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謙左右瞧了瞧，見奴才們離得遠，才對楚璃神秘說道：“喜歡，喜歡地不得了?！?/br>
    楚璃為他感到深深的悲哀。以塵湮對上官燁的執念，怎么可能突然像失憶一般忘記上官燁，轉而投進王謙的懷抱。

    要么她賭氣，要么做戲，要么王謙自欺欺人。

    “哦?！彼缓弥闭f，王謙說什么她全聽著就是。

    “殿下你不知道啊，”王謙湊在楚璃跟前，大有喋喋不休的架勢：“那丫頭上道著呢，簡直妙不可言?！?/br>
    楚璃心說她是個女的當然不知道。

    訥訥地應聲：“嗯”。

    她已經表現出消極情緒，王謙若有自知之明早該滾蛋了，偏偏相識他，他不識相。

    “唉，”王謙擱下杯子嘆了一口氣，“被那個丫頭死心塌地喜歡上，我也很無奈，她頭天進我宅子里就把我給拿下了，從此我真是翻身不得啊?！?/br>
    “嗯?！彼故且c臉。她可不想聽他的風流往事。

    聽得石桌上有指尖輕輕叩動的聲響，王謙想起什么似的問道：“唉你受傷這些天里，上官燁來過么？”

    楚璃搖頭，頭一次覺得瞎了也沒哪里不好，至少再無人從她眼里看到真實的情緒。

    盡管她本就擅于偽裝。

    王謙后悔問了這該死的問題，忙一轉話頭：“我問過太醫了，說你康復的不錯，只要多注意休息，按時吃藥，不出一個月定能復原?！?/br>
    “嗯，”她出口應了，嘴角浮起一絲苦意，不上心地自言道：“我要是再不康復，不是辜負了為我嘗藥，與我有苦同當的人么？”

    “哪個人？”

    “哦，我的一個太監?！?/br>
    “嗯，真是一個好太監?！?/br>
    養傷的日子百無聊賴，楚璃每日吃了睡、睡了吃，在太監的服侍下喝藥，一日三次無一例外。

    如此半月過去。

    暖房中顛巍巍站著三名資深太醫，楚璃端坐在榻上，摸了一下綁在眼上的紗布。

    “日期到了，讓卑職給殿下拆紗布?！崩显菏咨锨?，緊張地腳步發虛。

    若再治不好她的眼睛，誰都不敢保證他們的人頭還能否安穩地在呆在項上。

    “這些天我能覺出一些亮光來，太醫莫慌，”楚璃隱著嘴角笑容，淡淡地說道：“太傅是個通情達理的人，哪怕我眼睛不治，此事也與你們無關，除非他瘋了，或是想親手把未建穩的根基毀了，不然他不會遷怒于你們?！?/br>
    暖房里除了楚璃這位主子，三名太醫和阿年，還有一個人站在太醫們身后。

    上官燁。

    “冤有頭債有主，誰傷了我他心里有數的?！背г捯糁袔еS刺。

    太醫哪敢接這話，懦懦上前為她解開纏在頭上的紗布。

    隨著紗布的一層層揭開，站在太醫們后方的上官燁默默轉身。

    在阿年與太醫的目送下離開暖房。

    在宮人們與侍衛們的目送下離開怡鳳宮。

    楚璃紗布拆開，一線光亮逼進眼內。

    她下意識閉上眼睛。

    “恭喜殿下！”老院首又驚又喜，卟地跪了下去，樂得有些不知所以，“殿下莫急，一點點睜開，讓卑職再給您瞧瞧?！?/br>
    楚璃抬手擋住突來的光線，“太醫你先退下，讓我看看我第一個見到的人，會是誰?！?/br>
    “哎！”老院首見到楚璃的本能反應，便知她康復了，一時放了心，樂顛顛地往后退去。

    楚璃慢慢適應著光線，慢慢地挪開手，乍見面前只有一團模糊的黑影子，然后那影子漸漸清晰，漸漸凝縮成一個人的模樣。

    一張白白凈凈的臉，一雙水霧蒙蒙的眼。

    “殿下，您看見奴才了！”阿年樂得手舞足蹈，不知要怎樣才能表達欣喜之意，跪下來一把抱住主子的腿：“奴才就知道您洪福齊天一定沒事，殿下真是太厲害了，奴才好開心??！”

    楚璃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見他如此擔心自已，本想給他一個笑容寬慰，卻發現她嘴角僵硬，根本牽扯不動。

    “阿年，是你啊?！?/br>
    “是奴才，您看看，”阿年忙捉著她的手放在自已臉上，“您摸摸，奴才是您雪白干凈的小阿年啊?！?/br>
    “是，”楚璃深深呼吸，眼睛像蒙了一層沙子，干澀無神：“一直是我的小阿年，忠心耿耿，與我有苦同當的小阿年?！?/br>
    說到“有苦同當”，阿年立時想起上官燁來。

    他真想告訴殿下，其實在她身邊不休不倦照顧的是太傅大人。

    可太傅下了嚴令，不準任何人透露他在怡鳳宮的事，阿年怵他怵地很，話到嘴邊又生生咽了回去。

    埋下頭不說話。

    楚璃從座上起身，邁步走到暖房外，半瞇著眼，看著遙遠湛藍的天空。

    默默地自言：“老天將我的眼睛還了回來，讓我仍然可以看見今后的風云，上官燁，我都看著呢?！?/br>
    前一刻碧空如洗，不肖多時便起了風，一陣陰云遮住半邊太陽，將陰翳灑向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