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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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指著一塊綠石道:“閨女,你爸爸沒什么錢,也不能炒股……還好我認識幾個老朋友,他們在新疆和緬甸那邊做生意,淘到了一些珍品,特價賣給我。我也時髦一把,跟你們年輕人學學投資……你瞧瞧,這是湖北十堰綠松石,真要在商店買,得好幾萬一塊?!?/br> 綠石頭光澤黯淡,色彩圓滑。 他又抓起一把澄黃碎石:“這是江蘇東海的水晶,底料好,可不便宜?!?/br> 他捏著絨布一遍遍擦拭箱底,那塊“羊脂玉”倒是真的白潤滑膩。但他瞄上了另一個角落,滄海拾珠般鄭重地說:“你們瞧,檀木珊瑚,大師的雕工,臺灣送來的上等貨?!?/br> 他挨個兒介紹自己的藏品,再小心翼翼地把它們放回去,生怕磕著了碰著了,像在對待一筆來之不易的巨額財富。 姜宏義臉色煞白,姜錦年猶自鎮定:“爸,我給你的五萬塊,你就花在了這些東西上?”為了搞清楚文化藝術類股票,姜錦年曾經深度鉆研其中……她絕對不是行家,但她至少能一眼辨別粗劣的贗品,有那么一剎那,她想把鐵皮箱子掀翻了扣在地上。 父親發覺她語氣不快,趕忙道:“我們這一代人講究信譽。我那幾個朋友認識三十幾年,人家在北京好幾套房子,好幾臺車,就我這點錢,他們哪里看得上眼?” 姜錦年一時肝疼,暫且說不出話。她父親還在念叨:“人民幣總在貶值,換成這些,比黃金還管用。保不齊哪一塊賣上幾百萬,你跟你弟買房的錢都有了?!?/br> 姜宏義煩躁道:“爸,我不用你們管。我是男人,我會自力更生?!?/br> 父親拍他后背,止住他的話:“哪家二十幾歲的小年輕買房,不是爸媽掏錢?” 姜錦年出聲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現在唯一的要求,就是我給你們的錢,別亂花,求你們了,我掙錢也不容易。買一堆假貨回來有意思嗎?你不懂就不要沾手。別說你們那個年代的人講信譽了,不比我們這一代好多少。某些人為了掙錢有什么不敢做?疫苗造假食品摻毒,區區幾塊石頭算什么?我跟你說,我學過一年的品鑒課,百分百肯定這些東西全是假的?!?/br> 她一鼓作氣地說完,父親訥訥應了。鐵皮箱子被他關緊又翻開,開完又合上,蒼老手指搭在堅硬棱邊上,黑褐色老人斑格外晃眼,像一連串荊棘刺進眼中,刺得姜錦年眼眶微紅。 她不知還能講什么。 小時候,都是父母嚴厲訓斥她,她老老實實地聽著。而今,角色互換,她心潮起伏,嗓音微啞變了調:“姜宏義還要上大學,他的學費生活費我全包了,你們不用擔心……我工作很順利,老板性格好……我掙得多,平常也不忙?!?/br> 父親仍是沒抬眼,只說:“不忙啊,不忙就?;丶铱纯??!?/br> 姜錦年點頭。 她拐彎抹角,問出了那幾個老朋友的名字,并對其中一人有些印象。她記得,那人確實是做玉石生意的,常年往返于緬甸、香港、新加坡等地……還和她的社交圈有一絲重合。 姜錦年沒再多說一句話,當晚,她出席了一場宴會。 宴會的舉辦方是幾家新興網絡科技公司,誠邀金融與it界人士。 姜錦年出現之前,并不知道她會在這里撞上紀周行。宴會的上半場,她總是繞著他走路,哪怕他們很容易視線交接,她也偏要不露痕跡地側過臉,如同避開一座討厭的瘟神。 宴會下半場,傅承林姍姍來遲。 他見過幾個朋友,就走到了姜錦年身側。她今天穿了一條淺白勾絲長裙,后背裸露三分之一,能瞧見形狀美好的肩胛骨。裙線到了腰部,略微收緊,衣香鬢影中更顯誘人。 傅承林站在墻角和她說話。他不知用了什么辦法,總讓姜錦年背對著墻面,抬頭看他,兩人坦然自若,談笑有加,甚至不愿花時間找把椅子坐下來。 而紀周行剛好坐在不遠處。 其實并非“剛好”,他是有意為之。 紀周行帶了一位女伴。