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節
當然,他也可以跟大哥一樣假死,可只要是人做的事情,就總會有紕漏。萬一真相泄露,他的下場可想而知。 且若是他假死,周安呢?他也是有抱負和想法的人,即便他比他年長,但就要因此讓他拋棄一些嗎?固然那是成全了他們倆的愛情,可為了愛情就要把一切都犧牲嗎?更何況,明明是有兩全其美的路子可走的。 “我……我之前只顧著想要如何與博遠長相廝守,卻不知道自己已經走進了歧路,多謝盧將軍及時出言?!碧诱酒饋?,對著盧斯一拱手,他如今已經汗濕衣背,真是被嚇得夠嗆。 真的繼續不管不顧在求先問道這條路上走下去,自以為沒了太子的位置也無妨,那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畢竟,太子對這個位置,就是烈火烹油,只要上去了,不是想下來就能順順利利的下來的。 “殿下,其實想跟愛人長相廝守,并沒有錯。我也總想著,要是我跟錚哥都能長生不老那多好?畢竟男人總也有力有未逮的時候,到時候我滿足不了他,那可是難受死了?!?/br> “……”剛才還很正經嚴肅的,怎么突然之間,空氣就變黃了? “不過,有些事是天注定的?!眲倢χ雍茆嵉臄D了擠眼睛,盧斯突然又變得正經起來,“如果有一天,我知道錚哥只能活三天,有一個僅有的辦法可以救他,讓他陪伴著我活下去,一直到我死的那一天,卻會讓他的身心都痛苦無比。那我寧愿讓他幸??鞓返脑诘谌焖廊?。不過這也只是我的選擇……” 太子明白盧斯的意思,他如今憂慮過度,想盡了延年益壽的法子,得到的結果卻是周安憂慮,父皇質疑。盧斯方才已經對他曉以利害,讓他知道,他還沒當上皇帝呢,不能就這么自以為是的松懈。 如今則是動之以情,要讓他從心底明白。生老病死,非人力所能改變……但是,怎么能明白? 雖然已經表現得再明顯不過,但包括周安在內,從不曾對第二個人言說的恐慌,這個時候就都翻涌了上來, “如果他死了,可是在第四天的時候,你又知道了其實還有一種不會痛苦的方法,讓他活下去呢?畢竟,當初只要讓他痛苦四天,你們就能等到這個方法!” 太子緊緊的盯住盧斯的眼睛,而對于他的疑問,盧斯回答得極其干脆和直接:“那我也不后悔,因為,即使沒能讓她等來第四天,但我可以說他離去的時候也完滿而幸福的。他的降生沒有我在旁邊,但是他的死亡卻由我一手包辦?!?/br> “……可他的一生本來能夠更長?!?/br> “如果他活得更長,那也可能,下一次就是讓他給我送終了。那我寧愿承受這個痛苦的,是我。更何況,如果第四天并沒有得到治療的方法呢?我就要想著‘可能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就能有了’。然讓他因為我的執念和自私,一天又一天的堅守下去。那我倒是愛他,還是更愛我自己?” “我……盧將軍,讓我自己在這呆一會……” “好?!?/br> 盧斯站起來朝大堂走,游廊很短,沒走幾步就到了游廊盡頭,在陰影里,盧斯看見了一個正在等待著他的人。 “膽子也大,也不讓人看著?!瘪T錚道。 盧斯拉住了馮錚的手:“這不是記得你在后頭嗎?” “真的嗎?” “什么、” “你剛才說的?!?/br> 盧斯偷偷回頭看了一眼,然后對馮錚咧嘴一笑:“騙小孩子的,我這么自私的人怎么可能放棄你?