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
“標下撼山校尉薛金,見過將軍!” 丟了個虎節將軍,其實劉總兵都想自己來都可以,可是盧斯幾年前還是連見他都沒個資格的小捕快,如今又只能算是后輩,他屁顛屁顛的跑過來,傳出去不好聽。盧斯也無所謂他來沒來,看薛金帶來的人手都是彪悍之輩,他強撐著跟薛金笑了笑,又到了聲辛苦。 兩邊客氣了一番,薛金的人馬也散出去尋找線索了。 “將軍,標下前些日子還在這附近緝盜,卻沒想到……早知道當初該多留些日子的?!?/br> 盧斯想起來之前里正說的有盜匪過境的事情了:“就是那傳說從埠惠州過來的盜匪?” “原來將軍也知道?”薛金露出驚訝的表情,“這支盜匪說來在埠惠州當地也是極有名氣的,帶頭的叫穿山豹子李季,手下帶著兩百多悍匪,跟咱們官軍碰上自然是送菜,專門等著官軍照顧不到的時候,禍害老百姓?!?/br> 聽這名號穿山豹子,也就知道這人拿手好戲是什么了。 “他從埠惠州到這里,跨越兩三個州郡,竟然各地都沒有發現嗎?” “這小人卻是不清楚了,只知道他到了勞興州后,在江湖上亮了旗號,便帶著人入山去了。小人無能,在他后頭追了一個多月,也只是抓到了三兩個跟不上隊的嘍啰?!?/br> “你在勞興州追他追了一個多月?” “是!” “可向朝廷通報了嗎?什么時候通報的?” “這……”薛金僵了一下,額頭冒汗,“除時……總兵大人以為這不過是舉手之勞……若能將對方……” “沒通報?或者是最近才通報的?” “四、四天前……” “跟我說說這穿山豹子的事情,他之前屠村也是如此的?這人可有詔安的意思?” “他之前在埠惠州到是沒聽說干過屠村的事情,但常有劫掠村莊的事情。標下覺得……埠惠州畢竟是他的老巢,跟當地人多少有份香火情。且當地百姓也知道他的名聲,想來是不會反抗??稍蹅儎谂d州,雖然也有匪患,可多是很快便被剿滅,從來沒有長時間的出現過成氣候的盜匪,這兩家村又是由來已久的民風彪悍……那穿山豹子又是游走各地,想來也快是油盡燈枯了,急需要做點什么振奮士氣,這兩邊一碰,于是就壞了事?!?/br> 盧斯聽他說,并不多言,他卻知道,這里頭還有一個原因。馮錚當時怕是也在場,兩家村若是自忖有當朝將軍在場,說些過分的話,那就更要激化那位穿山豹子了。 “至于這人可有詔安的意思?這標下卻是不知了……” 是否有詔安的意思,決定了對方如果抓到馮錚,會采取什么態度。關還是……殺! “大人,發現兄弟們的馬了!” 馬是在一處淺溝里被發現的,六匹馬全都被殺,扔在了溝里,上面淺淺的蓋了一層土,土上面還該了稻草。 盧斯親自下去,查看這些馬的尸首。 “怎么這些馬身上這么多小傷口,連馬也得戮尸?”邊上有個無常小聲嘀咕。 盧斯道:“不是戮尸,是隱藏什么?!北R斯摸著馬身上的一個個傷口,他現在也來不及戴手套了,“這些傷口明擺著是要從馬的身上挖出來什么,這些就是單純在死后戳出來的,這兩匹馬怕是被射死的……” “該是那穿山豹子射死了……馬,將箭頭取走了?!毖鹪谶吷弦а狼旋X道。 “不是穿山豹子干的?!北R斯站了起來。 薛金和其他人都是一愣;“將軍為何如此篤定?” “之前看那些村民的時候,我就有些懷疑了。但凡是被刀砍死的人,傷口都干凈利落,還有些沒長齊的孩子,一刀被砍斷了脊骨,這得是長期保養的好兵刃才干得出來的。盜匪輾轉數地,沒那么多好兵刃。另外,我剛才說了,只有兩匹馬是被射死的,其他的傷口看似一樣,不過是為了隱藏痕跡。穿山豹子沒必要藏頭露尾,隱藏身份?!?/br> 箭就跟子彈一樣,即便做不到像是現代那樣清楚,可只要看了傷口,大體就能知道這箭的大小、材質,能夠找出對方的大體身份。 “可若是穿山豹子也覺得他這做法太過發指,尤其,還有馮將軍……所以這才遮掩呢?” “這也有可能?!北R斯點點頭,可隨后又搖了搖頭,“若是那樣,他們為何不將馬匹帶走?盜匪缺衣少糧,即便養不了馬,這也是rou啊?!?/br> “確實!”薛金恍然,“那即是說,咱們這勞興州境內,還有比盜匪更加喪心病狂之人?” 盧斯不語,但也就是默認了,片刻后才一揮手:“繼續搜!” 就算馬死了,人也不一定就出事! 