,達先生拿上錢包,終于回到正常狀態,先把押金還給胡悅,又開了家里備用的車,送她們到已預定的酒店,任小姐在沙發等著,胡悅帶達先生去開房間——預定是她的名字,要換達先生登記也得她和前臺商量,不行的話那就只能登記他們兩人的身份證了。 “沒問題的,胡小姐,我們這邊幫您把預定人的名字改掉就可以了,達先生,請您拿一下信用卡?!?/br> “昨天,麻煩胡醫生了?!痹谇芭_悅耳的背景音中,達先生對胡悅說,頗有些試探的意思,“現在事情多,過一段時間,我請胡醫生吃飯,好好答謝?!?/br> 他在來的路上應該和任小姐溝通過了,相信不是胡悅泄漏的消息——只是還未信實,所以這好好答謝,仔細琢磨也是有一點威脅味道的,但胡悅其實并不懼怕這個色厲內荏的高級紈绔:達先生雖然很會做表面功夫,好像青年有為,不是個善茬,但仔細想想他做的事,就知道他和師霽以及她這種一手一腳拼上來的草根,真是沒得斗。 “好啊?!彼蠓降卮饝聛?,看達先生的眼神不由就帶了點俯視的味道,這眼神自然也讓達先生很不舒服,但胡悅的笑容卻隨他的不舒服而加深,“達先生不著急的,先忙你的事吧,看起來,你是要忙一段時間了?!?/br> 兩人的眼神,不由都落到了沙發那頭的任小姐身上——不知什么時候,她又開始講電話了,捂著嘴巴小小聲地說,看到兩人看過來,便給達先生直打手勢:猜也猜得到,今早達家、任家發現兩個小的都偷跑出來,這會自然開始積極找人了。任小姐這是叫達先生快逃命呢。 達先生吐一口氣,有點疲憊的樣子,他沒拿準胡悅的立場,還在裝,“沒辦法,她不懂事,最后爛攤子還不都是我來收拾……只希望能快點把家里這攤收拾好吧?!?/br> “嗯嗯?!焙鷲倯??!叭涡〗闶怯悬c不懂事,辛苦達先生了——” 達先生唇邊的笑浮起了,他的答話才張口,便又被胡悅截入,“這些年,把她握在手心,也很難吧?!?/br> 這—— 這對話,已超越一般的客套,達先生驚訝地望著胡悅,眼神數變,最后化為一片深沉,“哦?” 胡悅不裝假,她笑笑,“別誤會,達先生,我不是說你對任小姐有什么異心——恰恰相反,你確實是很愛她的,這誰都不能否認?!?/br> 達先生的臉色剛柔和一點,她話鋒一轉,“但其實,你也可以不必那么自卑的——任小姐不用截肢也一樣離不開你,我覺得,你們之間要截掉的,并不是她的腿,而是你的不安全感,達先生,你說是嗎?” 對達先生這樣的人,劃開偽裝刀一樣的言語,太過直接,反而讓他無法招架,他抿起嘴唇,胡悅說,“你長相一般,身材也矮小,還有這樣的癖好,任小姐確實是你天造地設的伴侶,她審美異常,和你癖好相似……生得還這么漂亮,更是全心全意地喜歡你,在你眼里,她就是全世界的珍寶吧?” 他們倆依舊望著講電話的任小姐,平心而論,任小姐原本也只是清秀,現在頂著一張香腸嘴,形容又萎靡,實在算不上多賞心悅目,可達先生的表情,照樣因為這樣的任小姐,在胡悅的述說聲中柔軟下來,他說,“我是真的很愛她?!?/br> “所以你才想這樣一輩子握緊她?”胡悅不客氣地說,“達先生,愛是很危險的感情,會讓人變得可怕,你現在就很可怕?!?/br> “但我真的很愛她?!边_先生喃喃地說,他終于把眼神調回到胡悅身上,沒了剛才的失措,一瞬間強硬起來,“這也是她的希望,不好嗎?” “這是你讓她希望的?!?/br> “兩個相愛的人在一起,本來就會互相影響?!边_先生不置可否,他的心意看來沒有絲毫動搖?!拔蚁?,胡小姐你有些誤會了,我和她并不是單方的主從關系——這么說,你也許不信,但我愛她,遠遠超過她愛我,她才是我們中間的主宰者?!?/br> “我沒有不信?!?/br> “先生,這是您的房卡?!?/br> 前臺遞上門卡,兩人的對話因此暫停,胡悅凝視著低頭小聲講電話,不知什么時候又開始哭泣的任小姐,又看看達先生。