不過……我會在第三天,你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捅穿我自己的心臟,所以到底第四天怎么樣,跟我,跟你都沒有任何關系……” 馮錚看著盧斯,眼睛又是那種已經讓盧斯熟悉了的光??匆娔枪?,盧斯立刻退后一步。 馮錚頓時在發光之余,還有點小委屈浮現:“師弟?” “別……我理智可沒多高,現在這可不是把你按倒zuoai的時候,地方也不對!”盧斯在心里罵娘,他如今才知道,自己竟然不知不覺的已經有些欲求不滿了! 馮錚對他一笑,突然,一直熱熱鬧鬧的大堂,安靜了下來,一絲聲音都沒有了。 盧斯和馮錚立刻都變成了嚴肅臉,加快兩步,走進了的大堂。 “將軍,這人叫咱們去給他們老爺推車?!眱蓚€總旗過來,年輕的趙總旗臉上帶著譏諷道。 年紀更大,更老成持重的徐總旗慢了一步。聽趙總旗那么說,頓時露出一臉的無奈:“小趙……將軍,那人態度是有些傲慢,不過據他說,他家老爺的車陷進泥坑里去,一大家子現在都在外頭了,著急一點,說話沒個輕重,也算是情理之中?!?/br> “哦?!北R斯和馮錚兩人點頭,看向大堂里頭多出來的那人。 那是個大概十八九的年輕人,一身濕透了的藍布衣裳,頭戴深藍幞頭,腳上一雙糊滿了泥濘的布鞋,看的出來,他也開始不安了,腰都彎了下去,說明這人不算傻:“這二位……二位公子?小人顧平二,鹽亭知州顧大人的家人,顧大人的車陷在了路上,不知道可否請二位公子借家丁一用?” 盧斯扭頭看了看自家的兩位總旗,趙、徐二人都對著馮錚搖了搖頭,趙總旗臉上還帶著冷笑,顯然,方才這顧平二進來的時候說話可沒這么客氣。 第218章 “既然是知州家的車架,那咱們碰上了, 還是要幫上一幫的。我帶人去吧?!北R斯腦袋還沒扭回來, 就聽馮錚這么說。 “師兄!還要你親自去?” “能少一點事是一點?!?/br> “那我帶人……” “聽話, 你讓驛卒安排了姜湯,在這等我回來?!?/br> 盧斯咧咧嘴, 他都這么說話了,在外頭自然是不能不給自家師兄面子:“穿著蓑衣去,莫淋雨?!?/br> “嗯?!?/br> 兩人說話間,那顧平二的腰卻已經直了起來。他進來的時候是嚇了一跳,滿屋子的漢子, 聽他喊了一句話,并沒有如他想象的那樣,爭先恐后的站起來去給他家大人幫忙, 反而一個個的都閉上了嘴巴, 瞪眼看著他。那情景, 讓顧平二腿肚子都開始打顫,腦袋里不由得回想起了老人講的鬼故事,還以為是不小心走錯了路,進了什么了不得的地方。 等到那為首的二人進來, 顧平二才確定自己沒見鬼, 在此大著膽子把話說了出來,卻不敢像方才那么托大了。又聽這兩人“急不可耐”的就要去給他家大人推車,貌似言談間還“爭搶”起來了。顧平二頓時又傲氣起來了,且還有些后悔, 方才竟然忍不住軟了一下,丟了自己的威風! 盧斯和馮錚自然將這人的變化看在眼中,可哪里會去多管一個下人的變化。馮錚跟盧斯說好,帶著十幾個無常就去了。 盧斯轉身就去找驛卒,讓他們去煮熱水和熱姜湯。雖說這出去抬車的事情,本該是驛卒干的,可是他們自己讓驛卒下去的,他們才會在剛才沒在場,所以也怪不得誰來。 大半個時辰后,馮錚帶著無常們,還有那顧知州一家子,總算是到了。 仆人那個樣子,盧斯還以為顧知州是個跋扈人,誰知道他們家一共就一輛不大的騾車,有個趕車的老仆,顧知州自己都是步行進來的,車里的人大概是顧知州家里的女眷。 “可是盧將軍?下官謝過二位將軍仗義援手?!鳖欀萦悬c胖,年歲看起來該是三十上下,因為淋雨狼狽得很,可說話很溫和誠懇。 “顧知州言重了,出門在外,誰沒個不方便的時候?能幫一把是一把?!?/br> “多謝、多謝?!贝掖抑x過,馮錚和盧斯都表示了不客氣,兩邊也就分開了。 回來的無常們都去各自房里喝姜湯,洗熱水澡換衣服。馮錚自然是也回房啦。 誰都以為,這事就是個路上的小插曲。 轉過天來,雨滴雖然還在落,可明顯天色沒有那么陰沉了。盧斯看太子和周安,應該是昨晚上也說過什么了。周安神色間的抑郁好了些,太子看起來也沒有之前陷入執念時的混沌樣子了,振奮許多。 這就好了…… 他們走,那位顧大人的騾車也跟了上來。兩人干脆把顧大人的騾車接納進他們的隊伍里, 既然一路走,少不了更多的接觸和說話。這位顧大人還真是很好相處的,他就坐在車轅上,跟無常司的人挺熱情的說話,一邊的老仆沉默不言的駕車,之前那位跋扈的顧平二騎著個驢,如今又萎靡下來了,低著頭跟在車邊上。 偶爾顧平二想找人說話,可是老仆不理他,騎著大馬居高臨下的無常也懶得跟他說話,他就只能憋著。 據顧大人所言,他是從燕平知州調任的,燕平是南邊康淮州的州府,康淮州可是個富裕地方,跟肅韋州不可同日而語。知州調知州,說起來是平調,可實際上,顧大人算是降職了。不過,這事跟他們沒關系,即使這位顧大人看起來好相處,可到底怎么樣不是他們這些剛認識還不到一天的人能夠評價的。 這天晚上,隊伍沒能趕上宿頭,只能在野外扎營。顧家自然也跟他們一起,馮錚好心,看那馬車的人應該是還要宿在里頭,就給顧家打了個帳篷。顧大人趕忙謝過,去招呼車上的人下來了,盧斯和馮錚這才見著了騾車里的人,那么小的一輛車,里頭竟然塞了五個人。 雖然他們出來就立刻進了帳篷,但那一眼,掃過五人的衣著就能分辨出她們的身份。該是顧大人的夫人和女兒,還有伺候的婆子和兩個丫鬟。 五個人擠在里頭,這可不是文藝作品,人都不吃喝拉撒的。像是騎馬的,一般小解的時候都不下馬,只略微靠向路邊,撩開下擺解開褲子,然后就是打水槍了。只有大解的時候,才會下馬。若是馬車,那就是又個恭桶,方便就方便在里頭。 這一車的女眷,大概是害羞,所以路上根本沒倒過恭桶,那味道可想而知。幸好是雨后,天氣不是太炎熱,否則都趕得上生化武器了。 安頓好了女眷,顧大人過來道謝:“真可是多虧了無常司的各位,之前在下在野外宿營的時候,那可真是提心吊膽的?!?/br> “顧大人,您怎么也沒雇些鏢局護衛?”盧斯正抓著半條羊腿在啃,聞言擦了擦嘴,問出了自己的疑惑——剛扎營的時候天還不算太黑,有無常跑去打獵了,結果明明是靠著這人來人往的官道,但竟然讓他打到了兩頭健壯的野羊,幾只雉雞,也不知道該說他們運氣實在是好,還是這官道太荒涼,太少人經過了。 顧大人嘆了一聲:“原來是有的,但是在前頭安林縣的時候,下官實在是囊中羞澀了……總不能讓人家給我當著護衛,吃虧受累,還得朝里頭虧錢吧?我想著,反正這就快進到肅韋州地界了,讓人家走也是無妨了?!?/br> 馮錚問:“那顧大人是給了全款的?” “對啊,那不是一開始就得給的嗎?雖然他們沒把我送到目的地,但……反正也差不了多遠了?!?/br> 盧斯看一樣馮錚:這是被騙了吧? 馮錚回盧斯:應該是被騙了。 這里的護衛,如果是從鏢局雇傭的,那應該一開始就說好目的地的地點,與價錢。出發之前給三分之一,到了地方才給剩下的三分之二。另外還分為雇主負責住宿吃喝與不負責住宿吃喝,前者的價錢要便宜些。這些都是最基本的,還有更多的細致的問題,需要雙方協商。 可看顧大人這個樣子,明顯是不會討價還價的。