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第67章 宇文猛萬萬沒有想到, 他千算萬算,把一切漠塵能夠見到云采夜的方法都掐斷了,卻沒能料到云采夜竟然會下界主動來看漠塵。他當初就不該讓謝席那么早去給云采夜送喜帖的——就應該在成親的前一日再遞給他才是。 “云采夜是給你灌了什么迷魂湯,讓你每次見到他就沒了魂?”宇文猛瞇著眼睛, 手指捏著小狐貍尖細的下巴, 逼迫他仰頭望著自己。 “我沒有……”漠塵下意識地想要否認,“將軍你還說我, 剛才你騙我說——” “我騙你什么了?”宇文猛低頭, 如同一只吃rou的兇獸逼近自己的小狐獵物,理直氣壯道, “我不是和你說我沒事嗎?” 漠塵無話可說, 回憶了一會兒發現宇文猛似乎還真沒說他如何, 只是說了他有些胸悶,所以漠塵磕磕絆絆地又問他:“但將軍你不是說你胸悶嗎……” 宇文猛冷笑一聲, 咬牙道:“我為什么胸悶你不知道嗎?” 漠塵有些惴惴地望了他一眼, 如實回答說:“難道不是因為……將軍您受傷了嗎?” “好好好——”宇文猛怒極反笑, “確實是因為我受了傷, 柳掌柜醫不了我, 那不如你來替我療傷吧?!?/br> 他說完這句話,便拉著漠塵的手往床邊走去。 而漠塵根本沒聽出他話里的深意, 聞言還有些呆呆地問道:“可我什么都不會呀,又如何為將軍你療傷呀?” “怎么不會?你的話本子里不是都有寫嗎?”宇文猛將漠塵摜到床上, 翻身壓了上去, 一手撐在漠塵身側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另外一只手順著漠塵白皙修長的脖頸輕輕撫著,意味深長道。 漠塵有些怔忡地望著宇文猛眸光晦暗的雙目,又被他有些粗糙的手指摩挲著輕輕打了個顫,后知后覺才想起這個姿勢十分熟悉——這不就是上次男人拉著他正要白日宣yin時,卻被后來推門而入的樹非打斷的姿勢嗎? “不、不行!”漠塵立刻用手肘撐著床榻想要坐起身來焦急道,連自己的衣衫散了,半敞著松松的掛在身上都沒發覺,“采夜上仙方才說他一會兒還要過來呢,要是被他——” “沒關系,等他來尋你時我會親自抱你出去?!庇钗拿凸粗浇谴驍嗄畨m的話,他臉上是一副似笑非笑的冷靜神色,但實際上他聽著漠塵一而再再而三地聽提起云采夜的名字,早就氣得妒火中燒。加之怒火和yuhuo本就只有一線之差,他便抬手將漠塵身上那早就搖搖欲墜的外衫扯下,俯身道,“我不會不讓你見你的‘采夜恩公’的?!?/br> 漠塵這一身衣衫還是先前買的凡間緞料,被宇文猛輕拽兩下就成了一堆破布,再也攏不住任何東西,連微弱的能被宇文猛輕易壓制的掙扎都摻上了些欲迎還拒的曖昧意味。 …… 而他和宇文猛顛鸞倒鳳到后面時,云采夜果真來敲門了,站在門口聲音溫潤,開口道:“漠塵,你在嗎?” 漠塵那會兒被宇文猛弄得面色潮紅,聞言卻嚇得登時白了臉,而因他剛剛成仙控制不好體力的仙力,如此激動下竟然一下子露出了狐貍尾巴和耳朵,毛茸茸的一根尾巴橫在兩人之間,叫宇文猛想忽視都忽視不了,便圈上那條尾巴挑眉笑道:“怎么?尾巴都被干爹□出來了?” 漠塵眼睛潤潤的,他眼睫猛地顫了下,里頭滿是乞求,捂著嘴絲毫不敢作聲,希望宇文猛也不要說話,可是宇文猛望著他這樣卻勾唇高聲道:“漠塵在呢,采夜上仙你進來吧——” 但宇文猛其實早就在門外設下了禁制,外頭的人一點也聽不見里面的動靜——小狐貍動情時發出的聲音,他可是半句也舍不得叫外人聽見,可漠塵不知道這些。他立時睜大眼睛,“嗚”了一聲就勾著床單想往外爬,似乎是想在云采夜進屋之前找個地方躲藏起來。 “不是想見你的采夜恩公嗎?這會兒又在躲什么?”然而宇文猛見狀眉梢又是一挑,惡劣地拽住他的尾巴往后拖,還咬上他尖尖的狐耳,冷笑道,“你狐貍尾巴都露出來了,還想跑?” “嗚嗚……” 漠塵低低地哭著,狐耳一抖一抖地掙動,他沒再聽見云采夜的聲音,以為云采夜是聽到了他和宇文猛沒羞沒臊的聲音后離開了,頓時羞恥得幾乎要暈過去,覺得自己以后再也沒臉去見采夜上仙了。 …… 宇文猛垂眸望著漠塵白皙肩頭的一個吻痕,眸光一軟伸手正欲摟他,卻被漠塵誤以為男人又要來摸自己的耳朵,連忙捂著自己的狐耳朝床里躲,還帶著水光的眼睛霧蒙蒙濕漉漉地宇文猛委屈地看去。 不過此刻的宇文猛正是饜足,又覺得云采夜方才來的那一趟真是極好——小狐貍絕對沒臉再見云采夜了,所以他好笑地伸手抱住漠塵,將人往自己懷里帶,溫聲哄他:“好了好了,不弄你的寶貝耳朵了?!?/br> 漠塵吸了吸鼻子,把頭偏向一旁不想和他說話。 宇文猛握著他的手,在指尖親了一口,笑著和他認錯:“是干爹不好,干爹和你認錯好不好?” 漠塵聞言卻更氣了,按著狐耳哽咽道:“我以后都沒臉見采夜恩公了……” 宇文猛聽他這么說也只是挑了挑眉梢,唇角勾得極為得意,不過見小狐貍眼眶紅紅極其可憐的模樣,他又笑道:“那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漠塵就不要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我、我考慮一下?!蹦畨m其實是想說不的,可是他怕急了宇文猛摁著他又來一次,便有些驕矜地說道。 宇文猛從懷里掏出一截紅線說:“還記得這個紅線嗎?” 漠塵低低地應道:“……嗯?!?/br> 宇文猛躺在漠塵的身邊,緩緩道:“其實這紅線系成之后是會消失的,但那日我給你系時,它卻沒有消失,你知道為什么嗎?” 漠塵抬眸望了他一眼。 宇文猛彎著唇角,勾起他的小拇指道:“因為我在上一世的時候,就給你系上了?!?/br> 漠塵微微愣了一下,而后小聲說:“我看到了……” 當日他渡劫時,那個臉上有道疤的宇文將軍,尾指上和他連著一根紅線。 “哼,這已經不是秘密了?!?/br> 漠塵轉了個身,背對著宇文猛仍是不想理他,本來是想給男人一個臉色看看,讓他再哄哄自己,可是到后面漠塵卻不知怎么就睡了過去。 “小狐貍,脾氣這么大?!?/br> 宇文猛反悔了,伸手去捏漠塵的耳朵尖,結果小狐貍卻沒什么反應,他撐額一看,原來小狐貍已經閉著眼睛睡著了,纖長的眼睫遮著眼睛,使他看上去溫馴又乖巧。 宇文猛輕嘆一聲,從背后圈住漠塵的腰,閉眼靠在少年的頸側,宛如鴛鴦交頸。 他沒告訴漠塵,渡劫當夜他做了一個夢。 夢里他看到一片蒼茫的白。 那是極為盛大的一場雪,像是能覆蓋整個天地一般盛大。 簌簌紛紛地落著,目及之處皆是一片素淡的白,漸漸將地上帶血的尸體全部掩埋,等到雪停之后,地上干凈得就像是從未有人出現在這里過。 一只雪白的小狐從山洞里鉆出,自小山坡上一路滾下,沾了滿身的雪,抖干凈后便開始在雪面上輕嗅著尋找食物。 這幾日雪下的一直很大,小狐貍已經好幾日沒吃過rou了,好不容易今日雪停,他才起的老早出來覓食——這樣晴朗的天氣在長雪洲可不好遇到,他若是不抓緊時間,等到其他兇獸醒后便沒他捕食的份了。 昨夜的一場大雪,把今日的地面鋪得松軟無比,一腳踩下去便是一個又深又冷的雪坑,可是仍然看不見底下黑黝黝的泥地,明顯這雪已經厚到了一定的程度,若不是小狐貍身體輕盈,恐怕都無法在這雪上行走。 