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徐風在后面:“這里的聲控燈壞了。小心點,別掉樓道下面去?!?/br> “喔好?!?/br> 徐風仍舊走她前面,走了沒幾步,身后一束光照過來,打在他前面的路上。 梁春雨把手機里的電筒打開了。 樓道里顯寂靜,只有兩人啪啪的腳步聲回響。 “鄭淼的司機不好當是不是?”徐風打破了沉默。 “嗯,”梁春雨回:“是不怎么好當?!?/br> 徐風有意調侃一下她的悶蛋性格:“我以為你會說‘還好’?!?/br> “嗯,”梁春雨頓了一下,點頭:“也還好?!?/br> “哪里好?” 梁春雨實話實說:“工資好?!?/br> 徐風被她這句實話逗笑了:“你這個小姑娘還挺拼的,你老板可是出了名的難伺候?!?/br> “嗯,我覺得還好?!?/br> “呵,那說明你脾氣不錯?!?/br> 徐風說得沒錯,鄭淼是那種三不五時臉上就要刮臺風的人,他吧,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氣,有時候氣了煩了要發脾氣,有時候呢,就連餓了也要發脾氣。 但是梁春雨也確實是脾氣不錯,她不在乎鄭淼吹東南西北哪路邪風,因為她知道鄭淼就是這種人。是那種很會罵很會埋怨,但并不帶著惡意攻擊別人的人。 而梁春雨之所以干得下去,正是因為她不怎么計較。 ** 樓道盡頭,徐風拉開門,門外的亮光與隱隱的喧鬧聲頓時涌了進來。 這是三樓的另一邊,歐式裝修的走道,地面平鋪灰色條紋地毯,左右兩排大包廂。 “你老板跟你說了房間號沒有?”徐風問她。 梁春雨搖搖頭,徐風攔住迎面走來的一個服務生:“鄭先生在不在這里?鄭淼?!?/br> 那服務生認識徐風,忙點了點頭,手指著一邊:“在cattleya,轉角向右?!?/br> 推開包廂門,一股煙氣酒氣香水味與食物混合的味道散了出來,伴隨著包廂里的空氣清新劑濃郁的花香,封閉在涼絲絲的空調房里。 那一屋子的男女卻是鬧得熱火朝天,明黃色水晶吸頂燈把整個房間氣氛烘托得曖昧又熱烈,各種吆喝與開玩笑的聲音此起彼伏。 鄭淼正被一群人圍在中間灌酒,抬頭見徐風來了,醉意洶洶地沖喊道:“叫你來你不是說不來嘛?這怎么找上門了?” 里面也有人認識徐風的,紛紛招呼他過去喝酒。 梁春雨從徐風身后站出來:“老板,你叫我上來接你?!?/br> 鄭淼把手里的酒喝下去,嘴一撇,大喇喇地指著梁春雨介紹:“看,這就我的小司機,跟你們說了吧,特別能開車的那個?!?/br> 其中幾個油頭粉面的男子哈哈直樂:“鄭哥,你還真沒吹牛,這小姑娘夠嫩的,給你當司機算你有福了哈哈!” “什么福,我看鄭哥根本就是受罪,哈哈能看不能動!”旁邊立即有人附和。 “來來來,小姑娘,來嘛,陪你們老板喝杯酒!”有人打趣道。 一群人七嘴八舌嘻嘻哈哈,把剛進屋的梁春雨當談資。 不知講到何處,眾人看著梁春雨驟然哄笑起來。 徐風靠在門邊,對屋里的調笑打諢見怪不怪,只是目光幽幽在屋里人與梁春雨臉上來回溜達了幾圈。 屋里的男男女女臉上有欲,有喜,有空茫,他們尋求最大限度的樂趣,用上流的酒色,下流的言語。 衣著,言語,表情,無論怎么看,梁春雨都與這尋歡的酒場格格不入,站在這里顯得如此突兀以及不協調。 徐風對這個木著臉的小姑娘有一點好奇,或者說在意,這讓他很有點按兵不動的想法。 