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
因為驛卒來時,報說急信乃是知府給縣令的,胡大人也就帶著盧斯他們,四個人等在一邊。結果縣令拆開信一眼,越看臉色越難看,干脆,他就把信給胡大人,自己坐一邊去了。 胡大人看完了之后,臉色也不比縣令好多少:“糊涂!”他把信拍在了桌子上,但還是丟盧斯和馮錚道:“你二人……帶著無常們出城扎營吧?!?/br> “???!” “這……”盧斯還要說話,周安對他比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兩人忍住了,跟著周安出來。 “咱們大昱的律法,要是周圍出現了反叛,有沒有陛下的圣旨,那各地官員就以知府為尊?!?/br> 馮錚問:“就是我們不聽,那知府便能以軍令處置我等?” 什么是軍令,就是你不聽,就能砍死你,不敢你說的是對的還是錯的。 “正是?!敝馨颤c頭。 盧斯明白了:“行,我們帶人出去?!?/br> “你們貼著城墻扎營,若有不對,真打起來,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那就能讓縣令把你們拉上來了?!?/br> “我們無常司的人到了這里之后,水土不服,病倒了一些人,是否他們就能留在城里養傷?”既然是確定的事情,那就得給自己爭取盡量多的利益。 周安從剛才開始就緊皺的眉,也總算是松開了一點點:“那是自然,并不能把病了的人也扔出去?!?/br> 無常司這一留,就留了八十多人,臨走告訴他們,要“好好養病”,但如果兩位大人有什么吩咐,他們就算是病得要死了,也得起來! 無常司雖然是個新衙門,但這些無常都是老油子,自然明白盧斯話里頭是什么意思。留他們在這,就是以防萬一,真有個好歹,帶著兩位大人逃命的,當然是應得再干脆不過。 帶著出來的這一百二,盧斯也沒讓他們閑著,八十人留下搭建營地,其余四十騎術好的讓他給放出去當哨探了。 他們這邊為即將到來的一切,緊張的準備著,但怎么也沒想到,什么也沒有來…… 也就是盧斯他們被趕出城五天后,驛卒帶著邸報來了——平王謀反,現已伏誅。 這可真是,要臥槽一下??! 震驚還沒過去,直接從開陽一路跑來的驛卒笑呵呵的道:“胡大人,周大人,盧將軍、馮將軍,小人先給幾位恭個喜,只是朝廷的圣旨還在后頭,到底為什么恭喜,還請允小人賣個關子?!?/br> 第121章 驛卒覺得, 他雖然是賣了關子, 可是這話說的已經再明白不過了吧?那就是有好事??! 來的路上,驛卒就想了,想這幾位大人物要如何如何的高興, 會如何如何的獎賞他, 可結果卻跟他想的不大一樣。 “……”四個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說話,看樣子也不像時高興過頭暈乎了,真要說的話,反而像是他們都不太高興? 還是周安出來, 跟這位摸不著頭腦的驛卒道了聲辛苦,安排他下去歇息了。 等到驛卒一走, 四個人再次你看我我看你。胡大人嘆了一聲:“大家都下去歇著吧?!?/br> 盧斯和馮錚行了禮,自然是不能就這么歇了,得把城外的無常叫進來。 又過了兩天,天使到了, 胡大人直接升了刑部尚書, 盧斯和馮錚都被提成了虎節將軍, 那就表示這個無常司正式給他們了, 而無常司的人手也從兩百多人,直線擴張到了一千五百人,另外還給了他們一個校場。就是周安的情況有些奇怪,圣旨上是稱贊有加, 卻沒給他具體的加官。 可傳旨的這位禮部侍郎,對著周安很是和藹親近,這就已經能說明問題了。 這位天使同時帶來的,還有太子已經冊封的消息——瑞王,現在是太子了。 這個消息讓他們稍微高興了一點。 又隔了一天,另外一道申斥外帶貶官的折子下來了,斥的當然是顧燁,貶的當然也是顧燁。 但是這個消息,反而讓四個人那點的高興盡,再次消散得一干二凈,就算是回去的路上,眾人也是無精打采的…… 到了開陽,四人進宮交旨,外帶謝恩。