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節
經理為這個,哭著來找他們幾個大哥了,原來經理還不小心給孫光戴了一頂綠帽子。不過經理和孫光的女朋友都沒錯,那女孩子是先跟孫光分手,才跟經理處對象的——是對象,不是包養。 經理三十出頭,長得磕磣了點,還胖胖的,就因為這樣一直沒能找到真心的伴侶,但其實人不錯,工作也能也很強。 女孩子大學還沒畢業,當時勤工儉學,在路邊發傳單,可沒想到姨媽來了,她自己也不知道,褲子紅了一片,來來去去也沒人跟她說。經理看見了,脫了西裝給女孩子撘在了身上,跟女孩悄悄說了一句,轉身就走了。 女孩挺感激,就算沒了兼職,也一有空就抱著洗好的西裝在那地方找人,沒想到真給找到了。然后經理就給女孩介紹了在公司的兼職,一來二去,兩個人就好上了。經理表示他要跟女孩結婚了,這可絕對是真愛,畢竟他當時那決定,不止得罪了自己的上司們,得罪的還是黑道老大。 盧斯他們能怎么辦呢?那女孩子他們也知道,確實是個好孩子,孫光的養父母已經過世,兩人很早就同居了,大學期間那女孩就給他洗衣服做飯收拾房間。孫光大二的時候,人家可是正高三。孫光自己不珍惜好姑娘,反過來還一直在埋怨人家女孩嫌貧愛富,說經理是土肥圓。 后來孫光就自己在外邊闖蕩,越闖越廢,還讓騙子設局給圈了進去,幸好他們這些叔叔輩的一直都看著他,才沒讓他無家可歸??梢矝]想到,他這一腳踏進這個世界,就不愿意出去了。 盧斯干脆就讓他在自己腳底下當個小弟,總歸讓他有吃有喝,然后…… 然后怎么了呢?怎么就是他跟自己一塊過來了呢?除了他,還有別人嗎? “怎么樣?”馮錚看他看完了那些古怪的文字,就一直在皺眉。 盧斯搖了搖頭:“沒什么內容,全都是認罪,不過,在自己胸口上用再沒有第二個人懂得文字認罪?根本不想法子改正,臨死還搭上這么多人……廢物又懦夫!” 這么罵著孫光的時候,盧斯有點惆悵,畢竟是曾經當兒子偷偷看著長大的。其實他們也有錯,太護著這個孩子,又沒給他應有的教導,他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除此之外,唯一在這具尸體上的發現,大概就是他比其他人早死了至少三天,而且身體被做過很不錯的防腐處理。血被放空,肚腸都被清潔干凈,身體里塞著防腐的藥物。 無常們四處去找做喪葬買賣的人,后來找打一家說是徒弟帶著師父出去給人干活了,都出去了小半個月了,到現在還不見蹤影了。把認識的鄰居帶來認尸,果然在死者中發現了兩人,又在其余尸體中發現了當日帶他們離開的人。 認識的鄰居拿著賞錢,戰戰兢兢的離開了。 又有買賣女孩兒的牙婆被帶來,認出了兩個姑娘。那枯瘦牙婆撲在女孩尸首上一陣大哭,咒罵自己瞎了老眼,本來以為是要把兩個姑娘送到好人家享福的。她也認出了買人的人,同樣是在死者堆里。 她就沒那么容易離開了,就要到一邊跟著跑來應付可能出現的兇徒的高勇“親近親近”去了。 “錚哥?”盧斯一扭頭,就見馮錚眉頭緊皺。 “他們就真的,一個人都沒能跑?全死在這了?”馮錚對這些人沒有任何的同情,這種人,死個干凈才是應該,但是總覺得他們就這么死干凈了,卻又太輕而易舉了,“吃喝用度都不從外頭購入,都是從其余的莊子上轉過來的。那怎么這回反而這么大張旗鼓的,出去找壽材,買人呢?” “他們故意讓人見到的?” “這是欲蓋彌彰!” 就算當日盧斯沒發現地上的馬蹄印,繼而朝下挖,當他們展開調查,發現了失蹤的壽材店老板師徒,還有賣了姑娘的牙婆,最后都會意識到,這地方,這些人,是獻祭,陪葬而死。會發現下面的人,會不會潛意識的以為,所有人都死在這里了? 即便是有了兩人都覺得可能性很大的懷疑,但再繼續下去,他倆卻都是一籌莫展。 “……怎么找到這個,或者是這些可能逃脫的人?” 兩人對視:“山谷?” 山谷里是這些人居住的地方,而且住的時候怕是不會短,即便經過火燒,居住的痕跡多少也會留下來。 現在倒是幸虧他們來遲了幾天,山谷里的火早就已經自然熄滅,連點余燼都不剩。且現在罌粟的花期才剛開始,沒開多少花,更不會有多少罌粟果。對人不會造成太大的危害??删退闶侨绱?,也要小心。 因為要進去看,兩人特意讓人在山谷口搭了個帳篷,在帳篷里換上多層厚帆布制造的鞋套和后背系帶的隔離衣,戴著帽子和大口罩,走進了山谷。 進谷有一條土路,很窄,只能一匹馬通過。走著走著,隊伍里有人停下腳步,看地上的馬糞。 “能看出是什么馬拉的嗎?”盧斯問。 “將軍,那您可是太高看得起屬下了?!蹦笾R糞的無常笑了起來,“屬下只能知道,這馬養得好,健壯。其余的可就看不出來了?!?/br> 盧斯沒覺得自己下屬無能,反而有點不好意思:“是本官想當然了?!?/br> “不過,要是再加上這些馬蹄印,屬下就能知道這是什么馬了?!辟u了個關子的無常,伸手比劃著,“三匹馬,都是蒙元人的馬。他們的馬,看著不好看,小,可用作軍馬那卻是頂號的,耐力強,能吃苦,吃草根啃冰雪都一樣能活?!?/br> “老趙啊老趙!”盧斯指了指他。 馮錚接他下面的話:“好樣的!”給了老趙一個大拇指。 第158章 老趙就是無常司的特殊人才之一, 他左手缺了三根手指, 腿腳也不好, 在開陽治下的一個小縣里當捕快,因為身體的殘缺, 受盡了人的白眼??墒潜R斯和馮錚在那次瘟疫中認識了他, 了解到了他的能力, 那個小縣衙里, 其他人都沒要, 就只把他要來了。 蒙元馬很矮小,十分的不起眼,卻是蒙元當初爭霸, 以及現在在草原上依舊保持著極高地位的原因之一。這樣矮小的馬,到了開陽附近來,也很少有人會提起警惕。因為很多人都認為, 高頭大馬才是真絕色。小馬兒又算得了什么?可就是這樣的馬, 蒙元人嚴格限制向昱朝輸入, 昱朝人好不容易弄進來的公馬, 基本上都是被騸過的。 不過, 總算是有了一條線索, 找騎馬人, 總比找什么特征都沒有的尋常路人要更容易些。而且,這還只是個剛開始。 這里住著的很可能是蒙元人,不過總算他們住的不是帳篷,而是很不錯的青磚大瓦房, 若未曾被燒毀,和著四周圍,正是田園安居的悠閑景色。 大大小小的屋舍也有十幾間,眾人分開,三兩一組劃開了范圍。 盧斯和馮錚就朝著最大的那間半毀壞的房屋去了。 “咦?” 這房子是磚木結構的,搭建的時候,工料顯然也是一點都沒節省,所以剛才從外頭看,房頂塌了,房門燒成了木炭,四面墻卻是大體完好的。 等到兩人拆開了門,才發現里頭并不是他們想象的那么廢墟。 斷掉的大梁有一半搭在墻頭上,房頂子竟然也不是完全被毀,有一部分是整個塌下來的,從縫隙朝里邊看,就能發現里頭保存得竟然很完好。 可是盧斯和馮錚一通翻找之后,卻沒能找到什么有用的東西。 放地方大概之前就是熬制鴉片的,可是該砸的器物,都已經被砸了個徹底——是被砸的,而并非是在大火中爆開的,殘余的一些不知道是什么東西的藥粉,兩人只能小心收集起來,等找來精通煉丹的道長,讓他們查看了。 其他房間,到是比他們發現得多了些。 把眾人帶回來的情報一匯總,能確定的是,這里曾經居住了三十八人左右,但不能確定是否有暫時居住的,或者提前離開的人,有三到五匹馬。還有幾條狗。 “那么逃走的,多則五六人,少則一兩人?!?/br> 兩個買來的女孩,棺材鋪掌柜的還有學徒,這就是四個人,咱們發現了三十六……加土里的三十七,除去外來的人是三十三。 “大人,蒙元人輕易是不殺狗的?!崩馅w這時候說,“他們那里,狗和馬一樣被看重,若非是病狗,瘋狗,傷人的狗,否則絕不打殺,拋棄?!?/br> “他們帶著狗走了,或者把狗放到山林里了?這倒是好找多了?!