為什么我要有點在意呢,他想,本不該如此。 飯桌上的人滿嘴跑火車,越說越過分,梁春雨皺了下眉,一雙眼只看向鄭淼:“老板,你走了嗎?” 立刻又有人調笑她。標準的調戲女人的陳詞濫調,不過因為混賬的人多,場面看起來還是鬧心的。 梁春雨不理會,也沒有回頭向徐風求助。 她只是在等鄭淼回答。他說走,那就走,他說不走,她就自己下樓。 她并不把這群人放在眼里,但這個地方讓人不愉快。 徐風靜靜看了一會兒,有點想明白了,梁春雨這個人之所以能伺候得了鄭淼,不是因為她八面玲瓏或者忍耐力非凡,而是因為她根本不在乎這些找上門的麻煩,或者說,她根本視若無睹。 就好比,他們是放鞭炮的,她是走路的,放鞭炮的人難免會弄出聲響吵到她,但是只要他們不擋路,不管弄出了什么動靜,梁春雨是不會抬頭看的。 徐風兀自笑了笑,心想,哎,我似乎把她看扁了。 鄭淼正挨個敬酒講笑話,彌勒佛似的合不攏嘴,當然不理會梁春雨。 梁春雨站在原地盯著跟個白癡似的鄭淼。 鄭淼聊得熱火朝天,血氣上涌,自覺好熱,解下西裝外套橫空向梁春雨飛過去:“小春,接著!” 他說接著,那也得接得著才行,這西裝像小李飛刀一樣,擦著桌子邊緣拐個彎飛出去,梁春雨要把這件西裝接住,得練過九陰白骨爪才行。 鄭淼一看西裝落地了,還一臉心痛:“你看看你,毛手毛腳的?!?/br> 被嫌棄的梁春雨盯著一臉不滿意的鄭淼,將他遠在幾米開外的西裝撿了過來。 遇上這樣的老板,是個男的,就抽得他滿地找牙;是個女的,也該上去抓得他面目全非。 還好鄭淼遇上的是梁春雨,而且這個月的工資他還沒給她發。 “來來美女你過來,給哥哥們倒酒喝,加個微信,等下哥哥給你發微信紅包!”其中一個喝得半醉的人,不知道酒精上腦怎么地,伸手就要來拉梁春雨。 梁春雨側身,那人抓空的手在半空頓了一頓。 那只手的主人原本根本沒把梁春雨放在眼里,只是梁春雨這么干脆的一躲,讓他視線也隨之對準了梁春雨,輕蔑地瞪了她一眼,警告的意思。 那人的臉和他講的話一樣不中聽不中看,兩頰凸出,眼睛里全然是興奮與促狹,臉上蒙一層輕浮,□□裸的逗弄。 酒色之徒,如果有了錢,膨脹的自信會讓他們覺得無所不能。 社會上就是有這種人,鄭淼結交了一群最愚蠢的朋友。 梁春雨與他對視一眼,那人嘴角還帶著笑,眼里染著不耐煩,落空的手迅速抓住了她的小臂,往自己這邊帶了帶:“小meimei,別拿喬,一回生二回熟,哥哥教你倒酒是給你面子,躲一下當你是嬌羞,裝過了就太作了?!?/br> 梁春雨沉下臉,揮開他抓著自己小臂的手,很不客氣:“走開?!?/br> 話里有自然而然的厭惡,一聽就知道,那是真的厭惡,且聲音不輕,屋里的人都聽清了。 那人自然是被人伺候慣了的,有權有勢的,說一不二的。梁春雨兩次一揮一甩,弄得他沒了面子,暴躁其起來。 那人手臂往前一伸,想要推她:“媽的,你以為自己是誰,別給臉不要臉!” 徐風見他動手,心里一驚,忙向旁邊橫一步擋在她面前握住那男人的手扯了下來,那男人被他橫貫而來的力道沖得向后退了幾步。 那男的沒料到,驚愕地看著擋在梁春雨面前的徐風。 “哎哎,人家不稀得搭理你,你這手還硬要往上湊,”徐風語氣淡淡的,“你不要臉吧,李林飛?” 那個被叫做李林飛的似十分震驚,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逡巡。 