但除了這些不便于行走的積雪以外,小狐貍今日過的可以說是順心極了,他沒走出窩多遠就捕到了一只同樣出來覓食的灰公鼠,小狐貍咬斷它的脖頸后就將灰鼠拖回了窩內。這么一只大肥灰鼠夠他吃好幾日了,可是長雪洲的冬日永沒有結束的那一天,一切食物自然是存得越多越好。 其實小狐貍已經非常幸運了,他生活在長雪洲的最外沿,跑得遠一些就能到澤瑞洲的邊界,那處是有四季的,小狐貍每次到夏就會離開窩去那里盤來許多干果存糧,所以他過得分外滋潤,一身狐毛油光水滑,軟乎乎的身上屯著不少膘,在冬日也能填飽肚子,他若是生在長雪洲里面些——風雪更烈的地方,恐怕早就死了。 而小狐貍從窩里又跑出去之后,順著地面輕嗅,不知不覺就走出的很遠,因為他總是聞到一些血腥氣,那樣濃烈的血腥氣有些令他不安,可是小狐貍轉念一想,又覺得那大概是其他兇獸吃剩的食物——他以前也不是沒有遇到過那樣的情況,兇獸們只會吃獵物身上最嫩的部分,他若是能找到兇獸吃剩的尸體,那就能平白得到許多食物。 于是小狐貍鼓足了勇氣,又往血腥氣傳來的地方走去,等到血腥氣濃郁到令他都有些難以呼吸后,他便再也不敢前進了,在身前的雪面上嗅了嗅,覺得底下應該也有食物,便騰空躍起,再重重跳下一頭扎進松軟的雪里,只剩下不停撲騰的后肢和一條蓬松的狐尾還露在外面。 第68章 完 小狐貍刨了半天, 挖出半截手臂。 那手臂還帶著些溫度, 他試探性地咬了一口, 還沒咬破皮, 下一刻手臂的主人便猛地撥開面前的雪立坐起來。 小狐貍被嚇得炸開了毛,“嗷唧”一聲就跳著跑遠, 躲到一棵樹后遠遠地觀望著,不過他看了許久, 也沒見手臂的主人追來, 那人在雪坑里搖晃兩下, 就又倒了下去。 那是個活人。 小狐貍見過人——在澤瑞洲的邊界處,那些人一見了他便舉著弓箭朝他射,不過等他跑進長雪洲之后那些人就不敢追過來了, 所以小狐貍非常害怕他們, 也害怕這個活著的人。 他在樹后猶豫了一會兒,轉身就要回去, 可卻在這時聽見一聲低沉如雷的獸鳴——那是長雪洲里面的兇獸, 或許是聞見了血腥氣正往這邊過來。 小狐貍不敢與他對上,正要跑開, 但卻忽然想到雪坑里的那個活人——他如果走了, 等到兇獸一來,這人便會被兇獸吃掉。 多做善事, 日后成仙時也可少受一些苦。 想到前輩對自己說的話, 小狐貍暗自一咬牙, 變成人形跑過去, 拽著那人的衣裳哼哧哼哧地將人拖到了自己的洞xue里。 男人身上有著不少血,小狐貍用他身上的一塊碎布沾了點雪水,給男人隨便擦了擦身體便收回手。想了想,忍痛把自己屯著的一些草藥拿出來,尋了幾根有止血功效的草藥嚼碎后涂在男人傷口處,做完這一切后,他又將早上拖回窩的那只灰鼠身上的毛揪下來,連著自己窩里的其他毛毛一股腦地全堆在男人身上,幾乎將他蓋成了一團絨球。 小狐貍變回狐形蹲在男人的胸前,偏偏頭想:這樣應該就不會凍到了吧?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小狐貍最后團在男人的脖頸上睡覺,他的身體熱乎乎的,身上的狐毛綿軟又厚實,是個天然的小熱源——當然小狐貍這樣做的最終原因,是因為他覺得這樣做的話,如果男人醒來后對他有不軌之心,那么他可以一口咬穿男人的頸子;如果沒有的話,那等這個人傷好,就可以要求他報恩給自己上供很多食物啦。 小狐貍美滋滋地想著,連做夢都夢到了自己被一堆烤灰鼠包圍的美夢。 他吸了吸鼻子,卻感覺夢里的烤灰鼠rou味變得更濃郁了,香得他情不自禁朝著香味來源之地挪了挪身子,結果就是這么一動,他便從自己的軟毛窩上滾了下來,咕嚕嚕地跌了一路,等停下時已經摔的暈暈乎乎了。 