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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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麻煩啊,贏墀又不蠢,如果是醫宗輕易就能破解的招術,他用在付醇風身上又有何用?! 但是此時若是質問,他又豈肯乖乖解術? 天衢子說:“現在厲空梟在我們手上,看來我們只得以此要挾,令他為付大長老解術了?!?/br> 木狂陽嘴里還在流血,聞言卻道:“贏墀素來卑鄙無恥,誰能保證他會乖乖解術?萬一他又在我師尊身上種下其他陰毒法術,又當如何?” 真是麻煩啊,大家都開始頭痛了。 君遷子簡單地處理了木狂陽的傷勢,很快又為付醇風接駁手、足。付醇風坐將起來,君遷子肯定了木狂陽的話:“他體內有混元丹,看來木掌院正是以此丹喚醒其神智?!被煸ふ侨谔焐骄盼徽圃旱谋Cサ?,煉制十分不易。但效果也十分強悍。 他既然這般說了,大家自然完全相信,于是付大長老的丑態也有了合理的解釋。典春衣說:“莫非付大長老是受藥物控制,對木掌院生了邪念?!贏墀真是陰毒?!?/br> 付醇風張了張嘴,沒說話——這還真不是,雖然贏墀確實陰毒。 等到包扎完這一對師徒,天色已經快亮了。諸位掌院們折騰了一宿,現在真是人困馬乏,連木狂陽都累了。第一次大家什么都沒管,倒頭睡下。 天衢子也十分疲倦了。畫城桑林里,頊婳與天衢子的化身共同背靠一棵桑樹,傷勢沉重,而隔著九殛天網分魂而至,又十分疲倦。再加之體內魔息,他儼然已不堪重負。 但是有美在側,一刻千金,哪舍得將時間耽擱在睡眠里? 月光下桑影斑駁,頊婳說:“五百年里,我經常夜里在此行走?!辈蝗灰膊粫龅角皝懋嫵谴蛱侥Эw質的贏墀。 天衢子安靜聆聽,他對她還不算了解,但不必著急,他有無邊無際的耐性,和很長很長的時間。 頊婳接著道:“可是人間很奇怪,夜深人靜時,光影交錯,會有一種,全世界只剩我一人的錯覺?!?/br> 天衢子輕聲說:“孤獨?” 頊婳說:“我并不明白何為孤獨,安靜有時令人沉迷,有時讓人生厭。今日有掌院相陪,卻覺心安?!?/br> 天衢子余光掃過她華美的裙擺,問:“天衢子……有幸與傀首攜手而行嗎?” “這有何不可?”頊婳伸手過來,天衢子緩慢握住。倦與傷都拋到了九宵云外,愿為這一刻五指相扣舍卻所有。 星辰海。 奚云清一直跪到天亮。天光入窗欞,她終于起身,活動了四肢,先去師尊房里請安。天衢子其實并沒有讓她們晨昏定省的習慣。畢竟以往他喜歡清靜,苦竹林一直不歡迎來客。 但是今日不同。身在敵營,她作為弟子,當然要擔起師尊安危的重責。她來到師尊房間門口,然而敲門許久,卻并無人應聲。 師尊不在?! 奚云清寒毛都豎了起來! 怎么可能?!那妖女是不是把師尊怎么樣了?! 好嘛,頊婳又從傀首變回妖女了。 奚云清怒氣沖沖地闖進頊婳的居處,然而此處空無一人。頊婳也不在。奚云清一頭霧水,頓時心里又冒出種種猜測——連天衢子化身被剝去衣衫綁在十字樁上,頊婳手持皮鞭,沾上辣椒水,重重鞭笞這樣的限制級畫面都出現了! 她急急前行,冷不防迎面撞上一個人,還是個熟人——魔傀四君之一,癡。 奚云清曾經為他治過傷,這時候倒是一眼認出來。事關師尊安危,她哪還顧得上跟癡客氣,一把揪住他的衣領:“你們傀首把我師尊的化身囚在哪里了?!” 癡莫名其妙,指了指她揪住自己領口的手:“我并不覺得,這是禮貌問話的方式?!?/br> 奚云清氣得俏臉都紅了:“誰要跟你講禮貌!快將我師尊的化身交出來!” 癡沉聲道:“魔傀四君不能與其他女子糾纏不清,請你自重,勿壞我清譽?!?/br> 奚云清:“……”誰要壞你清譽??!她怒道:“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我問我家師尊呢?!” 癡握住她的皓腕,向后一翻,奚云清只覺一股大力,幾乎將她手腕扭斷。