北R斯點頭。 “會不會……他們還躲在附近的林子里?”馮錚似有所悟,“咱們來之前,已經通知各地官府卡主要道,過往人士一律不得放行。從目前的情況看,他們比咱們早走了一天……” 盧斯搖頭:“不見得是一天,只是那些人被殺是在一天前,也可能早就走了?!本€索還是太少,不足以他們做出正確的結論,“不過你說得對,稍后通知當地官府,上山尋人。另外,這房子我看著是新建的,也就是這一兩年?!?/br> “找建房的人?” “嗯,建房子這種苦力活,即便是從那兩個莊子上出的人手,那些人也不會是死士。當時建房,人來人往,說不定就能發現什么。如今那些莊戶都被牽連,怕是案子結束后便要作為官奴發賣,若有知道情報的,便讓他們繼續作為佃戶在此地耕種?!?/br> “好,我去通知當地官府,然后上山找人,那些佃戶就交給你了?!?/br> “嗯?!北R斯應下,和馮錚分開各自行事。 莊子里的佃戶都被集中起來,一個個忐忑不已,幸好官老爺只叫了男人,多少讓他們放心了些。 盧斯坐在眾人面前,問:“爾等可知道不遠處的山谷里,也有個小莊子?” “……”佃戶們一個個都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沒有一個開口。 “你們可知道你們的主家攤上了怎么樣的罪過?”盧斯也不著急,慢悠悠的端起茶碗來,喝了一杯茶,茶葉跟茶碗都是莊子里取來的,好茶葉,好茶碗,就算盧斯這種沒啥格調的人,也覺得茶好喝,因此多喝了兩口,“他犯的是謀反的重罪,本官知道,你們都在想,犯事的是主家,跟你們沒關系,對吧?但都聽過大戲吧?知道什么叫株連吧?” 在皇宮那喝的御茶,好像也是這味道的。不過也不一定。他不是那種品一口就能說出“啊,是八二年的葡萄糖”的雅人,大概好茶葉泡出來的茶水,味道都差不多吧? 一句株連,果然下面就有不少人發起抖來了,可依舊是沒人說話。 “本官知道,你們都是老實巴交的莊戶人家,可是國法在前,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br> “噗通!”有人跪在地上哭了起來,不過哭聲都悶在嗓子眼里,咽下去一樣,聽起來烏魯烏魯的??磥磉@地方之前的管教,可真是夠嚴厲的。 “不過,若你們能配合本官辦案,那自然也有好處,當先一個,便是……”盧斯本來想說能留在當地繼續做佃戶,可是想想他們眼前的狀況,話鋒一轉,“本官可將你們的戶籍移往別處,尋個沒人的地方,繼續度日?!?/br> 盧斯覺得,以后他們無常司怕是得專門在全國各地開些莊子,接納這些“污點證人”了。 能看得出來,是有人動心了,但是現在全村人都在這,沒人敢站出來。 “其實,你們也可不去做佃戶。盧斯拿出銀錁子來,自己買上幾畝田地,做個農家翁,也是無妨。本官也不逼迫你們,給你們一些時間,回去想想吧?!北R斯心里著急,現在卻不能露出來,只讓無常們把這些弄人都趕回家去,家家戶戶門口都有人駐守,又命人回開陽買來食物,稍后給他們送去。又命人去看看馮錚那邊,問問他們有啥需要幫忙的嗎。 馮錚那邊還在忙,他們來的時候帶著圣旨,附近幾個縣的縣令都要聽他們調遣。馮錚規規矩矩的派人去請,而并非去命令??h令們也知道出了大事,馮錚又足夠客氣,自然沒誰膽敢陽奉陰違。之前讓攔路已經攔了,抓到了的人已經都給無常司送去了?,F在要人上山,也用最快的速度將人手調集了起來,不過上山前的準備還得有一陣,但也是一切順利。 盧斯和馮錚忙著,太子在趕路,周安和胡大人他們也在忙著,更多的官員同樣在為可能發生的不詳在忙碌著。 在這個時候,皇帝卻偷偷離開了宮中,來到了一處皇莊。 