本來以為皇帝大概沒時間見他們,在宮門外頭磕頭謝恩,然后把皇帝賜下便宜行事的圣旨交給內閣他們就能退了。誰知道,皇帝竟然召見他們了。 因為召見的時間就是吃飯的時間,所以,他們一進去,就看見皇帝龍書案上面擺著一碗米粥,兩個小菜。而書案下首左右各有四個幾案,竟然是留飯的節奏。 四個人分文武落座,正好左右對稱。 皇帝跟胡大人君臣之間說得挺高興,周安低頭吃,盧斯和馮錚也都低頭吃,等到吃完了,差不多就該告退了。馮錚突然抬起了腳,但斜刺里又伸出一條腿來擋了他一下,盧斯先他一步,跪在地上了:“陛下,臣有事啟奏!” “哦?盧將軍有什么事要奏???”皇帝表滿上看來心情挺好的,太監收拾東西,他笑呵呵的一邊擦嘴一邊問。 “臣也……”馮錚也跪在了一邊,可剛說兩個字,就讓盧斯更鏗鏘有力的聲音把他的聲音遮擋住了:“臣要說的事情,不好當著許多人的面,還請陛下讓幾位大人退下,且屏退左右!” 皇帝的兩手按著龍書案,略有深意的看了盧斯一眼;“好?!?/br> “陛下!臣!” “馮將軍,這奏對的事情,也得有個先來后到吧?當我說完,有什么事你再說?”盧斯拉扯了馮錚兩下,又低聲道,“乖,知道你不想跟我分開,就一會兒,在外邊等我就是了?!?/br> 這倒鬧得馮錚就跟個耍小性子的情人一樣,連邊上太監都忍不住笑了一聲。 “朕又不會吃人,馮將軍,你下去吧?!?/br> 馮錚無奈,只能擔心又著急的退下了。 皇帝也讓太監們下去了,表面上看起來,這書房里就盧斯和他兩人了:“行了,盧將軍有何事要奏,就請說來吧?!?/br> 盧斯張口就問:“陛下,您這會這么用了無常司,就不怕下回還有人這么用無常司嗎?” “……”皇帝一笑,“你查案子的本事,還真是少見。但你覺得,這世上除了朕之外,還有誰能用這么用無常司嗎?” “陛下,您是想要一個為你明正國法,辨別是非的無常司,還是行要一個顛倒黑白,構陷無辜的無常司?” 皇帝臉上沒笑容了:“盧將軍,你這話是從何說起?” “陛下,平王或許早就有謀反之心,只是他手段高明,您一直找不著紕漏。但您可以直接跟臣說,讓臣去查,卻何必要牽連如此之多無辜百姓的性命呢?他們不是您的子民嗎?” 皇帝眉頭一皺,拍了一下桌子:“大膽!” 從那乞丐和行商的事情上,盧斯就覺得怪了。等到平王謀反,卻如此干脆快速被了結掉,查案的四個人雖然都沒商量過,但心里都明白了。 別管平王是不是要謀反,軍糧這件案子上,都跟他沒關系。 那么,能調動如此多的人馬,能行動如此快速縝密,能毫無紕漏的讓一萬來人消失了蹤跡,還有,能從一開始就把蒲云州官員的反應都計算在內的,這樣一個人會是誰? ——皇帝! 蒲云州乃是邊境重鎮,在這種地方文物不和乃是大忌,皇帝要是昏聵之人,那也罷了,可并不。尤其,顧燁的性格并不是到了蒲云州才表現出來的,他的性格很有名,朝堂上下該知道的都知道了,那皇帝能不知道嗎? 他把這樣一個人放在這里,一開始都被認為是朝堂上壓制武官的警告,但并不,這人只是皇帝一塊用過就扔的抹布。 這位皇帝其實還是挺有擔當的,盧斯一提,他雖然沒有承認,但也并沒有否認。 “而且這次丟了性命的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無辜百姓,還有許多忠心耿耿的為國之士,陛下,他們就在這么一件無辜小事上丟了性命,更是何其冤枉?” 皇帝隨手抓了個東西,朝著盧斯就扔過來了。盧斯知道那是一本奏折,以為沒事,就沒躲,誰知道奏折也是硬皮的,盧斯正好被一個角扔了個正著,頓時疼的厲害,等奏折掉在他面前,他就看“滴答、滴答”連聲,兩滴血點子滴落在了奏折的封皮上。 qaq沒、沒破相吧? 皇帝扔完了之后,看著盧斯額頭上血就下來了,頓時也有些后悔,他嘆了一聲:“盧將軍,你畢竟只是個捕快,有些事,看不明白啊?!?/br> 皇帝站起來,一直走到盧斯身邊,彎下咬親自攙扶他起來:“將軍是武將,武將好啊,耿直。