眾人領命離開,盧斯站在發現死馬的水溝,想著疑點。這次跟他們一起來的十五位無常,都是無常司的好手。雖然說雙拳難敵四手,但發現情況不對,怎么會一個跑出去送消息的都沒有? 祖墳的地方,距離村子可是有一段距離的,他家正氣小哥哥是正氣但不是魯莽,能把三百多村人殺個干凈的敵人,人數也不少。加上他們六個人,無異于杯水車薪,趕緊逃走才是應當。 第134章 馬蹄鐵的方向……和大道相反,是朝著深山老林去的。從大道上逃, 確實目標太明確, 可兩家村距離食谷城不算太遠, 而且大道易于駿馬奔馳,他們的馬可都是少見的好馬, 必然比賊人快的多,反而更容易逃脫,也更安全。 是什么,讓他們只能選擇逃進深山老林呢?六個人可都是傳統的捕快出身,頂多獵個兔子之類的, 深山老林,對六人來說都是兇煞之地。 不過從馬來看,很可能其中兩個人已經遭了毒手…… 盧斯把包括馮錚在內第六個人當成了一個整體, 他努力將感情摒棄在外, 讓自己盡量冷靜的思考。 “小三子, 跑慢點!”兩個衣衫臟污的孩子,一前一后跑到一處淺灘邊上,大點的孩子一邊嚷嚷著,一邊拉住了更小的孩子,“小心跌了進去!” 他們眼前的這條溪水叫做銀龍溝, 看著不深, 水面也不寬, 可從上游開始,就處處都是旋渦, 就因為如此,這條溪水的封凍期很短暫,到現在其他地方的水面都結冰了,這里的水還流的暢快。 這兩個孩子也才想著是否能到這里來撈點小魚小蝦,打打牙祭。 “鐵蛋哥,我沒事?!毙∪与m然這么說,但也老實了許多,“哎?鐵蛋哥,你看……那!那是不是個人?!” “又要蒙我,等我看過去,你就立刻跑了是不是?” “不是!鐵蛋哥你看!那真是個人!” 鐵蛋有些不耐煩的看向小三子所指的方向,這一看就是一愣,那真有個人趴在河灘邊上,因為他是在一塊大石的后頭,所以兩個人過來的時候沒看見。 鐵蛋拉住小三子,本來是要逃,可是他又轉身走了回去;“來,幫我把人拉上來?!?/br> “鐵蛋哥,他、他還活著嗎?” 鐵蛋將人拉上后,把他翻了過來:“喘氣,還活著?!?/br> “那、那咱們要救他嗎?” “救個屁!”鐵蛋將這人頭上的簪子拔了下來,咬了一口,高興道,“銀的!快跟我一塊摸摸他身上!找找有沒有錢袋!” 不多時,錢袋摸出來了,鐵蛋打開一看,里頭都是小銀珠子。 鐵蛋眼睛頓時就亮得跟狼一樣,小小年紀卻滿是貪婪:“快!繼續找!肯定還有好東西!” 小三子讓鐵蛋的眼神嚇了一跳,可還是乖乖的跟著他一起,在人身上尋找,就在他腰上找出來了個玉牌牌。他哆哆嗦嗦的舉著玉牌牌,看上面的花紋,那應該是字吧?可惜,他跟鐵蛋都不識字。 “給我!”鐵蛋一把將玉牌牌抓了過來。 小三子哆嗦了一下,縮著腦袋低頭,一看這人的衣服,卻發現他那衣裳的花紋有趣得很,像是龍,可又是一群小……鬼?小三子又哆嗦一下:“鐵蛋哥,這人……這人穿的衣裳好嚇人。而且、而且這不會是龍袍吧?難不成就像戲里唱的,這人是微什么……的皇帝?” “什么龍袍?!我看這人……八成就是個唱戲的?!辫F蛋將玉牌牌跟錢袋都塞進了自己懷里,“把他衣服脫下來?!?/br> “???” “這可是好料子,還有這么多繡紋,怕是也能賣個一兩銀子呢?!?/br> “可是、可是這人這么冷的天理,已經泡了水,再脫了他的衣裳,不是要死人了?” “他從那河上掉下來,說不定還是個拐帶了小姐私奔,讓員外老爺趕到河邊的戲子呢?!辫F蛋也是腦洞大開,說完了他自己又點點頭,認定了便是如此,“反正也是要死的,他這身衣裳也是都沒用了?!?/br> “鐵蛋哥……” “磨磨唧唧的真是廢物!”鐵蛋自己上手,去脫男人的衣裳,脫完了外袍,又摸出來他里衣也是滑溜溜的,鐵蛋雖然不知道是什么料子,但也認為是好材料,繼續朝下脫。 這里是河邊,本來就渾身濕透昏迷的男人,讓河風吹得陣陣發抖,嘴唇青白。小三子看著害怕,可卻又不敢多言。 不多時就把人扒得就剩下一條底褲,這人皮膚是蜜色的,四肢修長勻稱,肌rou矯健卻不臃腫。鐵蛋看著他,忍不住在他胸口上摸了一把,別誤會,不是這他起了帶色的心思,只是這少年人有些羨慕嫉妒恨而已。 他跟小三子是孤兒出身,在村子里吃百家飯長大,村中貧窮,男子無論老幼多有光著膀子,甚至赤裸的??纱逯芯退闶亲罹b的漢子,也沒有這男人的身體好看。