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守功半晌才明白過來：“王爺的意思是要九黎……”

    “母儀天下，”敬王接口，“這樣識大體知進退的女子才能登上后位，而不是那個失去貞潔，引得叔侄不合的李季氏?！?/br>
    “王爺，這……不可啊，李約不會答應?！?/br>
    “由不得他，”敬王淡淡地道，“要說李季氏和常寧有什么地方相同，那就是——她們都是命薄之人?！?/br>
    冉守功睜大了眼睛，敬王的意思是要殺了季嫣然。

    ……

    冉九黎走出長廊，微風吹到她臉上，她慢慢彎起了嘴唇，若說這些年在慈寧宮都學到了些什么，那就是讓她看清楚了無論什么都繞不過“利益”二字。

    太后娘娘當年若是肯用手段就不會被人壓制了一輩子，十年前她已經打敗了常寧，如今面對的不過是小小的季嫣然。

    “長姐在笑什么？”冉六迎面走過來。

    冉九黎看過去：“你今日怎么有空過來?！?/br>
    冉六行禮道：“謝燮下了大牢長姐知道嗎？”

    冉九黎點點頭：“也是才聽父親說起?！?/br>
    “皇上命晉王和李雍審問謝燮，”冉六說著微微一頓，“可見皇上對謝燮起了疑心?！?/br>
    冉九黎臉上笑容更深：“這樣一來，嫣然應該很快就能出宮?！?/br>
    冉六搖搖頭：“李三奶奶被留在了慈寧宮，李家和季家都急的不得了，恐怕皇上是有意為之，”說著頓了頓，“伯父能不能讓御史臺出面彈劾謝燮，一鼓作氣將他送進大牢，只有懲辦了他，李三奶奶才能平安?！?/br>
    冉九黎嘆口氣伸出手整理冉六的衣衫：“你也是入仕的人了，以后不論遇到什么事都要沉穩著些，父親已經在想法子，我也準備進宮去打聽消息，只要有辦法定然會將嫣然帶出宮?！?/br>
    冉六臉上滿是欣喜：“長姐能幫忙，那自然是最好?！?/br>
    冉九黎溫和地望著冉六：“好了，父親那邊還有事，你先到我屋子里說話?！?/br>
    冉九黎向前走去，冉六目光一時發怔，悲傷的神情從臉上一閃而逝，希望長姐沒有害人之心。

    大家皆大歡喜，就算讓他粉身碎骨他也愿意。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一觸即發

    冉六從冉家出來，茫然地在街上走了一圈，不知道該去哪里，不知過了多久只聽身邊傳來聲音道：“六爺，您來了?！?/br>
    冉六這才恍然回過神來，抬起眼睛看到了不遠處的李丞。

    李丞長身玉立地站在那里，落日的余暉落在他臉上，仿佛讓人忘記了那些丑陋的傷疤，身邊一個少女送來只食盒，還沒等李丞說話，那少女就紅著臉跑開。

    有的人即便面目全非也一樣活得讓人心生歡喜，有的人就算打扮的再精致，依舊看不清前路。

    “這是怎么了？”李丞不禁問過去。

    “沒事?！比搅话褜⒗钬┦种械氖澈写蜷_，毫不客氣地拿出點心吃起來。

    李丞笑著搖搖頭：“進去吧！”

    “不去了，”冉六道，“我這就去大理寺，看看有什么能幫上忙?！?/br>
    李丞有些驚訝：“你能去大理寺？”

    “伯父讓我去羽林里任個騎官，”冉六道，“正好大理寺缺人手，我先過去幫忙?！?/br>
    “是你自己想去吧?！?/br>
    李丞總是能看透冉六的心思：“大理寺那樣的地方不要惹禍?！?/br>
    “知道，”冉六叼了最后一塊點心，然后將食盒送到李丞懷里，“以后不要隨便拿人家東西，拿來你又不吃豈不是白白浪費了女孩子的心意，而且這點心……真不好吃?！?/br>
    說著也不等李丞說話，就揮揮手遠遠地跑開。