他溜著一雙眼,尖著嗓子冷笑:“徐風,關你什么事兒?怎么,正人君子當著不夠爽,今天還想來一出英雄救美?” 徐風并不生氣,反而有些好笑,:“原來你知道自己這是土匪作風???” 李林飛的噎了一下,指著梁春雨:“呵,咱們不是一掛玩的,我看這女的長得也就那么個丑樣兒,你沒必要為了她跟我撕破臉吧?我李林飛什么都可以丟,就是面子不可以駁,你要非跟我爭,就是跟我作對?!?/br> 徐風一邊伸手把他指著梁春雨的手指折回去,一邊抬眼環視了一圈屋里的人,對他們道:“聽見他說這話,是不是覺得特好笑?” 大家都有些尷尬,沒有人應聲。 這些人畢竟是跟李林飛比較親近,就算有認同徐風的,也不可能明著站出來反對李林飛,為什么?這根本犯不著嘛。誰愿意蹚渾水惹腥臊? 鄭淼沒想到事情成這樣了,倒是挺急的,不住朝徐風使眼色。 徐風看起來也并沒有因為眾人的沉默而有所影響,慢慢又把實現對準李林飛:“這么多人慣著你,你還真挺不幸的。你也說了咱們不是玩一掛的,這么著,送你句大實話吧?!?/br> 李林飛斜著眼冷哼一聲。 “你這人連腦子都不太有,卻獨獨知道要面子,要面子吧,又非要干些丟人現眼的勾當。奇怪了,你這根本不存在的貞節牌坊怎么立起來的?李林飛,真的,你欠拍打。按理說,跟你作對就是功德一件,何樂不為呀。但我是真不愿意跟你扯上號,怎么說呢?有種欺負智障的感覺?!?/br> 李林飛瞪著眼聽他講完,要被他又誠實又誠懇又不做作的語氣弄得氣死了!大概是氣過頭了,他震驚之余一時還找不出話來反駁。 只是這茬還沒完呢,不及他反駁,徐風拉了梁春雨一下,將她拉到身前調整方向對準包廂內的玻璃墻,兩手按在她肩膀處:“你說她丑是吧?” 梁春雨感到不適,肩膀掙了下想走,被徐風雙手牢牢壓制住。 她抬眼看徐風,不明所以。 徐風低頭,笑了下:“你別動?!?/br> 房間內的朝西是一整面玻璃墻,通透如鏡,此時正好映出梁春雨和李林飛的身影。 一個骨rou亭勻,纖白年輕;一個大肚肥腸,臉色蠟黃。 徐風的身影也在玻璃墻面里,他站在梁春雨身后,比她大了一圈,修長干凈的雙手按在梁春雨肩側,低頭的姿勢在鏡面中看起來猶為遷就。 “看看,”徐風指了指三人對面的那面玻璃墻,沖著李林飛,“這么站著看得比較清楚,你說她丑,李總,想必你對自己的相貌是十分自信了。您讓我又開了一回眼界,癩□□見多了,反咬一口說別人丑的,真的,頭一次?!?/br> 李林飛打出生起沒聽過這么犀利的評價,直指自己薄弱的羞恥心,頓時怒不可遏:“你tm別太過分了!真以為我怕了你?” 徐風一笑:“這怎么能叫過分?李總,今晚這屋里跟你喝酒的人里面,我保證,我一定是最中肯的那個,回去好好反思下,將來你要是改過自新,會感謝我的?!?/br> 第9章 我幫你照著 兩人一對峙,目光交鋒,徐風比那人高半個頭還多,身姿挺拔,面貌俊美,嘴邊含著笑,眼里還是笑,打眼一看,瞧不出兇惡,和善著呢。 李林飛呢,喔,眼珠子快出來了,看得出來,他是真恨徐風。 桌邊看夠了好戲的朋友們終于上前拉扯著面色鐵青的李林飛回到桌邊。 徐家家大業大,徐風又不跟他們玩一處,往認真了講,鬧僵了沒好處。 別看他們一群紈绔子弟,樂子該往哪里找,氣該往誰撒,各自都清楚得很。錢權給人的底氣與威風,也是分等級的金字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