她重復說,“我沒有不信,我很相信?!?/br> 對這對畸形的情侶,她說不上有什么感覺,對達先生更很難講是簡單的厭或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胡悅還滿同情他的。她低聲說,“對你來說,她是全世界,可她和你在一起,也許只是為了尋找她缺少的東西?!?/br> 缺少的是什么,兩個人都清楚,也許對任小姐來說,慕殘癖、異樣的審美,都是為了吸引家人注意力的自殘手段,只是她自己都未能明了。但現在,家人的注意力終于都集中到了她身上,她的變化,又迅速又劇烈,從離開達先生什么事都做不了,到現在寧可住酒店,也不愿和達先生一起回家,這,怎么可能只是因為胡悅的一席話? 也許,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可在看得懂的人眼里,任小姐的天真和殘酷,卻是一目了然,就像是一本被翻開的書。達先生的愛還在,可任小姐心里住的那個小孩子,已經得到自己最想要的東西,別人的愛,她可能已經不是那么需要了。 任小姐擦著眼淚,說著電話,甚至沒注意到兩人已走到她面前,胡悅和達先生對視一眼,達先生已掩去絕望,只是有點失敗者的麻木:這樣的變化,看得出來,卻又該怎么阻止?人心的變化,這世界上可曾有任何一個人能夠真的掌控? 胡悅迎著達先生的眼神,她唇邊的笑意始終沒有褪去,如今再度加深,想到李小姐,想到十九層過去鬧出的那種種不堪的熱鬧—— 她笑著在達先生的耳邊說,“達先生,我是真的很同情你?!?/br> 達先生一語不發。 沒再和任小姐多說什么,只是簡單道了個別,胡悅轉身走出酒店,雖然熱浪襲來,艷陽高照,讓她很快就出了一身薄汗,但她仍感到神清氣爽,這層汗,像是把體內的毒素都帶了出去,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爽快。 包里手機震起,她接電話的聲音都大了幾分,“喂?” 隨著電話那頭的講述聲,她停下腳步,眼睛越瞪越大,聲音帶著驚喜,“真的?!” “——李小姐的感染真的好了?” 第127章 加油 “是真的沒想到,醫院里反復怎么都沒看好,這邊剛好那邊又發燒的,去海邊住了半個多月——真的就好了,幾次抽血,大夫說指標都好得不得了,叫我們趕緊回來做手術——” s市的夏天是怎么樣,住過的人心里都是有數的,能到海邊去療養當然舒服,別說李小姐,就連她母親都比之前精神不少,人也胖了,看著沒那么愁苦,手術還沒做臉上就有了笑容,“胡醫生,你說奇怪不奇怪,要說醫院病菌多,我女兒回家也一樣感染的,怎么去住療養院就一下好了呢?” “住家如果不向陽的話,梅雨季節太潮濕,細菌也容易繁衍?!焙鷲傉f,“如果衛生條件不太好,病人住著可能身體也是容易出問題?!?/br> ——這是真的,從前所說的陽宅風水講究,在醫生看來不無科學道理,李小姐這幾年多次做過手術,以前還受化學燒傷,體質弱的人,就是不能勞累,心情要愉快,住處要向陽通風,最好寬敞點不能逼仄……不過胡悅沖口說了半句就微覺不妥,止住了微微一笑:這些其實都是常識,李家又何嘗不知道這一點?只是居住條件有限,她看過李家的住房,是在s市中心的里弄房,唯一好的一點,到底還不是木質結構的最老式里弄,房齡估計在五十年左右——謝天謝地是磚樓。 住在這樣的房子里,當然容易感染,可李家為了給李小姐求醫,不說傾家蕩產,手頭也絕對不寬裕,現在全家只有一個人上班,當醫生的能幫得再多,日子終究也是緊張。這些窘迫,胡悅無意再逼迫她們坦白,她換了個話題,“明天就要手術了,緊張不緊張?” “還好,都緊張過了?!?