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瑞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他長這么大,在父皇母后身上都沒見著過這樣的感覺,他自己也快到了大婚的年歲了,卻不知道他的王妃是個什么樣的女子。 “多謝兩位今日相伴?!卑粗鹜踹^去的性子,總是要再把這場游樂拖上一拖的,可是突然之間,他就沒那種玩鬧的心情了,“完了,咱們是該回去了?!?/br> 師兄弟兩人帶著瑞王回到他們那小巷子,果然之前的那輛馬車已經等在那了。 瑞王臨走又對兩個人一拱手,這一拱手太干脆也太堅決,兩人竟然都沒來得及躲開。反應過來的時候,瑞王已經上車了。 到了車上,老太監劉長喜趕緊過來,一邊噓寒問暖,一邊把盧斯和馮錚數落個便,可他自己聒噪了個便,卻不見瑞王的回音,劉長喜終于覺得不對勁,閉住了嘴巴,仔細一看,原來瑞王閉著眼睛靠在車棚上呢。 “二哥莫不是乏了?且先忍忍,在這車上睡,小心受了寒?!眲㈤L喜翻出來一件早準備好的大氅,給瑞王蓋上。 “劉伴伴,你年歲也大了,可想過去享享清福?” 冷不丁的這一句話,劉長喜頓時就嚇得一哆嗦:“二哥……二哥這么是怎么了?可是嫌老奴年歲大了,手腳不利索?” 瑞王張開眼睛:“本王只是覺得,劉伴伴一年比一年啰嗦了?!?/br> 劉長喜趕緊就要解釋:“老奴只是……”可他看瑞王的表情,竟然頭一回有些猜不透這個讓他看著長大的孩子了,再不敢如往常那般哄孩子一樣哄瑞王,而是恭恭敬敬跪縮在小車廂里,叩頭行禮,“老奴知罪,還請殿下贖罪?!?/br> 瑞王點點頭:“劉伴伴,咱們主仆也是十多年了,我也想咱們善始善終啊?!?/br> 他原來也不是不知道劉長喜在自己身邊干的什么事,可總覺得宮里除了一個月見不著幾回的父皇母后,也就是這老太監對他真心,如今見了那黑白如常,雖然兩個人從頭到尾沒怎么給他好臉色,但才知道什么叫真心實意。 再跟這老太監相處,聽他說話,一句又一句無不是夾帶私貨的。就兩個跟他相處了半天不到的外人,他都這樣針對,就可知道他在旁的事情上是如何了。 當他這堂堂瑞王,是他自己的私物,任由他擺布嗎? 待回了宮,自然是先去面見父皇母后?;屎笕缃褚菜氖S了,又生了三個孩子,雖然是保養得宜,可依舊看得出來是個上了雍容典雅卻上了年歲的婦人了。瑞王一進來,能清楚的看見她臉上的擔憂變成了放松。 “見過父皇母后?!比鹜跻幰幘鼐氐男卸Y。 看他這樣子,別說皇帝皇后,就是一邊站著的太子都有些驚訝。 “你這是……今天怎么了?”皇后趕緊擺手,“莫不是外頭受了委屈?快過來快過來?!?/br> 看自己一家子都這么如臨大敵的模樣,瑞王摸摸腦袋:“父皇,母后……我過去是真的太調皮了吧?今天剛規整一下,竟然讓你們都這個樣子?!?/br> 皇帝看著兒子:“二郎今日是見著什么了?回來竟然這個樣子了?” “兒臣就是見著那個白無?!€以為他是如何的魁梧大漢,誰知道人家不過是個比兒臣大兩歲的少年郎。兒臣看著他在這個年歲就已經有了一番作為,自己卻……有些愧疚?!?/br> “你要是真這么想那就好了,不過,咱們可是說好的,你這出去了一趟,回來可就得安心準備婚事了?!?/br> “是!”瑞王點點頭。 其實皇帝還以為兒子是裝乖,只為了再出去玩耍,誰知道他竟然答應得還挺干脆?;实垲D時就對那有著黑白無常名號的兩個捕快越發的好奇,只是看皇后已經把兒子拉過去母子倆談天談得正開心,他也就沒再問。 只是等家宴散了,他借口還有點公事,把大兒子叫出來了。 “說起來,你與那對無常也是舊識?!?/br> “是,那兩人算是兒子的救命恩人了,只是一直無法報答?!?/br> “當年之事不可與外人言,若真讓知道他們所起的作用,這兩人反倒可能被那些要泄憤之人害了,裝不知道才是保全他們。再看上兩年,若是真有才干,讓他們進宮衙做事,也是無妨?!?/br> “是?!碧訃@氣,他也明白這道理,否則不會這么多年一直不聲不響了。 盧斯和馮錚哪里知道這大昱最尊貴的一家子,正在談論他和馮錚呢?更不知道太子爺竟然與他倆是舊識。