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節
少年時期的他不比成年后那般冷淡,性子有一些像無憂。 她恍然間才明白,她第一眼便對無憂有莫名的好感,居然緣于無憂身上有少年上官燁的影子。 …… 現想來她十歲后的快樂,是在她忘記了肩上的責任和對上官家的痛恨時,見到上官燁。 他承包了她八年來所有的喜怒哀樂,回憶起來,就像在一堆碎瓷中翻找糖果,刺得生疼生疼。 姑姑說她可以去過想要的日子,她都不知道想要什么,如何去過? 分神間楚鳳顏上前奪去她的匕首,“奪”地一聲,飛射在殿中的一根大柱上。 “楚璃,不要企圖用這種手段來逃避,該做的必須要做,”楚鳳顏一把拎起楚璃的前襟,狠狠往面前一送,低聲道:“明天就是大婚之日了,當假的上官燁成為真的,那么真的便毫無意義,上官燁必須死,留著遲早是禍患?!?/br> 楚璃將手緊緊扣在殘破的桌案邊緣,一瞬不錯地望著眼前的女人,嘲諷地問道:“敢問他是怎樣的禍患?” “他會亂你心神,讓你搖擺不定,讓你潰不成軍!”楚鳳顏冷眸看去:“他是你最可怕的敵人,更是你最致命的死xue?!?/br> 從楚璃對上官燁下手不過短短十幾日,然而在楚璃看來仿佛有數年之久,可怕的是時間過去了“那么久”,傷口卻還歷久彌新,沒有愈合的跡象。 “是你自已動手,還是我幫你動手?”楚鳳顏站在桌案對面,手撐在桌沿上欠身上去,與楚璃的臉只隔著三寸左右,威逼的意圖明顯:“已經走到這一步,多大的難關都過去了,你不是嬌娃娃,難道要在最后一步猶豫?上官燁反正生不如死,送他一程,算是給們之間的一切畫上一個終止號?!?/br> 姑姑說的對,楚璃,上官燁,他們都是對方的底線與死xue,姑姑既然知道上官燁生不如死,那也一定知道,她與上官燁感同身受。 “如果你還記得彼此那點情份不忍下手,我可以代勞,只要……” “長公主殿下,”楚璃忽然一字一頓地提醒道:“我不許?!?/br> “你說什么?”楚鳳顏臉色一冷。 “我說,我不許你動上官燁,”楚璃半寸不讓,強勢地道:“不論上官燁是生是死,他是我的人,只有我才能處置他?!?/br> “楚璃!我是你姑姑,你敢不聽我的話?”楚鳳顏惡目瞪去,臉上有切齒的力度:“除掉上官燁還不是為你好,你看你現在的樣子,再這么下去你會功虧一簣!” “是么姑姑,我已經不像個人了,你是不是要讓我做一個魔鬼才甘心?”被劃花的桌面在她指下抓緊,因為太用力,木屑刺進了指甲,可她好像感受不到這種痛苦,繼續與楚鳳顏做不死不休的對峙,“我們面目全非,難道連最后一點底線也要親自踩破?” “你真的愛上他了?” 楚璃眼中閃過一道迷茫,不知如何作答。 “我對上官燁下手,是因為我要從他們手上拿回自已的東西,但該分的要分,動上官燁有我必行的理由,留他的性命同樣是我必為的事,這些年我靠他才能存活下來,一轉頭便要對他趕盡殺絕?我做不到?!彼龥]有退讓的余地,“姑姑,你有你的信仰,我有我的路要走,我們本就不是同樣的人,哪怕這件事影響再大,上官燁一生不能重見光明,我也不會殺他?!?/br> 許是沒想過楚璃會對上官燁的事如此堅決,楚鳳顏無力地苦笑一聲,直起身定定地看著她,“終究是扶不上墻的丫頭,沒有你父親的決然和氣魄?!?/br> “為什么要拿我跟父皇比?說白了,我只是下任國君的墊腳石,你眼中的一個窩囊廢罷了?!背У氖志従忞x開殘破的桌面,“再者,如果您認為,動不動血流成河讓人斷子絕孫算氣魄的話,只能說你目光短淺,不知所謂?!?/br> “你……” “我如何?”楚璃冷笑以對,“因為你是長輩,我已遷就你太多,上官燁的事我不許你碰他!別以為你可以指揮秘衛,可以進得秘牢。姑姑,別逼我殺光秘牢中的看守們,以杜絕你見到上官燁?!?/br> 楚鳳顏早知楚璃一身反骨,卻真沒料到她敢放這狠話,將長輩的命令放在腳下蹂躪! 見楚鳳顏一張精致的臉因氣憤而扭曲,楚璃蒼白地朝她點頭,淡淡地表示歉意,“望姑姑體諒,除了上官燁,您別的建議我都會聽取,若因此惹得姑姑不快,您只管打罵?!?/br> “你是在自掘死路!” “路是我自已選的姑姑,”她這才覺出手指有些疼,一看,木屑刺進了指甲中,她甩甩手算是對付,抬眸與她笑道:“明日大婚,請姑姑幫忙準備一下吧?!?/br> 本來在國公出事、國公府尚未安頓的情況下不宜嫁娶,但民間有習俗,改動婚期不吉,而且楚璃懷有身孕,必須讓她與孩子名正言順,加上睿夫人希望借晚輩婚事沖喜,幾方商量才決定婚期不變。 對楚璃來說,婚事不過走個過場,堵上好事者的嘴。 而對于另一個人,卻是一個取上官燁性命的好機會…… 正文 144:還你洞房花燭 次日,公主大婚日。 即便做戲,所需行頭禮儀一樣不少,一大清早阿年便帶著兩名宮娥,將鳳冠霞帔等喜物送進寢殿,卻未發現楚璃的身影。 阿年立刻肅色吩咐:“今日是殿下大喜日子,殿下的孩童心性未泯,怕是不習慣突來的改變,一定是散心去了,你們兩個把嘴巴關緊一點?!?/br> 宮娥不知阿年何意,但見阿年一臉正色,自不敢多言,忙點頭應下…… 天還未亮,秘牢中鐵門的開啟聲,成為清晨的第一道聲響。 鎖鏈加身的男人聽見那腳步越來越近,靈敏的耳朵動了動。 嘴角浮起嘲弄的笑。 這么多年以來,他與那人熟悉到連腳步的頻率都可以分辨得出,腳步聲入耳,他攥起滿是血污的手。 倒不是看守虐待,是因為他自已的反抗,而致使手腕被鐵環磨破,這些天他拒絕旁人接近,自暴自棄般自我放逐。 牢門打開,他一動不動地望著門口所站那人。 她一身天藍色對襟襦裙,梳起了婦人髻,預意即作他人婦。 上官燁心頭一滯,沉沉地痛了起來。 “上官燁,”她嗓音微啞,臉色顯得有些憔悴,手中提著一只錦緞包袱,看起來滿滿當當,“你還記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上官燁沉重的眼簾微挑,干白的雙唇抿了抿,虛弱道:“與我無關?!?/br> 秘牢中暗無天日,不知日夜時辰,直覺像過了數月之久,可上官燁一見楚璃他便陡地想起,今天大約是他們原先定好的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