她悶哼一聲,冷不丁寶劍出鞘,一劍削來。癡只得放手,然而奚云清哪肯罷休?一劍破風刺來。 二人在星辰之間的連線上交戰,奚云清上次旁觀了頊婳修補九殛天網,對法陣理解終于大為精進。此時與癡對戰,竟然一時之間也不落下方。 癡感覺到這丫頭進步神速,一時之間難免好奇,一攻一守,竟也十分認真。 二人交手有近百招,癡漸出全力,一招氣貫山河當頭斬下。而奚云清畢竟還在摸索中,結陣速度稍慢,被他一刀壓制,她“啊”地一聲驚叫,整個人從星線之間墜落。 癡連忙飛身而上,本是一手扯住她的衣袖。然而高空飆風猛烈,他刀氣下壓,奚云清的衣袖碎裂,癡無奈之下,只得握住她的手。 奚云清心中慌亂,忙準備御劍,癡來不及制止,而她一動真元,立刻引得星辰海防御法陣開啟。無數光線如最鋒利的刀刃,自四面八方而來。 癡擁她在懷,以手中刀擋去光刀。 他畢竟生長于此,對此陣十分熟悉,光影交錯縱橫,雖然聲勢驚人,但二人總算沒有受傷。奚云清一時之間不敢妄動,只得任他擁抱墜落。 他的刀與光刀相擊,兵器交擊之聲就在耳邊響起,聲聲不絕。奚云清卻莫名地,覺得安全。 然而星辰海乃傀首駐地,防護法陣一旦開啟,如何能不驚動衛隊? 二人尚未落地,已經被重重包圍。奚云清面色微紅,然而為首的人乃是星辰海衛隊隊長慕云綺,他沉聲道:“魔傀四君不得接觸除傀首以外的女子,癡君不知道?” 奚云清一怔,這才發現自己還在癡的懷中,她飛快掙脫出來,身上衣裳多有被劃破的痕跡。癡也沒好到哪去,倉促之間抵擋光陣、不觸發其他攻擊法陣已是十分難得,哪還顧及得了衣服? 他一向口舌笨拙,此時只是道:“我沒有?!?/br> 慕云綺卻是一揮手:“這么多人親眼所見,豈容你抵賴?來人,暫將癡君拿下,通知祭司神殿,等候大祭司發落!” 奚云清一臉呆滯——什么鬼??!魔傀四君只因為抱了一下女人,就要被收監?! 頊婳與天衢子的化身坐在灰白色的城墻上,看日出東方,煙霞萬里。 畫城在晨曦中蘇醒,城門前小路鑲嵌在繁花綠草之間,如一條錦帶,蜿蜒無邊,遠遠地行出春山之外。天衢子輕聲嘆:“畫城真是寧靜之極?!?/br> 頊婳說:“第一眼看見奚掌院化身之時,吾便有此刻奚掌院凝視畫城之感?!碧灬樽拥幕?,盡褪威儀,正是個綠水修竹般溫和寧靜的人物。 天衢子微微一笑,然畢竟傷病在身,縱有霞光映襯,亦是容色慘白。 頊婳也是天光漸明才發現,不由道:“奚掌院身上有傷,卻仍陪我通宵出游,是本座考慮不周了?!?/br> 天衢子道:“能與傀首把臂夜游,乃天衢子榮幸。頊婳不必客氣?!?/br> 頊婳站起身來:“奚掌院這樣說,本座更心中不安了。我們還是先返回星辰海吧?!?/br> 天衢子拂去衣上微塵:“亦可?!?/br> 二人結伴返回星辰海,然而剛行至門前,便聞人聲鼎沸。頊婳皺眉,只見星辰海下,不僅有衛隊,還有祭司神殿的人,連太史長令都來了。 她大步走來,眾人立刻左右兩分,讓出中間一條道來。 “什么事?”頊婳問。 太史長令面色鐵青:“魔傀四君之一,癡君,不守族規,竟然在大清早與一女子衣裳不整、摟摟抱抱!舉止不端,令傀首蒙羞!” 天衢子面色古怪——癡君摟抱一個女人,為何是令傀首蒙羞? 倒是頊婳問:“女子?誰???” 太史長令法杖一頓地,微微抬手,作了個押上來的手勢。有二人被推推搡搡,出現在頊婳眼前。男的是癡,女子竟然是奚云清! 二人皆被捆綁,身上衣衫,倒確實是破破爛爛。 癡面色怒且難堪,奚云清更是滿臉通紅。這時候一眼看見天衢子的化身,她趕緊喊:“師尊,這群瘋子胡說八道,您千萬不能相信他們!” 太史長令怒道:“閉嘴!你勾引魔傀四君,死到臨頭,還敢嘴硬?!” 頊婳頭大如斗:“怎么回事,好好說?!?/br> 癡不擅言辭,奚云清只好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然后怒道:“你身為傀首,豈能霸道至此?癡不過危急之時出手相救,他有什么錯,竟然就要浸豬籠?!” 