這幸好他是個赴任的官員,這要是個商人,讓人騙走了錢財還是其次,他們這一家子的性命,說不定就都要落在那所謂的護衛手里了。 “不知道顧大人商量好的是哪一家鏢局?”盧斯問。 “哎?!人家是真的挺好的,一路上照顧下官這一家子良多……”顧大人反應倒是還挺快,意識到盧斯這一問大概是不懷好意。 “顧大人多慮了,我就是隨口一問,大人不愿意說那就別說了?!?/br> “哦,哦?!鳖櫞笕诉€是沒說他雇的是哪家鏢局,雙方又說了些旅途的趣事,顧大人便告辭離開了。 “錚哥,你說他是真的沒反應過來自己被騙了,所以過來就是隨口一說,還是有意的現在不說,但過幾天會無意中透露給我們?!?/br> 馮錚挑了挑眉:“你也別把人都想那么壞,他要是懷恨鏢局之人,那不用找咱們,跟當地的官府打聲招呼就好。要是當時沒反應過來,但與你我說一聲,這事咱們也不會不管?!?/br> “那他就是真的沒想到?”盧斯挑眉,“其實我到寧愿他是個陰險人,這么個傻白甜跑去肅韋州的鹽亭當知州……是他自己的倒霉,又何嘗不是百姓的倒霉?” “也不能這么說,陰狠人若是對百姓也陰狠呢?顧大人還沒上任,到了正事上,他到底是不是糊涂,我倆也不能給他下定論?!?/br> “那也是?!北R斯點點頭,身子一歪,靠在了馮錚身上,“今天要抱著你睡覺?!?/br> “我這一身汗臭加馬糞味道,你也真是不在意?!瘪T錚笑了笑,側著頭親了親盧斯的額頭。 “我又何嘗不是?難道你就嫌棄我了?” 兩人說笑兩句,進帳篷睡覺去了。 再天亮,盧斯和馮錚正吃著干糧的時候,顧大人那邊有個女子端著個小鍋過來了。這女子正在妙齡,橢圓臉,小鼻子,小眼睛,可是并不丑,豐腴而端莊。 “兩位將軍,父親讓蕊兒給兩位送一鍋rou粥來?!?/br> “多謝小姐了?!睎|西是盧斯結果來了,可是他和馮錚都覺得別扭。 送點吃食來問沒問題,可有小廝。有仆婦,再不濟還有丫鬟,怎么就讓小姐直接送東西過來了?也不太對,這蕊兒的衣服和身段,不像是他們昨天看見的小姐。有兩個小姐,一個丫鬟? 這位蕊兒送了東西,也沒有多留,福一福身子,立刻就離開了。 他們剛走,顧大人就來了:“方才那是下官的庶女,不知可有怠慢兩位?!?/br> 第一句話,顧大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就表露無疑了。庶女對于一些不太富裕的家族來說,就是平時當丫鬟用,需要的時候當禮物用。 本來這位顧大人雖然表現得傻了點,可為人還算是厚道,可鬧了這么一出,盧斯和馮錚是徹底對他沒什么好印象了。 “顧大人,我與馮將軍乃是契兄弟?!?/br> “下官知道啊?!鳖櫞笕诵呛堑?,他這表情太無辜,太喜悅,反而是把盧斯和馮錚都弄蒙了,以為自己是多想了之類的,可是他下一句話頓時讓兩人明白,他們確實是多想了,不過是對顧大人的智商多想了,“正因為如此,在下才想給小女做哥媒,將她聘與兩位做個妾?!?/br> “……” 聘與……還兩位?! 盧斯渾身的毛都炸起來了,好吧,這事他也不是沒聽說過,見到過。契兄弟同聘一妾,生個孩子就是他們倆共同的孩子。當年有個丟孩子的案子,那不就是這個情況嗎?可是,還真沒有找到他們身上的。 而且,這種合法同期其實跟后世的借腹生子很類似,她就是個生育機器,生了孩子母親就沒必要存在了,基本就是拿了銀子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