那女孩子名叫錢妍,模樣清純,羞羞怯怯放不開手腳,紀周行把她當meimei一樣哄著,只是一句話里八分玩鬧兩分認真,倒還不如冷冷淡淡地待人接物。 紀周行的正前方,坐著他新近認識的一位朋友。那朋友名叫溫臨,是溫容科技ceo的長子……溫臨有個兩歲大的女兒,其母不詳——紀周行挺能理解這位甩下女兒的母親。通過短短幾天的接觸,他對溫臨下了個定義:為人沉著冷靜,又刁鉆市儈,愛好是尋歡獵艷。 最熟悉男人的心理的,只有男人自己。紀周行見慣了聲色犬馬。他依然認為,溫臨是其中佼佼者。 在這樣一個正式場合,溫臨還要笑問他:“周行,我聽人說,你前女友非常漂亮,她今天在嗎?介紹給我認識?” 紀周行卻道:“她……脾氣不行,剛烈莽撞,不擅長交際?!?/br> 溫臨眉梢一挑,了然道:“姜錦年是刀子嘴豆腐心?!?/br> “她可沒有在心里藏一塊豆腐,”紀周行仍是執意道,“脾氣太差了,很無趣,是叫人憤怒的那種女人?!?/br> 他極力撇開溫臨的興趣,溫臨就更感興趣。 恰好今晚,錢妍也坐在了紀周行身邊。錢妍總算找到了話題可以聊,她插了一句:“傅承林把姜錦年的情況介紹給家里人了。我爺爺認識他奶奶,聽他奶奶說的。上上個月我和傅承林相過親,他就一直悶頭吃飯,吃飯吃飯吃了一晚上。傅承林讀過書,還不坦蕩,他早點跟我講,我不就不會去他們家了?” 第29章 善變 錢妍心有不甘。 她覺得自己沒受重視。 人們之所以生氣,就是因為現實背離了他們的預計。 錢妍的氣憤僅僅維持了十秒鐘。溫臨的一句話,撫平了她的怨尤:“各人自有各人緣。你才貌雙全,大把的更好的男人在等著你?!?/br> 錢妍略顯靦腆,安安靜靜坐著。 她一會兒看看溫臨,一會兒瞧瞧紀周行,兩位先生屬于不同類型的帥哥……她偷偷幻想自己張開雙臂,左擁右抱。溫臨給她倒酒,紀周行為她剝葡萄。 想象的空間里,她憧憬奇遇,十分膽大。 真實的三次元,她神經敏感,表現得怯場。 紀周行漸漸失去了聊天的興致。他分不清這是失戀后的通病,還是他最近太過疲勞,他要是跟朋友們說自己是個情種,大部分人都會笑岔氣。 他只能自我解嘲:時間將是治愈一切的良藥。 他篤信姜錦年并沒有多愛傅承林。適齡男女,外表般配,不用別人多說,他們自己就好上了。 紀周行喝酒吸煙時,仍然愁眉緊鎖。他的面部表情變化沒逃過溫臨的雙眼。溫臨忽而可憐他:“這個月天氣燥熱,我過兩天要和張總他們去北方避暑?;?、跑馬、打獵,你報名參加么?” “張總?”紀周行問道,“哪個張總?” 溫臨攤開雙手,手掌朝上:“張源寶,浙江溫州人。他家做皮鞋和女裝,后來參與了姚家的p2p投建。哦,我想起來了,姚家那丫頭也是你前女友?!?/br> 他笑問:“紀周行,你怎么那么多前女友?每玩一個女人,就給一個名分?” 紀周行沒被他帶偏話題。因為他認識張源寶,所以第一時間察覺到大事不妙。 張源寶的長輩們只做服裝行業,而張源寶更青睞于互聯網金融。他是姚家投資平臺的最大股東,雙方利益捆綁,私交甚好。通過姚芊那條線,紀周行與張源寶成為了點頭之交。 張源寶心寬體胖,待人和藹。他有個突出的特點——沒事就蹲在家宅著,不愛出門交際,更不愛劇烈運動。 而溫臨恰好相反。 溫臨擅長極限滑雪,還在北方牧場養了一群馬,他不會平白無故帶上張源寶,事出反常必有蹊蹺。 為了弄清事件真相,紀周行借口失陪,給姚芊打了一通電話。鈴聲響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紀周行第三次撥號,他才聽見了姚芊有氣無力的聲音。 她說:“太陽打從西邊出來了?!?/br> 隨后,她就笑了。笑到一半,她開始哭。 紀周行不再是她的男人。雖然他們上過無數次床,解鎖了幾十種姿勢,她閉著眼都能記起細節?,F代社會的情侶們做過再親密的事,也不代表他們能終成眷屬,這還不如毫無感情地約.炮呢。 她越想越難過,哭得那樣傷心。 紀周行的電話像一把劍,攻破了她的最后一道防線。 她的愛情、事業、家庭都忽然一塌糊涂。 她哽咽著說:“我要完了?!?/br> 紀周行安慰她一句:“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不管你們家出了什么事,你們還有積累、有關系,那就能東山再起?!?