星辰海衛隊隊長慕云綺喝道:“黃毛丫頭竟然敢對傀首無禮?!”說著話尖刀一遞,已經到了她的咽喉。天衢子衣袖一動,慕云綺只覺得一股氣勁自刀尖傳來。他低頭一看,赫然發現自己刀尖變軟,竟然是寸寸融化滴落。 他大吃一驚,天衢子的化身冷然道:“戰士刀鋒,當對敵沙場,保家衛國。不可胡亂指向?!?/br> 慕云綺看看他,又看看頊婳,頓時與旁邊所有人產生了同樣的疑惑:“你是誰?!” 他一聲怒喝,突然所有人都發現一件事——這個人可是跟傀首同去同回的。這一大早的……這二人衣衫沾露,而傀首更是一身盛裝。 孤男寡女,一夜未歸,這是去了哪里?! 太史長令畢竟消息靈通一些,見狀沉聲道:“你是九淵仙宗陰陽院掌院天衢子的化身!” 諸人聞言,頓時轟然一聲,議論紛紛——化身一說,只是聽聞,幾時親眼見過? 更何況九淵仙宗陰陽院掌院,素來只聞其名,此時見了真人,難免諸多品評。天衢子身姿筆直,在這樣的場合,即使是化身,也不由帶了八分威儀:“正是本院?!?/br> 太史長令怒道:“你被傀首俘獲,乃畫城階下之囚。竟然也敢在此放肆!” 天衢子凜然答:“法有不公,人人皆可指摘,何談放肆?” 太史長令轉而對頊婳道:“傀首便任由一個俘虜在畫城指手畫腳、妄議是非不成?!” 頊婳撥弄手中桂枝,含笑道:“依大祭司之意,欲待如何???” 太史長令冷哼:“魔傀四君之癡,與其他女子行為不檢,依照畫城族規,浸籠沉塘,受寒水煉魂之苦,永世不得收斂其尸骨。至于此女,勾引四君,該當梟首示眾?!?/br> 奚云清氣得話都說不出來,半天才道:“你們……怪不得魔傀是魔族!你們真是兇殘愚昧,無可救藥!” 她名門弟子,罵人也罵不好,只得這般文縐縐地道。 “哈哈?!表湅O笑道,“只是抵擋光陣罷了,也值得大祭司這般小題大作?” “小題大作?!”太史長令氣得胡子都被吹了起來:“畫城族規在你眼里是否只是兒戲?!” 頊婳不耐煩道:“族規乃是死物,活人豈能被一紙條文所縛?!癡君,清晨與人打鬧,誤觸本座法陣,致使衛隊示警,引發族人恐慌,削半年俸祿,著令禁足一月,面壁思過。奚云清嘛,冒犯四君,出言無狀,著令掌嘴十下。此事就此作罷?!?/br> 她話音剛落,突然有人跪地道:“傀首!” 頊婳聞聲看過去,說話的卻是星辰海星辰衛隊隊長慕云綺。頊婳問:“你有什么意見?” 慕云綺道:“恕屬下直言,此二人做出如此敗壞風氣之事,傀首卻一味包庇,屬下不服?!?/br> “哈!”頊婳走到他面前,以足尖勾起他的下巴,“你不服?” 慕云綺的目光根本不敢往上看,已被她一襲繁花錦簇的衣裙耀得眼花繚亂。他神情慌亂,面上煙霞暈散,卻仍然堅持道:“屬下不服!” 頊婳足尖施力,令他眼神上移,與自己對視。慕云綺頓時呼吸停滯,頊婳紅唇輕啟,道:“不服就努力修煉,若你的修為能超過他,本座也包庇你?!?/br> 話音剛落,慕云綺還沒什么表示,頊婳便聽得身后,天衢子沉聲道:“傀首教訓屬下,還真是莊重!” 得,按倒葫蘆起了瓢,奚掌院生氣了! 頊婳無奈,不想跟傷兵一般見識,只得道:“奚掌院受傷不輕,還是先行入內,上藥療傷吧?!?/br> 然而奚掌院豈是那么容易息怒的?他一看見慕云綺面上恍惚之色,心中怒火更盛:“傀首部屬眾多,難道個個都是如此管束不成?” 頊婳一向吃軟不吃硬,天衢子態度一差,她立刻便話中帶刺:“本座如何管束部屬,不勞奚掌院費心?!?/br> 這一番對話,卻是透出一股子酸味來,太史長令立刻發覺了——不對啊,這二人,莫非是有什么首尾不成?!但這是很有可能的,當初頊婳以身殉城,戰死在畫城之下,可就是天衢子相救。 他馬上追問:“傀首昨夜不在星辰海,清晨卻與天衢子化身一并歸來。這般形容裝束,恐怕不是對待敵首戰俘之態吧?” 周圍目光各異,頊婳一臉正直,道:“本座身為畫城傀首,一直將種族利益牢記心中。與九淵仙宗奚掌院,更是立場相左,毫無往來。玄門視我等為貨物,私下買賣,罪惡滔天,不可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