/br> 這一期手術,從開始籌劃到現在,幾乎經過將近一年的時間,忐忑、期待與失望、希望之間的反復,又何止一兩次?真的走到最后一步,李小姐反而沒有多焦灼,她笑著說,“其實我和mama也同胡醫生想得差不多——我們也覺得是原來房子條件太差了,這次去海邊,我和mama都住得很開心,在s市,一輩子住在小房子里,到外地隨便什么房子都覺得很闊朗,空氣又好?!?/br> 她講,“如果手術做好了,也沒有什么別的花銷,我們已經講好,等爸爸退休就把房子賣掉,到崇明那邊去買一套?!?/br> 住了一輩子的里弄,去崇明總歸能置換個大一點的房子了,胡悅也笑了,“這個想法好——放心吧,手術沒問題的,師主任親自給你們主刀,你們就放寬心就行了,不要有什么思想負擔?!?/br> “思想負擔沒有的,還有什么能比現在差?大不了就是和現在差不多——再丑一點也沒什么啊,還有什么能比現在更丑?” 李小姐現在反倒是看得開了,就連她mama都不再掉眼淚,籠著女兒的頭發,跟著一起笑起來。病房里還有幾個別的顏面修復家屬,聞聲也都跟著笑——能住到這個病房里的,沒有誰很完美,最嚴重的李小姐都這么樂觀,整間病房氛圍都好?!爸v得好,反正也不可能比現在差了?!?/br> “是啊,要我講一句,大姐,你們家小囡不幸中的大幸,能進到十六院來做,對吧,這個就是你們的福氣了,手術一定沒問題的?!?/br> “是的是的,大家都一樣,都一樣,都是不幸中的大幸?!?/br> 晚上八九點,病房的燈不可能和家里一樣溫暖明亮,慘白地掛在屋頂,但笑聲卻把空氣填滿,幾個家屬攀談起來,“我這個小的,兔唇,做過一期手術,現在帶來做二期?!?/br> “我們這個是癌后修復,我說一句話,有條命能剩下來,還有點心氣能來做修復,都是好——” 胡悅微微一笑,和李小姐母女用眼神道個別,走出病房回自己的值班室,這個二線值班制度也好,前半夜稍微溜出來幾分鐘也沒什么。 外面的天氣雖然熱,但住院部當然永遠都是那個恒溫,消毒水的味道也永遠都不會散去,和隱約的笑聲一起在空氣中蔓延開來,好像有種東西在空氣中肆意地生長,叫人的心都脹破了似的飽滿,這感覺伴著胡悅走過長長的黑暗的樓梯,唇邊笑意依舊不散。她走過師霽的辦公室,又走回去,“還不下班???” 師霽很少有加班的時候,他的工作一向極有條理,什么時候該做什么事,做完就走絕不停留,像這樣,第二天手術,頭天晚上還在溫習手術方案極為罕見——胡悅沒看到電腦,可甚至不用去留意擺在辦公桌上的3d頭模,也猜得到他是為什么加班。 “很久沒做過這么大的手術了,有點不自信???” 她說,走到辦公桌對面,師霽沒看她,只是從鼻子里‘哼’了一聲,態度一如既往,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他對她總是沒什么好臉色的。 說起來,他們這幾天各自都忙,胡悅始終沒正面問過他任小姐的事情,現在有了機會,她卻又忽然不想說了,凝視著師霽的側臉,她沒說話也沒有走,直到師霽有點不耐煩地問,“你有事?”,她才意識到自己已經看了師霽好一會兒,奇怪的是,他們兩個人好像都沒有覺得她的行為有多失禮。 “你很緊張吧?”她說,不知道為什么會這么說,人和人的對話有時候會有這樣的情況,說出口的話,不經思考,也沒有用意,更不會去揣測對方的想法——有些人這么說了一輩子的話,那是沒有心,像胡悅這樣的有心人,幾乎很少有這樣的時候。 可現在就是這樣,她不去想這么說是不是很不識趣,也不去想師霽會不會生氣,就只是這樣說著,“我剛去看李小姐,她心情不錯?!?/br> “已經想好了修復以后的新生活要怎么過,還挺期待的?!?/br> “她的新生活,可就壓在你的肩膀上了?!?