    看著空空如也的食盒，李丞不禁搖頭，好不好吃，他總要有機會吃才是。

    冉六的身影漸漸消失，李丞也收起了笑容。

    “六爺怎么這樣就走了?！崩罴蚁氯擞行┖闷?，往日里冉家六爺就像狗皮膏藥，見到大爺就纏著不放，今天怎么轉了性。

    李丞轉過身：“他去做自己該做的事?！?/br>
    ……

    謝燮被抓的消息傳開之后，先受震動的是東宮。

    太子已經惶惶不可終日，一張臉消瘦而蒼白，只有屋子里聚集了幕僚的時候，他眼睛中才會有幾分野心勃勃的威嚴。

    畢竟這次成了之后，他就可以登上皇位。

    “皇上已經下定決心?！?/br>
    “這次恐怕是無路可走了?！?/br>
    “謝燮都會被抓，這把火很快就會燒到太子爺這邊來?！?/br>
    太子眼皮微微一顫，當年“異人”之事他也在推波助瀾，只因為林家不肯站在他這邊，他便借用此事排除異己。

    “這樣看來不管是李約還是林家都不會善罷甘休，皇上命晉王審案，這是對晉王的器重，惠妃就算生下皇子，江家已經敗落，皇子也尚年幼，不可能被立為儲君，沒有人是晉王的對手了?！?/br>
    “皇上召見禮部找出了當年高宗廢太子的卷宗來看，這是準備動手了……”

    各種議論讓太子心中煩亂，本來他還拿不定主意，如今看來已經不能等了，必須要全力一搏。

    “都別說了，”太子冷冷地道，“黔中陳家的兵馬已經快到了，讓人守住城門，不準李家任何一個人走出去?！?/br>
    成王敗寇，只要他將所有人都殺死，就連史書也任由他來書寫。

    父皇沒有召他進宮也是好事，反而方便他行動。

    太子站起身來：“父皇有難，若是眾卿隨我一起誅殺jian佞穩住朝綱，眾卿皆為從龍之功，武朝至今唯有此次是大難，列位都會被記入武朝史冊?！?/br>
    眾人立即起身：“愿為太子肝腦涂地?！?/br>
    太子嘴角浮起一絲笑容。

    就讓世人都看看，到底誰是武朝的主人。

    “太子爺還要小心那季氏，萬一她會妖法……她可是讖書中的‘異人’?！?/br>
    太子冷笑：“有什么了不起，當年常寧小時候還有人為她推算，說什么將來必然甲冠天下，不過是個女子罷了，可見這話便是個笑話，后來被太后娘娘改成‘嫁冠天下’，太后打算的不錯，想要常寧母儀天下，可惜……常寧終究是個蠢人，才會落得那樣的下場?！?/br>
    如果林家攀附他，常寧肯委身做他的繼室，自然有機會為封后。

    常寧都已經爛成了泥，那個李季氏更微不足道。

    “等進了宮，我倒要看看那個‘異人’是不是真的會死而復活，”太子說著揚起眉毛，“我不像父皇，對那些讖言如此在意，我要親手破了那謠傳?！?/br>
    “太子爺英明?！?/br>
    一片呼聲中，太子眼前浮起李季氏那雙清澈的眼睛，她的目微變，帶著些許鄙夷的神情，不知怎么的，太子心中一癢。

    “封住宮門，不要放出一個人?！?/br>
    這天下就要變成他的了。

    ……

    慈寧宮中，季嫣然陪著太后娘娘說話。

    太后娘娘眼圈有些發紅，提起當年的事仍舊幾度哽咽：“常寧都是因為我才去的行宮，他們買通了我身邊的宮人，說我病在了行宮，其實卻將我困在了行宮東坡四面環水的慶門閣里?！?/br>
    太后說不下去，旁邊的宮人接口道：“太后娘娘察覺出事情不對，遣我們出去打聽消息，卻已經晚了，碼頭上的船都被調走，哪里能動半分，后來太后想了法子，將慶門閣一把火燒了，皇上才派來了人滅火，可是等我們出去……就看到李約跪在行宮里，渾身上下都是血，公主已經薨逝?！?/br>
    季嫣然聽到這里抬起頭來：“太后娘娘知曉是誰害的常寧？”

