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李約丟下手里的書,這倒是很聰明的做法,先將李文慶約束在房中,然后逼著他發怒,這樣就可以將鬼魂怨氣無法消散全都怪在李文慶頭上。 從前常寧說季嫣然沉穩有余,聰慧不足,現在看來她倒是料錯了。 “這幾天多布置些人手,”李約道,“太原要有大事了?!?/br> 葛先生道:“會是什么大事?李雍踩下李文慶掌家嗎?那也不算太原府的大事啊?!?/br> 李約笑而不語,半晌才道:“給我準備車馬,我要去棲山寺看看釋空法師?!?/br> “那我怎么辦?” “聽李雍和季氏的吧!” 葛先生有些驚訝:“就這樣?” 李約不再說話,葛先生轉眼就笑起來:“好,好,好,我也許久沒有這樣痛快過了?!?/br> …… 李文慶將桌子上的飯菜全都掀翻在地,瞪圓了眼睛:“不是說齋飯就行嗎?怎么連鹽也不放了?!?/br> 丫鬟跪在地上:“道長說法事沒起效用是因為我們的心不誠,從現在開始全族上下都要吃這種飯食,就算是老太太自己也是這般素凈……而且還在城門口搭了棚子,請城中的百姓也吃……這些……” 這樣一來,李家的事就真的要傳得人盡皆知。 李文慶的怒氣“騰”地一下到了喉口:“她們鬧夠了沒有?!?/br> 這幾天被關在屋中,天天聽錢氏在耳邊念經,他已經忍不下去了,江家那邊還不知道是什么情形,江大小姐素來脾氣不好,萬一惱起他來……他可不想多年的努力付諸東流。 “老爺,您就吃一點?!?/br> 李二太太話音剛落,收拾地面狼藉的丫鬟就尖叫起來:“頭發,這里面有頭發?!?/br> 面條里面竟然混著一縷縷頭發,李二太太驚詫地瞪圓了眼睛,下人們抖如篩糠。 “方才還沒有,方才還沒有……有鬼……真的有鬼……” “丞哥,”李二太太頓時癱坐在地上泣不成聲,“你到底想要說什么啊,你就不能托夢給母親,讓母親都知曉嗎?” 李文慶看著一屋子的狼狽,眼睛中仿佛要冒出火來,這根本就是在捉弄他:“那白胡子道士呢?” 下人立即道:“就在……堂屋的院子里開法壇……” 李文慶轉身摘了墻上的長劍就向外走去。 李二太太見到這樣的情形,嚇得魂飛魄散:“老爺,您這是要做什么?” 李文慶滿臉戾氣:“我倒要看看是誰在這里裝神弄鬼?!?/br> “老爺,”李二太太撲過去,“您可不能這樣,這會傷到丞哥啊?!?/br> 李文慶一腳將李二太太踹開:“無知婦人,被人耍得團團轉還蒙在鼓里?!?/br> “攔住二老爺?!崩疃宦暫爸?,卻沒有下人敢上前。 李文慶兇神惡煞地一路到了堂屋門前。 李老太太正被季嫣然攙扶著觀看道士做法,符紙剛剛被桃木劍挑起,立即就在半空中燃燒起來。 在場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正在這時,“咣”地一聲寶劍出鞘,李老太太只覺得眼前一花,然后就看到李文慶握著長劍向道士刺了過去。 道士驚訝之中揮動了桃木劍迎上去。 李文慶一擊被道士擋下,心中戾氣更盛,再次提劍猛刺,誰知那道士看似笨拙,卻搖搖晃晃都躲開了,兩個人斗了半天,李文慶只斬下一片道袍。 “老二你這是要做什么?”李老太太大喊一聲,“快……攔下二老爺?!?/br> 李文慶皺起眉頭就要開口說話,誰知剛剛轉過頭,感覺一股腥氣迎面而來,緊接著紅彤彤、黏膩膩的東西就潑在了他身上。 “二叔見鬼了,唐千……快,再潑雞血撒糯米?!?/br> 這是季氏的聲音。 李文慶只覺得嘴里又咸又腥,從頭到腳無處不粘濕,惡心的感覺從胸腹之中一直沖上來,他一雙眼睛通紅,渾身殺氣騰騰,若是不斬兩個人,他的顏面何存。 “還沒好,再潑再潑?!?/br> 季氏插著腰叫嚷著,“快啊,還愣著做什么?!?/br> 李文慶行動略微受阻,那道士也機靈地躲閃到了李老太太身邊。 “出現了,”道士指著李文慶,“他就是禍種,我終于知道那些孩子的鬼魂為什么遲遲不肯離開,他們都在怨恨他?!?/br> “對,就是他,他定然是做了許多惡事才會被怨恨,”老道士邊說邊向后躲去,“戾氣太重我無法化解,這事我管不了了,你們聽天由命吧!” 李文慶額頭上的青筋仿佛要蹦出來:“今日我就殺了你這騙子?!?/br> 李文慶一步步向前走去,李老太太伸出手護住旁邊的季嫣然,大聲呵斥:“你真瘋了不成?” 眼見著李文慶離那道士越來越近,一柄劍突然橫在了李文慶面前。 “二叔,你真要在眾目睽睽之下大開殺戒?” 清朗的聲音傳來,季嫣然轉過頭,只見李雍拄著木棍站在那里,他面容冷峻,嘴角微微翹起,風吹過他的長袍,如芝蘭玉樹般。 他來了。 季嫣然心中一亮,竟然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覺。 