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三奶奶那邊說來不了,她和三爺都忙著,脫不開身?!?/br> 李二太太臉立即紅起來,是為季氏羞臊的,季氏可真不要臉,這種話都能說得出口。她總不能讓婆子去被窩里捉人。 “三奶奶還說,”下人小聲道,“下雨天陰氣重,別是在找替死鬼,眼下害她的兇徒還沒有找到,她希望在此之前,大家都平平安安的,免得……免得……死無對證?!?/br> 李二太太聲音尖厲:“她這是什么話?!?/br> 替死鬼……死無對證。 李律腦海里重復著這幾個字。仔細想一想,李雍那邊已經用畫像去捉人,可見十拿九穩,既然能夠明面上讓他們二房栽個跟頭,何必暗地里對他動手。 莫非并不是李雍,而是有人要殺了他,好將所有的罪責都推在他身上,讓他來頂罪。 李律的目光緩緩地挪向屋子里另一個角落。 李文慶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律平白無故打了個哆嗦,身體向后縮了縮。父親和江家人會不會已經談好了,萬一遮掩不住這件事,就將他……所以父親和江家才會那樣對他。 “老爺,”李家管事上前,“三爺找到了咱們在城東的院子,已經在外面找人了?!?/br> 那院子是丁武的藏身之地。 完了,真的要遮掩不住了,李律焦急之中眼睛一翻,他還不想臭名遠揚。 “反了天了,”李文慶皺起眉頭,上前幾步看了看李律,“你好好養傷,我去看看情況?!?/br> 李律已經抖成了篩子,等到李文慶出了門,他才一把拉住了李二太太:“母……親……救……救我……我不想……死……讓別人認了吧……我……我定然會好好……孝敬您……旦哥年紀……尚小……一時半刻不能……入仕……讓他……讓他去……” 李二太太震驚地看著李律:“你在說些什么?!?/br> 李律嚎的聲音不小,在院子里就能聽到。 有了動靜,就證明找對了地方。 唐千帶著人將李文慶城東的院子給圍了個水泄不通。 李文慶趕過來時,下人已經戰成一排。 這是一處染布坊,養著幾十個下人,李家二房不曾對族中報備的家業。 “你們這是要做什么?!崩钗膽c陰沉著臉發問。 唐千立即行禮,“二老爺放心,我們只是找兇徒,不會牽連無辜的人?!?/br> 李文慶瞪著唐千,唐千是宗長送給李雍的,跟在李雍身邊十多年,是個忠心耿耿的護衛。他想等到李雍死了再處置唐千,這樣宗長那邊也好交代。 誰知道半路上出這樣的紕漏…… “二叔會為我伸冤的,你們放心去查就好?!奔臼系穆曇敉蝗粋鱽?。 李文慶轉過頭去,只見季氏讓人簇擁著站在不遠處。 “成何體統,”李文慶皺起眉頭,“一個婦人在這里做什么,就算捉兇徒也輪不到你來?!?/br> 季嫣然一臉笑容:“二叔忘記了,只有我見過那人,我不在這里怎么行?!?/br> 不等李文慶說話,季嫣然已經挑挑揀揀起來:“這個不是,這個也不是……” 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看來是真的了,李文慶心跳加速,季氏是真的看到了丁武的模樣。 季嫣然知道能夠聚在院子里的人,定然都不是兇手,因為兇手知道她讓唐千用畫像找人,所以必然不敢露面。 她這樣一個個地去看,是要給李文慶和兇徒心理上巨大的壓力。 她每搖頭一次,他們心頭都會沉重一分。 “再去搜?!碧魄б桓币獙⒄麄€院子都翻過來的架勢。 角落里的丁武忍不住了,趁著唐千等人還沒有靠過來,身子一動就向矮墻上翻去。 他剛剛從墻上跳下來,卻覺得肩膀一沉,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他死死地扣住,然后一腳踹在他的腿上,一柄明晃晃的刀就架上了他的脖子,他身上就再也用不出力氣。 “抓住了?!?/br> 丁武被李雍的護衛押進了院子。 李文慶臉色微變,就要上前說話。 “壓在地上打……”季嫣然已經搶先一步,“直到他招認為止?!?/br> 李文慶皺起眉頭:“既然捉住了人,就送到衙門里,衙門自然會審理?!?/br> “哪有這樣便宜的事,”季嫣然冷笑道,“我們三爺都挨了打,他倒比我們三爺要金貴嗎?” 聽到這話唐千已經忍不住掄起了棍子,“啪”地一聲打在了丁武的屁股上。 丁武自然沒有李雍的骨氣,已經哀嚎起來。 季嫣然跟著走上前去。 李文慶只覺得一把火從胸口燒起來,他恨不得就將季氏殺死在這里,只可惜李雍和季家的人都在,若是打起來說不得就會驚動承恩公世子爺。 李文慶剛剛想到這里,他面前石桌上兇徒的畫像被風吹起來,他下意識地將畫像握在手中。 借著火把的光芒,畫像上的人格外清楚。 