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平王……因為當年金冊有言,只要不是謀反,一概無罪。所以早幾代還好,到如今,平王什么殺小兒食心肝,取人油制蠟等等喪心病狂之時,難以枚舉?!?/br> “……” “朕還想著,哨后就要再麻煩兩位將軍走一趟,靠著平王吃飯的污糟之人不少,最好趁此機會一鍋端了!” 盧斯拱拱手:“必當從命?!?/br> 皇帝又是一嘆:“將軍剛才說的那番話,也是忠直肺腑之言啊。朕自然不愿要一個顛倒黑白,構陷無辜的無常司。今次這事,乃是朕錯了。日后再不會如此……” “……”這回沉默的盧斯心情就有點復雜了,感覺,這位皇帝是把他當成一個小孩子在勸說著。 他可不就是個小孩子嗎?這才二十歲剛出頭,滿朝臣子沒幾個跟他同齡的。況且他還是從草根爬上來的?;实鄞蟾庞X得他就是少年得志,加上不解世事吧? 盧斯也很給皇帝面子的,擺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陛下,是臣魯莽了,沒鬧清楚就貿貿然的……多些陛下寬宏?!?/br> 又廢話了片刻,盧斯告辭了。 “愛卿稍候,待叫了御醫來……” “沒事!”盧斯一擼袖子,拿起一邊的茶水倒在里衣上,就用濕里衣的袖子超腦袋上抹,“看,陛下,沒事了吧?” 皇帝怔了一下,還真是沒見過這么豪邁的,大笑著把太監叫進來了,又給他加了許多賞賜,這才讓盧斯走了。 等到了外邊,就見胡大人他們都等著呢,看盧斯沒事,先松一口氣,再細看他腦袋上不對勁。 ——奏折的角戳破的能是多大個傷口?不過是額頭的位置毛細血管比較多,傷口沒愈合前,流血多。 胡大人板著臉,把盧斯和馮錚兩個人送到了宮門外:“趕緊回家去!你太莽撞!” “是!是!我們回去了,大人放心!”盧斯打躬作揖的,可看弧打人的樣子還是十分想給他兩下子…… 馮錚卻一直沒說話,等到了家里,即便看見了玲玲,也只是強顏歡笑,看見了高興,整個人依舊是蔫蔫的。 玲玲很會看顏色的抱著不愿意離開的高興走了,盧斯叫下人燒了水,兩人一人一個浴桶,泡在里頭。 “我錯了,你別這樣?!北R斯隔著浴桶拽馮錚胳膊,拽著了就很孩子氣的左右搖晃著。 馮錚讓他拽著搖晃了半天,才開口:“你確實該道歉,為什么不但要搶在我前頭說,還不讓我留下?” “因為我自私啊?!?/br> “???”馮錚想的,盧斯會說“我不想讓你擔風險?!薄拔遗履銜|怒皇帝?!钡鹊戎惖?,可真沒想到盧斯是這么一個回答。 “當時我和皇帝在里頭,你一個人在外頭,你是什么心情的?” “我……怕一會你讓人拖出來……”他的心一直就是揪著的。 “對啊,你說要是你留在那說話,或者咱倆都在那,那我是什么心情的?我自私,我不想承擔那樣的心情,錚哥,你別怪我,我知道你能做到,我才不敢讓你做。所以干脆,我就把最輕松的活接了過來,把難受都推給你了?!?/br> “你這是……這是莫名其妙!”話雖然這么說,可他還真是好受多了。畢竟,他不希望盧斯把他當成一個無能者,一個需要被保護的負擔。 可好受歸好受,馮錚還是一把甩開盧斯拽著他的手臂,想打他發現夠不著,把一邊的水瓢拎了過來,想扔過去砸他,又看盧斯縮著頭護著腦袋的動作太可憐,心頓時就軟了,只是用水瓢舀起一瓢冷水,潑了過去。 “哎喲喲!冷死了!冷死了!”盧斯慘叫,整個人在大木桶里縮得更小只。 馮錚嘆了一聲,扔了水瓢,好好泡水了。 盧斯偷偷摸摸的探出頭來:“錚哥,別生我氣了。一定沒有下回了?!?/br> 馮錚頭靠在木桶邊上,扭過頭看了看他:“你也是傻。我和你既然是契兄弟,便是同為一體。真的你出了事,我還能落得下好嗎?” “呃……” “所以,再有這種事,與其你把我扔在外頭,那還不如一起承擔?!?/br> “錚哥說得對?!北R斯點頭,“不過,這件事你也有錯啊?!?/br>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