兩人回到了家里,洗漱之后一番恩愛,自然是一夜好眠。 早晨起來梳洗打扮,與玲玲告別,去秦歸家里親了親小女兒,在與懷孕已經顯懷的紅線,步行前往衙門,這新的一天就開始了。 本以為今天沒什么事的,可誰知道兩人前腳進衙門,后腳就有人來報,有一家丟了孩子。 之前抓人販子抓得狠,且抓進來的除了少數幾個主犯判了發配,已然發走了,其余都是秋決,讓開陽府的市井為之一凈!別說那些拐子,就是合法的人牙子,現在做買賣也都戰戰兢兢的。兩人都沒想到,現在竟然還有膽子大到跑到這邊太歲頭上動土的。 胡大人對這件事也是注意的很,讓盧斯和馮錚火速前去查證。 丟了孩子的是個富裕人家,男主人三十多歲,穿著寶藍色緞子長衫,頭上扎著方巾,還系著大紅的流蘇。大昱愛俏的爺們盧斯也見過不少。但三十多了,在現代不算啥,在這年代抱孫子的都是應該,這把年紀還打扮得這么……招眼的,盧斯可真是頭一回見著。 來之前,聽報案的家仆說,他們家老爺叫馬閑。 “馬老爺,不知……” “我知道我兒子讓誰偷了去!還請官爺給我做主??!”馬閑原本就滿臉是淚,一見兩人來了,越發啼哭不止。 盧斯趕緊拉著馮錚退了一步,沒讓他撲在自家正氣小哥哥身上。不過,盧斯從這人身上聞到了一股極其難聞的味道——那是許多種的胭脂水粉,加上濃郁的酒氣,再加男性的麝香,混在一起的味道。 看來這人不但喜愛打扮,還耽于享樂。盧斯仔細看他衣裳,材質雖然好,但皺著明顯,這人怕是在外頭尋歡了一夜,剛剛回來吧? 和馮錚對視一眼,看他表情,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不過對家長腹誹,丟的畢竟是個孩子,兩人也沒挑剔什么。 “你既然知道,便帶著我們去把?!?/br> 馬閑也是真傷心,聽馮錚這么說,立刻哭哭啼啼的帶著他們去了。 地方也不遠,就兩條街,馬閑剛指著前頭的一座宅子道:“就是這家!” 里邊就有個男子,帶著幾名仆人,撩著袍子匆匆忙忙跑了出來。男子跑了幾步就看見他們了,馬閑也看見他了,立刻氣沖沖撲上去:“呂祥生!你還我兒子來!” 男子剛問了一句:“小閑,慧兒出什么事了?”就被馬閑打了個巴掌,又被揪住衣襟,頓時說不出話來。兩邊的仆人也都沖了上去,不過,這些仆人都是拉偏架的,就連馬閑自己帶來的人也是拽住馬閑,不讓他去毆打那男子。 盧斯和馮錚也讓手下人上去,講兩個隔開:“怎么回事?說個清楚!” 馬閑哭得氣都喘不上來,指著對方:“就是這個生不出孩子來的,他要搶我的孩子!” 師兄弟都看呂祥生,馬閑這話怎么聽怎么怪。 “慧兒竟是丟了?我、我哪里會把自己的孩子搶走??!” 又折騰了一會,馬閑和呂祥生才總算會說人話了,把事情說了個清楚。 這兩人確實都是男的,并非其中一人是長得像男人的女人,而且他倆也曾經是一對夫夫。 倆男的如何有的孩子?原來是兩人成婚之后,各自聘了個妾,卻只有馬閑的妾生了孩子。后來馬閑覺得呂祥生總是在外經商,懷疑他有了外室,一怒之下,帶著孩子走了。 那孩子是馬閑的,卻性呂,單名一個慧。 “他定是另有了孩子,不愿慧兒占了他長子的名頭,講慧兒害了!”馬閑捂著臉,哇哇大哭。 “諸位差爺,還請盡快找到慧兒。若是諸位也懷疑是我,那就先把我鎖到衙門里,只是之后還請幾位不要放了這案子不管??!”呂祥生站起來伸出手,不管是真情還是假意,他這做派可是比馬閑好多了。 馮錚將呂祥生的手壓下去:“現在還是找到孩子要緊,這孩子到底是怎么丟的?在哪丟的?” 第91章 馮錚將呂祥生的手壓下去:“現在還是找到孩子要緊,這孩子到底是怎么丟的?在哪丟的?” 誰知道馮錚一問這話, 馬閑就一屁股坐在地上, 大哭大鬧起來:“你們這些官人也都是與他坑蒙一氣的!你們這是害我的孩子??!” 盧斯上去一把將馬閑拽了起來, 啪啪兩個大巴掌給他洗了臉:“是男人嘛?是男人就說人話!讓我們把你孩子找出來!” 馬閑被拽得打了個哭嗝,盧斯把手放開的時候, 他臉都白了,跟受驚的兔子似的,一竄就竄到了呂祥生身后,躲著去了。 呂祥生與二人賠禮,又帶著仆役跟他們回到了馬家。 路上雖然短, 但那幾個馬家的仆役也把該說的說清楚了。 其實很簡單,就是今天一早,奶娘進了小公子房內, 卻發現床上沒人, 眾人把家中翻了個底朝天, 也沒將人找出來。