第五十一章 報仇雪恨 李雍面容冷峻,湛藍的天空下,映著他的眼睛更加幽黑。 李文慶一臉憤恨,這個豎子根本就是只喂不熟的狼崽子,十二歲的時候不知道去哪里找了個武功師父,悄悄地學起了拳腳,十六歲時只身一人活捉了太原郊外有名的山匪,也就是那時候他才知道,李雍早就不是個病鬼。 他謀劃了三年才終于找到了個機會,將李雍迷暈了動用家法,卻沒想到這豎子還能活過來,不但如此今天還站在了這里,用鋒利的劍刃指向他。 如果連個重傷的稚子也打不過,他沒有顏面再掌管太原李家。 相反的只要制住李雍,不管是那道士還是季氏都會任由他發落。 李文慶紅著眼睛向季嫣然看去,季氏抬著頭眼睛中竟然沒有半點的懼意,反而是輕視和嘲弄。 哪家的女眷敢這般挑釁長輩。 李文慶怒氣沖頭,一劍向前李雍挑了過去,這次他用盡力氣要讓李雍手中利器脫手。 “咣”地一聲響,擊起一連串的火光。 李文慶手腕轉動,想要將李雍手中的劍身斬落,卻眼前一花,李雍的劍鋒倒轉了方向,向他壓過來,他只覺得右手一沉,如遭千斤壓頂,整條胳膊已經不得動彈,李文慶想要竭力擺脫,卻聽到自己骨骼不堪重負的扯拽聲。 裂骨般的疼痛傳來,他“啊”地松開了手。 長劍落地,緊接著他的肩膀被一拍,整個身體也矮了下來。 李文慶正要掙扎著起身,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張道骨仙風、超凡脫俗的臉,那人眼睛都沒眨一下,伸出舌頭舔了下手中的符紙,然后貼到了他頭上。 一張,兩張,三張,甚至遮擋住了他的視線。 “……”李文慶張開了嘴,話還沒說出來,就看到那道士笑了笑,握著一團東西朝他嘴里狠狠地塞了進去。 又咸又腥頂著嗓子眼,讓他嘔卻又嘔不出來。 李文慶拼命地扭動著肩膀,卻無法擺脫加注在他身上的桎梏。 一盆冷水又澆在他身上,混亂中他聽到有人道:“老爺,老爺怎么樣了,道長我們家老爺好了沒有?!?/br> 是錢氏,這群有眼無珠的東西。 李文慶嗚嗚地叫著,一張臉漲的通紅。 “父親,”李律的聲音傳來,“父親這是怎么了?!?/br> 聽到李文慶的喊聲,李家的護衛也都立即聚了過來。 “有我在這里,還想反了天不成?”李老太太沉著臉看向李律,“你父親撞了邪,方才還想斬殺我,多虧道長用了符箓,這才將邪性鎮住了?!?/br> 李文慶向前看去,不遠處的道士捋著幾根白胡須冷冷地望著他,李律聽到這話顯然已經信了,立即上前彎腰向道士求助。 他們竟然看不出來嗎?他是被冤枉的。 幾天前他就是在這個院子里發落了李雍,李雍如法炮制就是在報復。 而那個趾高氣昂吩咐下人用血潑他的季氏,竟然像只鵪鶉般縮在李老太太身邊,一臉癡傻好像已經被眼前的景象嚇傻了。 李文慶胸口像是被狠狠地打了一拳,喉頭發甜,一股熱乎乎地東西就要沖出來。 李老太太吩咐道:“將二老爺抬進側室中,等他緩過來我再過去看?!?/br> “娘,”李二太太道,“讓媳婦過去看看,老爺……老爺興許沒事?!?/br> 她不知道該不該相信眼前的一切,老爺從屋子里出來的時候仿佛還是清醒的,可現在……渾身上下一團血污,神情猙獰的可怕…… “他沒事?”李老太太道,“方才他要提劍殺人,別怪我沒提醒你,你若是過去說不得會怎么樣?!?/br> 李二太太渾身一抖,停下了腳步,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下人七手八腳地將李文慶抬起來送進了側室。 李文慶平日里最信任的兩個管事也要走過去,卻被李老太太冰冷的目光定在了原地,他們不能當著所有族人的面忤逆李老太太。 李老太太看向道士:“道長方才說的話是什么意思?為什么說我們二老爺做了許多惡事才會被怨恨?!?/br> “這話到底從何而來?!?/br> 要不是李老太太提起,所有人都快忘了這一茬。 道長從懷里掏出一只瓶子:“老太太可知能治百病的‘胡僧藥’嗎?” 李老太太皺起眉頭:“在京中聽說過,但并沒有見過?!?/br> 道長搖了搖頭笑著向周圍看去:“那可真奇怪,這藥是從你們李家人手中買來的。太原一帶凡是販賣‘胡僧藥’的人都知曉,太原城里有位活財主,手中有數不盡的藥丸?!?/br> “只要找到長門坊的小鳳仙就能得此藥?!?/br> 李老太太冷冷地道:“那與我們李家有什么關系?!?/br> 道長道:“那可就要問問李家四爺了?!?/br> 李老太太不由自主地揚起聲音:“胡說,我們李家不會出這種事,你開壇做法沒有起效用,現在找理由為自己開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