/br> 姚芊知道他想說: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問題是青山都沒了,上哪兒去找柴火? 他們家的p2p平臺被父親和兩位叔叔cao持,力求最大化的節省成本。他們最初的生意與房地產相關,也規劃了一個海南島度假村,工程項目的尾款還沒付清,姚芊的叔叔就卷款逃跑了。 不跑不行。 姚家的企業欠缺風控能力,資金流通時,出現了不少爛賬壞賬。那情況就類似于2008年金融危機時的雷曼兄弟公司……無藥可救。 秉持著破罐破摔的原則,姚芊的父親干脆把平臺資金拿出來,用于建設他們的海南度假村。 如果能撐過兩個月,所有情況都會好轉。 可是今天,他們的實際控制人連夜失蹤,新聞肯定捂不住。就算他們想捂,競爭對手也不允許,最快明天,最遲后天,投資人一旦大面積提現,他們家就真的玩完了。 那不可預估的后果,使得姚芊心底發慌。 她的苦悶無從排解,無從訴說。 父母的狀態比她更差。他們被最信任的親人捅了一刀,焦頭爛額,正忙著收拾爛攤子。 可惜一切都是徒勞。 姚芊深感忐忑時,五指蜷縮,想要拼命抓緊什么。但她兩手空空。她對著手機痛苦尖叫。 你有沒有近距離聽過一個人因為極度恐懼而發出的凄厲叫聲? 那聲音能穿透耳膜,直達心底。 紀周行被震得半邊腦袋發麻。他幾乎以為自己被吵聾了,手臂上的汗毛立了起來。 周圍的熟人發現了他,正要走過來和他說話。于是他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和姚芊告別道:“你現在必須冷靜。冷靜完了,你再考慮將來的打算?!?/br> 他默默盤算:即便他想伸出援手,幫助姚芊,那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愛莫能助。 姚芊陰陽怪調地回復他:“紀周行,你對我冷漠無情,不是因為我有罪,是因為你打從心眼兒里覺得,你永遠不會變成我這樣?!?/br> 紀周行否認道:“別說p2p平臺了,私募基金都有跑路的。股票還能賠得干干凈凈,讓散戶們不敢開燈吃飯……你千萬別以為投資無風險。我個人呢,非常支持p2p發展,我也支持所有證券,凡事存在就是合理,我自己也投資p2p,回報很好,很豐厚。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我跟你一樣,都是金融江上一條小船?!?/br> “說得不錯?!庇腥诉@般評價道。 紀周行側過頭,朝旁邊一望,果然見到了傅承林。 紀周行朝著另一邊的朋友擺了下手,又問:“姜錦年人呢?” 傅承林與他擦肩而過:“我出來接個電話,她在等我。我不能讓她等急了,沒空跟你敘舊,見諒?!?/br> 他似乎有炫耀的意思。 紀周行將他攔住,他還非要說:“別鬧,今天這么多人都看著。哪怕你膈應我,我也膈應你,我還是給你留了面子?!?/br> 傅承林真是誤會了紀周行。起初,紀周行是想好好和他說句話,再問問姜錦年的現狀,但是傅承林并沒有容人之量……他的愛情很不高雅,更不完美,充滿了自私、征服欲和占有欲。 他成功挑起紀周行的怒氣。 紀周行在他耳邊打了個響指,笑道:“詐騙犯的兒子了不起。詐騙犯送我的面子,我還真不想要。你們家的犯罪基因,傳到你這一代了么?” 傅承林反而拍上他的肩膀:“結仇容易,交朋友難。你少說兩句吧,算我拜托你……” 紀周行雖然不明白他為什么忽然軟了下來。但是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紀周行再接再厲地說:“你母親騙了人家的血汗錢,那些錢還完了嗎?后續追蹤報道都停了,你們傅家是怎么收買的新聞記者?一次買一大堆,你們有沒有優惠?” 他滿意地看到傅承林啞口無言,氣焰消失殆盡。 他轉身,剛好與姜錦年視線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