    太后點點頭：“能鬧出這樣大的陣仗，除了皇帝還能有誰？只不過不能明說，只能先忍下來，否則不管是李約還是林家都要遭難，皇上為了遮掩也是大動干戈，殺了不少的宮人，慈寧宮那些為他辦事的奴才一個也不留，這樣也免得被我抓住把柄?！?/br>
    說起這些是，太后眼睛中一陣痛楚，好半天才看向季嫣然，目光中滿是期盼的神情：“你真的是常寧嗎？”

    季嫣然起身，上前幾步走到太后娘娘面前，規規矩矩地行了大禮，如同晚輩第一次見到長輩時一樣，帶著幾分的拘謹和青澀，半晌起身道：“林誨一脈長女阿瑟拜見太后娘娘?！?/br>
    太后雖然早有準備，仍舊面露驚訝，這瞬間她仿佛回到了許多年前，常寧第一次進宮來向她請安，因為有些膽怯總是低著頭，一會兒就坐不住跑了出去，還在御花園里迷了路，所以并沒有給她留下什么印象。

    “起來吧，”太后忙道，“沒想到你還真的……也好，也許這就是天意?！?/br>
    “太后娘娘，”季嫣然道，“您要為常寧做主，如今我已經查清楚，當年是誰在背后推波助瀾?！?/br>
    “誰？”太后立即振作了精神，“是江家？”

    “不，”季嫣然道，“是冉九黎，請太后將她召入慈寧宮仔細詢問?！?/br>
    “九黎？”太后有些驚詫，顯然沒有料到，“她怎么會，她與你情同姐妹?！?/br>
    季嫣然道：“我從前也是這樣想，只不過真相就在眼前由不得我不信，事不宜遲，太后娘娘讓人去宣她，遲些恐怕就來不及了?！?/br>
    這樣重要的時刻，她要和冉九黎一起度過。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上鉤

    “大小姐，您回去吧！”

    冉九黎站在李家門口，守門的下人上前恭謹地道：“宗長不在家中，出京到寺里掛單去了?！?/br>
    冉九黎微微笑著并沒有受挫：“明日我就要進宮去了，若是有什么話我也方便傳達?！?/br>
    話說的十分隱晦，但是誰都能聽明白，季大小姐就在宮中，冉大小姐是在問宗長要不要給季大小姐帶消息。

    李家如今周圍都是朝廷的眼線，冉大小姐還能前來，可見是真正為宗長和季大小姐著想。

    李家下人也有些動搖，思量片刻還是低頭道：“大小姐不要為難我們了，宗長真的不在?！?/br>
    冉九黎點點頭：“我去胡同口的胭脂鋪子等半個時辰就離開?！?/br>
    管事mama扶著冉九黎上了車：“這么多年，就連是塊冰也被您焐熱了，李家宗長真是太薄情?！?/br>
    “你錯了，”冉九黎道，“他是長情之人，認定一件事就會做好，這樣心志不移將來才能成就大事?！?/br>
    管事mama仍舊一臉愁容：“這樣的話，大小姐豈不是要被辜負?！?/br>
    冉九黎微微一笑：“不過想要永遠一成不變卻不容易，除了心志不移之外，最重要的是……處境允許他這樣做。時光匆匆，將來他坐在那個位置上，一切都將不同，他就會明白什么對他來說才是最合適的，而我從前做的事也就全都會變得有意義?！?/br>
    再說，她這樣做并不完全是因為李約，也是為了先皇太子一黨，將來就算李約會負她，大局也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