他自己跟小三子,更是瘦得只見排骨。 “戲子都這么好看?怪不得能拐帶了大小姐私奔?!辫F蛋突然眼珠子一轉,“小三子,李寡婦前些日子說是要找個漢子入贅,不是?” “???好、好像是?!?/br> “去,回村找李寡婦去,就說咱哥倆給她找著男人了,讓她自己過來弄回家里去?!?/br> “好!我這就去!”小三子聽他哥這么說,頓時轉身就跑——他知道這人不會被放在這凍死了。 有人在林子里發現了一片應該是發生過打斗,但又被清理過的地方。 地上枯敗的葉子被攪亂,矮小的樹木和灌木直接被推倒,有的地方撒上了被從其它地方移過來的枯葉,偽裝得挺像那么回事的,一開始巡視線索的軍卒都沒發現,可后來本地一個當過獵人的捕快查看出了不對。 枯葉和殘樹被移走,露出的痕跡雖然已經被打亂,但依然能找到血跡和散碎的衣物,證明這里曾經發生過一場打斗。 只是,當時到底有多少個人參與,是否有人死亡或者逃離,卻就讓人無法得知了。 繼續安排人在這里搜尋,盧斯則暫時離開這里,帶著人前往掛馬村。 “將軍是更懷疑掛馬村,還是那威遠鏢局?”薛金落后了盧斯一個馬身,好奇的問著。 “威遠鏢局?!北R斯也不隱瞞,“掛馬村畢竟是尋常百姓村落,旁的不說,單兵刃就不是他們能弄來的。鏢局雖然也不許持有兵刃,但哪家鏢局這么老實?私藏兵刃也是常有的事情?!?/br> 薛金點點頭:“將軍所言甚是,若真如此,那威遠鏢局也是太傻,好好的正經買賣不做,卻干這等抄家滅族之事?!?/br> 盧斯看他一眼:“薛校尉還記著穿山豹子呢?” “不瞞將軍,那穿山豹子害了標下十幾個兄弟,標下這回自請前來,原本以為是發現了那豹子的蹤跡,可誰知道……”他大概也覺得自己說話太不中聽,隱約間有些瞧不起,怨懟的意思,趕緊改口道,“不過,無論是誰,做下此事之人都太過喪心病狂,能與大人一起,早日緝拿到這群兇煞之人,也是標下之幸!” 盧斯沉默了片刻,道:“薛校尉所言其實也有些道理,本官并未曾與那穿山豹子打過交道,所思所想都不過是按照過去的經驗一概而論,或許那穿山豹子就是有些怪癖也未曾可知。這嫌疑人里,倒是可以加上他們一群人?!北R斯扭頭,叫過一名無常,那人催馬上前,盧斯歪過身去,在他耳邊略作叮囑,這人領命,轉身便去了。 “將軍這是……” “讓他去開陽一趟,求一封詔安令?!?/br> 薛金一驚:“將軍也懷疑如此慘劇乃是穿山豹子所為,為何反而……” 盧斯略輕佻的一笑;“薛校尉難道不曾聽過一句俗語?‘要當官,殺人發火受招安’?!?/br> “這、這這……” “哈哈哈!”盧斯大笑幾聲,忽然面色冷了下來,“薛校尉莫慌,若真要詔安令,那就需要本官自己回去了。這回不過是讓他去開陽弄一份假令,同時與上官報備一番。本官即便不顧百姓死活,也得顧自家兄弟性命?!?/br> 薛金松了一口氣,醒悟了什么,道:“將軍是想以假令,釣那穿山豹子出山?” 盧斯點頭:“這些做賊的,斷然是沒有一輩子都做賊的道理?!鳖D了一下又道,“只要能將他們釣出來,那也就一切真相大白了?!?/br> “將軍好計策!”薛金比著大拇指,大拍了一通馬屁。 用了一日的路程,盧斯才帶著人到了掛馬村。這時候,兩家村被屠村的消息也已經傳了過來,一開始掛馬村的人是高興的,畢竟是老冤家了,私仇。而且明明是他們這邊的人身手比較好,偏偏是他們村的人死人比較多,那邊滿打滿算就死了個買過去的媳婦,他們這邊陸陸續續都多少人命了?還搭進去一個族長。 剛收到消息的那一天,好多人家都提前放了鞭炮,吃了掛面??墒窃龠^一天,情況就沒那么好了——兩家村的人死了,會不會把罪過安在他們掛馬村身上?其實旁的村已經有懷疑的了,甚至這沒過兩天,就已經有似模似樣的傳言傳出來,就是他們村的人干的,還有人說看見他們村的男丁,大半夜的舉著兵刃朝兩家村那方向去。 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了!就有膽小的村人,跑到親戚家里躲災避難去了。 今日看見官兵直接到了他們村跟前,村長和村中幾個大姓的族老,簡直都要嚇暈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