開陽附近的莊子,最多的就是皇莊,皇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個莊子,不過只有這一個,他是最清楚地,因為,他曾經的太子和他曾經的皇后,都在這里。 “父……爹!”前太子瘦了許多,且臉色焦黃,頭發干枯,就算現在他自己走到外頭去,跟那些曾經見過他的官員走個面對面,其他人大概也不會認出,他就是曾經那位雄姿英發儀表堂堂的儲君了。 “長安……”皇帝鼻子有些酸,抬手輕輕按住了前太子的肩膀,手掌下摸到的骨骼都有些硌手。 “爹,我好得很?!鼻疤有α似饋?,眼睛亮亮的,“您今天怎么有空出來?弟弟們怎么樣了?” “你……你娘呢?” 前太子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娘……大概在她的院子里吧。爹,您別擔心,娘總歸是能想明白的?!?/br> 他們住在這,皇帝沒來幾趟,卻很清楚兩人的情況——至少之前他是這么以為的——前太子畢竟年輕,體力好,終于是把毒癮扛過去了,但也是元氣大傷。而且,皇帝問過盧斯,知道有心癮這東西,他也試探過,結果顯然并不讓他如何樂觀。 前太子雖然是在非自愿的情況下染上的毒癮,但他顯然是嘗過那飄飄欲仙的滋味的,他無法抗拒再次獲得那種滿足感。一旦有獲得逍遙散的可能,他就立刻會變得不像是自己??膳c此同時,他自己也厭惡著自己,并坦然的接受自己失去前太子身份的事實。 從小的教育,讓他明白,這樣子的他,已經徹底的沒有了成為儲君的資格。 可與前太子的坦然相對的,皇后依然不接受這個事實。甚至有機會就各種勸前太子奪回該有的權力,各種辱罵皇帝,辱罵現在的太子,鬧得前太子這個孝順孩子也天天躲著他娘,要不然也不會這么快就碰見皇帝了——其實是他每天都出來在莊子里亂轉。 皇帝摸了摸前太子的頭:“我去見見你娘,別在外頭轉了,好好歇著去吧?!彼趺茨懿恢来髢鹤拥男宰?,他最喜歡的是找個地方安安靜靜的讀書。 “是?!鼻疤颖羌庖灿行┌l酸,點點頭,匆忙轉身把把眼淚擦去了。 皇帝張了張口,想說要不了多久他就能過來陪伴他們母子了,可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國難在即,他也不知道這個“要不了多久”是三兩個月還是三年五載,甚至一著不慎,滿盤皆輸的可能也不是沒有…… 把話宴會肚子里,皇帝又捏了捏兒子單薄的肩膀,朝莊子里走去。 當見到皇后的時候,皇帝有些意外,他以為皇后應該是憔悴的,狼狽的,瘋狂的,但是并不,她穿著正紅的衣裙,大朵大朵的牡丹花富貴堂皇,發髻高挽,燦金的鳳凰別在她得發間,明珠步搖熠熠生輝??赡芩F在的衣著沒有宮中那般的雍容奢華,可也尊貴傲然。 “梓潼……”皇后瞥了一眼皇帝,絲毫不掩飾自己眼中仇恨的光芒?;实郾凰吹弥挥X得心疼難忍,身體一晃,退后了一步。 皇后一臉諷刺:“怎么?心虛了?還是后悔了?” 皇帝捂著自己的胸口:“梓潼,你做了什么?” 皇后挑眉:“陛下說臣妾做了什么,臣妾就做了什么?!彼谠鹤永锏氖噬?,看著自己染成枚紅色的指甲,“陛下放心,無論您說什么,臣妾都但著?!?/br> 皇帝見她如此,深深了吸了一口氣,又緩慢的吐出來:“朕……只后悔對你動了心?!?/br> 他今日來此,因為他還懷著對皇后的情,愿意聽她的解釋,愿意給皇后和她的家族留一份臉面。但是……他說錯了,他還后悔今天來這一趟! 皇帝慌慌而來,匆匆而去??此邥r的狀況不對,前太子忍不住跑到了皇后的院子??匆娀屎蟮臉幼?,前太子也是一怔。因為從皇后來,她就日日披頭散發,衣著狼狽,他避開,也有作為兒子不愿意見著母親如此模樣的原因。 “母、母后?”前太子其實是有些開心的,這說明母后已經恢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