小狐貍睜開惺忪的睡眼,一抬頭就看見自己前方不遠處坐個身著玄色戎裝的男人——那不就是他昨日救回來的男人嗎?! 小狐貍頓時清醒了,翻了個身杵坐在地上,卻又看見男人手里握著根棍子,棍子頂端插著一塊肥rou,毫無疑問,那是他昨日才抓回來的灰鼠。 昨日他揪光了灰鼠身上的毛給男人保暖,今日卻方便了男人烤他的灰鼠rou吃。 “??!我的rou!”小狐貍急得跑近火堆,又畏懼著那堆火不敢靠近,男人聽見他開口吐出一串人語時雙目微微睜大,可是小狐貍卻沒注意。 而宇文猛望著在自己身前來回踱步焦急不已的小狐貍怔然片刻,便很快淡定下來了——在經過身邊親信背叛,被逼至長雪洲附近差點身死之后,他被一只狐妖救了,也算不上什么稀奇之事。 只是目前看來,自己似乎吃了這小狐妖的存糧。 好幾天的rou食沒了,小狐貍委屈地紅了眼眶,懨懨地坐在火堆旁。 宇文猛干咳兩聲,舉著灰鼠rou微微靠近小狐貍,那小狐貍察覺到他的動靜,也只是動了兩下尾巴,并沒有跑開。 宇文猛第一次遇到這種不怕生人的小狐貍,覺得十分新奇,不過他仔細一想,又覺得或許是因為這只小狐是狐妖的緣故,說不定比他還厲害,又怎么會怕他呢? “這是你的灰鼠嗎?”宇文猛扯了扯唇角,露出一個笑將灰鼠rou遞到小狐面前,“我不知道,抱歉?!?/br> 小狐貍聽了男人低聲的道歉,心里的氣很快就沒了,畢竟男人不知道這里是他的洞xue,不過這么一個傷患醒得比他還早,倒是十分出乎他的意料。 他斜斜睨了一眼被送到面前的烤灰鼠,又仰頭看了看男人,有些驕矜地道:“雖然灰鼠是你烤的,但是我救了你,這只灰鼠也是我抓到的,所以我得吃掉一半?!?/br> “多謝恩公,這只灰鼠是你的,你全部吃掉都是應該的?!蹦腥诵χ?,從善如流地喊了他一句“恩公”,他聲音有些低啞,帶著病氣,估摸著就是身上的傷還未好的緣故。 小狐貍用rou墊碰了下灰鼠rou,卻被guntang的灰鼠rou燙得縮回手,“唧”的痛叫一聲,將前肢收回來后也虛空抬著,不敢踩到地上。 宇文猛怔忡著,而后撕下一塊灰鼠rou吹涼后再重新地給小狐貍。 小狐貍鼻尖微動,在灰鼠rou前輕嗅兩下,這才張口用尖尖的小白牙叼住鼠rou,一邊嚼吃一邊含糊著聲音道:“我吃一半,你吃一半,不然你餓死了,你就不能報恩孝敬我啦?!?/br> 宇文猛又是一怔,勾唇道:“好?!?/br> 殊不知他這一笑,倒是讓小狐貍愣住了,隨后臉有點紅紅地轉向一旁——他覺得這個被他救回來的男人長得真好看,雖然男人臉上還有著一道疤,但是卻比他見過所有凡人都好看。 不過他是一只雪狐呀,為什么要覺得凡人好看呢? 小狐貍懊惱地想著,不過他又覺得就算他想覺得其他雪狐好看,在長雪洲這凜冽的隆冬中,他也很難瞧見其他雪狐,哪怕瞧見了,對方很大的可能也只是想把他當做幾日的存糧罷了。 怎么做雪狐那么難呢? 小狐貍有些想做人了,不過他看著一旁病歪歪一身傷的男人,到頭來還是得被他這只狐貍救,便又覺得做狐貍也沒什么不好的了。 這一年深冬,小狐貍有了個秘密——他養了一個男人。 這個是個非常討狐喜歡的男人,會給他喂rou吃,給他梳理打結的毛毛,還會每晚給他講長雪洲之外的故事。 為了養活這個男人,小狐貍一改懶性,每日都要出去獵食,因為男人太能吃了。他有時候運氣好能抓到兩只灰鼠,可是大部分時間外面都是下著雪的,沒有生靈會在這樣的雪天里外出,所以他總是空手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