三十多歲,容長臉,蓄著胡子,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 這張臉李文慶再熟悉不過,因為這就是他自己。 季氏拿著尋找兇徒的畫像,上面畫著的人并非丁武,而是他。 第二十九章 小贏一把 李文慶緊緊地攥著畫像,很快他就恢復原狀,將畫像重新放在矮桌上,抹平了畫卷上的褶皺,仿佛是在平復自己的心情。 季氏這是故意在諷刺,因為安排整件事的人根本就是他。 第一次被人這樣明目張膽的挑釁,而且是個婦人。 李文慶抬起眼睛:“抓到就好,將院子里的管事和護院叫過來,他們竟然讓兇徒混到院子中……都該罰?!?/br> 院子里立即跪倒了一片下人。 李文慶嘆口氣看向季嫣然:“你三叔說的對,你們都長大了,家里的事也該交給你們分擔一些,這次是你們抓住了兇徒,該怎么處置就由你們來辦吧!” 季嫣然上前行禮:“那就謝謝二叔了?!?/br> 李文慶點點頭轉身走了出去,背影像是蒼老了十多歲。 “二老爺這樣容易就將案子交給我們,只怕是有詐,”唐千皺起眉頭,“要不然先向三爺稟告,看看后面該怎么辦?!?/br> 季嫣然道:“有詐你就不審了嗎?” 唐千搖頭。 “那就是了,”季嫣然壓低聲音,“我們早就知道三爺被問罪是李文慶安排的,這里的人不過是替罪羊?!?/br> “即便這樣我們也要審個清楚,這兇徒雖說是受人指使,對我下手的時候卻沒有半點的猶豫,可見他是個慣犯,在我之前手上就有過人命,這種人自然見一個發落一個?!?/br> 唐千搔搔頭,別的他都聽懂了只是:“替罪羊是什么意思?” 被唐千這樣一說,季嫣然恨不得捂住自己的嘴,她忘記了“替罪羊”是舶來品,涉及到上帝,她怎么講唐千都不會明白,于是她搖搖頭:“唐千你以后要多多讀書,就算重武也不好輕文?!?/br> 她不想給唐千加深印象,希望他轉眼就會忘記。 被季嫣然這樣一說,唐千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訕訕地低下了頭。 “讓人準備紙筆,”季嫣然看向那哀嚎的兇徒,“你將他的畫像帶去周圍府衙,看看有沒有懸而未決的案子,犯案的兇徒與他的情形類似,若是能幾樁案子一起追查,更容易還原當時他犯案的過程,方便結案?!?/br> 唐千抿了抿嘴唇:“三奶奶,本朝的律法是有罪推定,只要您說他是兇徒,這案子就結了?!?/br> “李文慶說李雍是兇徒可以結案,我說這個人是兇徒也可以結案,那么到底是我說的對,還是他說得對?” 她根本不喜歡什么有罪推定,甚至從心底里反感。 釋空法師,李雍都是有罪推定下的受害者。 就像江家這樣的大族,想要陷害人實在太容易,說不得哪天也會將她關入大牢。 所以,把每件事都坐實了,她才能有恃無恐。 …… 天亮了,季嫣然才回到屋子里。 李雍看起來精神好了許多,已經能靠著引枕看書。 桌邊的燈顯然是剛剛熄滅,這家伙竟然一晚上都沒睡。 她卻已經熬不住了。 季嫣然胡亂向李雍點了點頭,不等容mama喊丫鬟進來,就自己動手洗了臉,然后在里間的小榻上躺下來:“釋空法師要來授課,在此之前我要養足精神,只要不是大事,都不要喊我?!?/br> 穿越之前她那是下午,到了這里之后好像是清晨,半夜里又去審案,這樣算起來好久沒睡了。 再不倒時差就要鬧出人命。 容mama應了慢慢退出去,旁邊的小丫鬟則有些委屈,三奶奶大步進了門,也沒有向三爺行禮,自作主張就睡在了里間,讓她們怎么辦才好,三爺從前是不準讓人進內室的,所以就連新房都修在了旁邊的院子里,三爺治了傷之后,抬過來休息,按理說就算是三奶奶想要留下,也得問問三爺的意思。 一會兒三爺若是發脾氣,她們都要跟著受牽連。 很快李雍就聽到季嫣然平穩的呼吸聲。 季氏進了門好像連話也沒跟他說一句,容mama向她使了幾次眼色,她都視而不見。而且她睡著之后翻了個身,就更加讓人看不下去。 一條腿幾乎橫跨了整個榻,如果有人在她身邊睡,那可真是…… 李雍收回了目光,吩咐丫鬟在軟榻前安放好隔扇,這樣他們算是互不相擾,他不必去看她,她也會更加自在。 都收拾妥當,唐千才上前將所有的經過事無巨細地稟告:“都很順利,二老爺干脆不管了,江家那邊還沒有動靜?!?/br> “沒有十足把握,江家人不會動我?!?/br> 也就是說崔二爺沒有被抓。 說完這些,唐千喝了些水潤了潤嗓子,向隔扇方向看了看:“三爺,您說我讀書多嗎?” 李雍想了想:“你小時候在宗長身邊受教,雖然后來以習武為主,讀的書也不算太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