只能把馬老爺叫了起來,才有了這一番大亂。 馮錚問:“小公子房里取暖是點火盆,還是燒炕?” “是燒炕的?!?/br> “那他人不見,可摸了床, 是溫的還是涼的?” “這……”幾個仆役彼此看看, 顯然都是兩眼一抹黑。 其中管家模樣的人硬著頭皮道:“小人們都不是在小公子房中伺候的,并不知道?!?/br> “他呢?”盧斯一指馬閑。 馬閑又被他嚇著了,躲到了呂祥生身后:“我聽說慧兒丟了,就出來尋人了, 哪里顧得上摸他的床?” 沒等盧斯說他,呂祥生把他從自己身后拽出來了:“孩子丟了,你卻連到他房里看一眼都不曾?!” “我以為是你把孩子帶走了??!我自然是來找你了??!”馬閑比他聲音更大。 “你……”呂祥生指著他,最后卻也只能嘆了一聲,放了手,跟著一起進了馬家。 馬家的宅院其實不但不大,還有些小,是個三進院子,連個花園都沒有。不過一繞過影壁,進了垂花門,盧斯和馮錚臉色都變得極其難看。就在這個中間不大的院子里,靠著邊上擺著幾個茶幾,茶幾上杯盤狼藉,中間能見著撕碎的布料或紗或綢都是極其艷麗輕薄的顏色。 邊上幾棵瘦弱弱的小樹下頭,都是一灘灘嘔吐過的穢物,風吹過,送來一股子酸腐的味道,里頭還有些尿臊味。 馮錚和盧斯都以袖掩鼻,呂祥生則是以袖遮臉,馬閑進來看見自己家這樣也有些不好意思,但看他們仨都是這反應,那不好意思就變成氣惱了,抬起胳膊就指著官家:“你們這怎么也不收拾呢?!” 官家彎著腰一個勁的認罪:“都是小人的不是,是小人的不是?!?/br> 盧斯卻已經略微適應了這些味道,他走到一張茶幾旁邊,彎腰用手試著碟子碗的溫度:“酒還沒徹底放涼呢,你家這是折騰了一晚上?早晨起來發現孩子丟了,仆人可不是得先記著找孩子為先嗎?哪顧得上收拾你這些?” 要不然這位早晨起來那一身臭味呢,盧斯原來以為他是從煙花之地回來的,卻原來人家根本就是將煙花搬到自己家里了。 “方才你說,你家小公子住在后頭的后罩房里頭?”馮錚問。 官家低頭道:“是?!?/br> 馮錚眉頭皺得更緊,后罩房離這院子不遠,看這院子里的情況,昨夜里這邊花天酒地,那孩子怕是也聽得一清二楚。若是真有歹人翻進院子把人劫走,也怪不得仆人聽不到孩子的動靜呢,都讓這里的動靜給遮住了。 “馬老爺,你先將散出去找人的仆人都叫回來,再把昨天來你家吃酒的客人也都告訴我們吧?!?/br> “那些客人我都認識,斷然不會是劫持了我孩兒的歹人?!瘪R閑趕緊給自己昨日友人作保。 “我倆不過是以防萬一……” 馮錚好言好語,馬閑卻立刻炸了:“什么叫以防萬一!我說孩子是這人帶走的,你們卻都讓他三言兩語說得輕輕放過!如果確又要揪著我的友人說事!我是慧兒的親爹,我哪里能害他?!你們且將他捉起來,三棍兩棒下去,他自是招了!” 可憐剛才還護著他的呂祥生,這時候氣得面白唇青,雙手都哆嗦了起來。 院子里的仆人都聽不下去,一個個離得馬閑遠遠的,官家干脆道:“昨日老爺請了什么人,小人都知道,只是有些人是昨日的客人帶來的的,我們卻是不知道了?!?/br> “吃里扒外的老狗!”馬閑正說的興沖沖的,讓觀者這橫插一桿,頓時大怒,抬胳膊就要去打人。被呂祥生一把拽住手腕:“鬧夠了沒有!” 馬閑一怔,惡狠狠看著呂祥生:“我看我兒子怕是已經被你殺了吧?果然,有錢有勢的就是能勾結官府,你等著,我這就去告你們!” 馬閑轉身就跑出去了,呂祥生要去追他,讓盧斯拉住了:“呂老爺,這孩子走丟也有幾個時辰了,越早捋順了線索,孩子越早能找著。再跟馬老爺鬧,若是找不著……更有甚者找回來時好好的孩子已經丟了點零碎,那可就怪不得我們了?!?/br> 呂祥生果然不去追了,只是有些艱澀道:“我只是擔心他壞了二位官爺的名聲?!?/br> 盧斯一笑:“沒事,我倆身正不怕影子歪?!?/br> 呂祥生覺得他說這話實在是讓人佩服,可是他這笑,怎么讓他背后一寒呢? 官家被叫過來,講昨日來了什么人一一說來,其余仆人也過來盡量添加??吹贸鰜?,這些仆人倒是都不錯的,也都是真心想找回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