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將去了皮的花生推在楚璃面前。

    “你倒是巧了，竟能猜到我會來，還帶了花生和小酒，”無憂搖頭笑笑，“若叫上官燁知道，不知該如何吃味兒了?！?/br>
    “你還有心情考慮他的感受，看來你在岑國的日子過得不錯?！彼@一句實則諷刺，無憂制造岑國，自然是要過滋潤的日子的，不然也不可能擔任此次邦交的正使之職。

    當然，如果岑皇有意拿他當炮灰的除外……

    她捏起一?；ㄉ灾?，眼神慢慢沉定，“說到底，你至少比我勇敢，如果我是你，投靠了岑國，不見得還有勇氣回到故土，更不敢與故人相見。無憂，你已走到這步，可想過將來呢？”

    “‘如今’都沒有，何談‘將來’呢，”他淺抿一口酒，望著她朦朧的目光，“我能任使臣來一趟上州，算是給自已多年的心結一個交代，難得啊?！?/br>
    “你的心結？”

    他抬眸在對方臉上看了看，不語。

    不時一名護衛匆匆上前：“使臣大人，盛皇在到處找您，您回避一下吧?！?/br>
    護衛擔心地看看楚璃，畢竟男女有別，現在身在別人地盤，而且上官燁貌似心情極差，這樣下去恐會出事。

    無憂聽完不過淡然一笑，吩咐護衛：“先下去吧，我還有話要跟殿下說?！?/br>
    護衛顧慮主子安全，但主子的話也不敢不聽，聽言后恭敬退下。

    “上官燁對你的心，依然沒變呢，”無憂喝著酒，狀似無心地道：“他那么急著找我，是怕我會來約你，做出傷害你的事不成?！?/br>
    “無憂，你是不是忘了我們本是同根生的兄妹，即便拋除這關系，你也沒有傷害我的動機——”楚璃笑笑道，“一絲也無?！?/br>
    無憂苦笑，她一直當他是兄長，他卻騙她至今。

    這個女人如此精明，可是，又如此愚笨呢。

    無憂略過這些，“我希望你能有新的生活，不要再糾結過去，將前塵往事所有不快統統忘掉?！?/br>
    他定睛在楚璃琉璃般的眸子里，切切地道：“有的東西再好，終究黃粱一夢，而有的哪怕千瘡百孔，心依然是從前的模樣。能看得出上官燁對你寵愛有加，他喜歡你，一直不曾變過?！?/br>
    楚璃哭笑不得。

    她和上官燁生來即是錯的，他們的身份注定彼此只能對立到底。

    她也想過，人生苦短不如放手，怎么瀟灑怎么活，然而她是楚家人，她身上背負著家國天下，哪怕她不能扭轉局面，也斷斷沒有隨波逐流、和上官燁相親相愛的自由。

    她到死都是大陳公主。

    而上官燁創造的國度，卻叫做大盛。

    “無憂，”她喚了他一聲，鶯聲忽變得滄桑起來，“如果你曾像我這樣活一遍，你也做不到坦然接受，上官燁他自已明白，哪怕我只能留在他身邊，我的心一直是抗拒的?！?/br>
    “只能這么下去？”

    “我大概是個小心眼、又認死理的女人吧，”她沉聲地道：“是，只能這么活?！?/br>
    無憂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你何時才能放過自已？”

    楚璃捻著花生米，似是在聽，但目光出奇地遙遠。

    “阿璃……”

    字未落音，一個沉怒的聲音突然傳來：“阿璃兩個字，是你叫的么！”

    捻在指間的花生，忽地碎掉。

    上官燁。

    “新皇陛下好興致，沒想到能在這兒見到你，”無憂起身，象征性地朝上官燁躬身示禮，“無憂見過盛皇?！?/br>
    上官燁的臉上凝著一層冰霜，目光如箭，“深更半夜的，正使不在康安宮中歇息，竟來御花園與女子相會，無憂，你的心挺大?！?/br>
    楚璃向上官燁抬手，行見過禮。

    然后便站在位上，垂著眸子誰也不瞧，自在地像一個局外人。

    “盛皇興趣也不錯，這么晚了還差人找我，”無憂桀驁地看著上官燁，一抹嘲弄僵硬地掛在嘴角，“我來御花園散心時恰巧跟meimei遇見，宴上不得空，此時只是粗聊幾句罷了?！?/br>
    “恰巧遇到？”上官燁行至亭中，緩步走向石桌，抓起碟中剝得干凈的花生，“你們是隨身帶著酒菜，來此偶遇的么？”

    胖白的花生粒從他指間一點點傾泄。

    “無憂，你這次回上州，是想把命也一并擱在這兒？”他并不是威脅。

    此刻他確實想把無憂的命留下。

    無憂淡聲一笑，“我懂盛皇的意思，但是做為公主的兄長……”

    “砰！”

    一記硬拳砸在石桌上，生生打斷無憂的話。

    空氣似乎凝固起來，突然間冷如寒九。

    “你再說一遍，你做為她的兄長？”上官燁說得極慢，似要將每個字都咬至粉碎。

    聽這口吻，上官燁恐怕知道了什么……

    無憂面上仍是不動聲色，“盛皇有話，直說無妨?！?/br>
    上官燁近前一步，兩人中間只隔了兩步左右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