/br> 不知不覺間,她已經走到師霽身后,和他一起看著電腦上閃閃爍爍的手術效果圖,“背負這么大的期待,做這種全新的手術……緊張嗎?” “……”師霽給了她一個眼神,沒聲音,但是‘你很煩’的意思則很響亮?!澳愕降滓陕??!?/br> 其實,她想說的事有點多,想要謝謝他把李小姐安排到度假村,不管是不是為了她,想要謝謝他插手管了任小姐的事情,盡管這和他真的一點關系都沒有,她想要問他為什么不事先告訴她,盡管她已經猜到一點原因,她想要多知道一點她安排中的細節,想要和他一起預習明天的手術流程,雖然她并幫不上什么忙,她只是三助,手術只能看主刀。 ——她想要說的是這么多,甚至還不止這些,遠遠不止這么多,可出口的卻是這種好似挑釁的刺激,胡悅伸手捏了師霽的肩膀一下,“加油?!?/br> 也許問了這么多,就是希望師霽承認他的緊張,畢竟,他不需要,她怎么加油? 師霽回頭,視線先落到她的手上,再抬頭看著她,但她的動作,太過自然,連胡悅自己都沒注意,她捏了一下就移開了,還說,“注意放松肩頸,明天的手術時間久,對肩頸壓力很大?!?/br> 按慣例,師霽應該以冷嘲熱諷回應,但今晚他居然沒有說話,胡悅心里有底了:是真的有點緊張,十九層的手術做久了,全都是成熟手術,而李小姐要做的手術,別說全國,也許在全球,這都是第一例?;颊卟痪o張,全盤信任,而承接了這樣的信任,緊張的,是醫生。 “師主任,”走到門邊,她又說。師霽把視線從電腦上移開看過來,“加油哦,看你的了?!?/br> 她揮揮手,走了,走著走著,搓搓手指尖,好像有一點異樣的感受纏繞在那里,是隔著衣服傳達的溫度留下的痕跡。 “有病?!?/br> 在辦公室里,師霽重新把眼神投到電腦屏幕上,他搖搖頭,喃喃自語地說了一句。 過了一會,又忍不住拂一下剛被按過的肩線。 他的白大褂素來是打理得整潔,很挺括,手指按在上面,塌陷下微微的印子,好像到現在還留著溫度,師霽的手掌,若有所思地在指印上停留了一會,他沉思了一會,又露出一個略帶自嘲的笑容:這動作,簡直有些心酸,好像他已經很久都沒有被人這樣觸碰過一樣。 是啊,有多久了呢? 有多久,沒被人這樣毫無目的地碰觸過了? “加油哦,看你的了?!?/br> 她的聲音,好像還縈繞在空氣里,帶著外頭夏夜那勃勃的生氣,在悶熱中有種蓬勃的力量,向上、向上、向上地生長著,纏繞著記憶,這余味不說話也留在胡悅的眼睛里,在她含笑的注視里,這是那種相信世界會變得更好的力量,當她注視過來的時候,不需要聲音,經歷過那么多,也曾動搖過,可到現在,她還能毫不猶豫地這樣相信,一切,都會變得更好,你要做的只是加油。 “加油?!?/br> 再一次聽到這句話,是在翌日的手術臺上,李小姐已經上好麻醉,安然閉眼躺在手術臺上,師霽的眼神和胡悅碰過,逐一掃過室內的口罩——護士、助理、麻醉師、旁觀學習的各科室醫師,還有扛著攝像機記錄的專業攝影師—— 他的眼神,又在回到胡悅身上,胡悅的表情藏在口罩和護目鏡背后,看不清,她小小聲地又重復了一遍,“加油?!?/br> 師霽眨了一下眼睛,沒有回應,他的眼神回到病人臉上,她雙目緊閉,殘缺的面容,在無影燈下更為可怖,幾乎已經難以說是人形。 這手術,全球首例,成功率誰也無法預估,持續了一年,歷經波折,意味著太多太多,學術聲望、政治資本——可這些,對一個醫生來說,都比不上病人的一生,她的信任與希望,沉甸甸,壓在指尖。 “加油?!?/br> 在他背后,有個人小小聲,有點慫地說,好像生怕被聽見了丟臉似的,確實,他們生活的環境,早已不適合熱血——這世上再沒有比醫院更理性和冷酷的地方了。 但也沒有比醫院更溫暖和樂觀的地方,至少她是這樣相信的,所以她還是要說,“加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