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齊子轍進沈老夫人院子里頭,就看到了沈老夫人院中的丫鬟三三兩兩站著,小聲交頭接耳,姜嬤嬤臉色不好看地咳嗽了一聲,小丫鬟們這才飛一般,散去。 之后她領著齊子轍進了正房,可沈老夫人不在,問了才知曉,這是到后頭的偏房去了,只能領著齊子轍繞了過去,正好,齊子轍就見著了沈老夫人好脾氣地敲著門,心肝rou地喊著,哄著沈晞蘊出來。 齊子轍蹙眉,上前向沈老夫人請安。沈老夫人身子僵硬了一下,心里埋怨姜嬤嬤,怎么把他給帶過來了,讓他在前面等著不就是了。 沈老夫人柔軟的面孔立馬換成了嚴肅大家長尊嚴的面孔,微微頷首,頗有幾分威儀地解釋:“倒是讓二姑爺見笑了。蘊兒年紀小,平日里嬌寵慣了,可從來都不使小脾氣,今日是例外,怕是生了什么悶氣了?!鄙蚶戏蛉说降资侨司?,這個鍋短短幾句話,就撥在了齊子轍的身上,大致就是說,我家蘊兒脾氣可好了,她今日鬧脾氣,肯定是你不對,你得好好給我交代交代,順帶著把蘊兒給哄好了。 齊子轍聽出了弦外之音,拱手稱是。 沈老夫人冷哼了一句,“二丫頭,既然你不想見祖母,那祖母就留下二姑爺,讓他陪你說說話。有什么事,小兩口自是要說開才是?!?/br> 沈晞蘊一聽,怔住了,別啊,別丟下我,祖母,說好的我是你的心肝rou呢? 沈老夫人搗騰著老胳膊老腿,拍拍屁股走人了。 齊子轍見人都走干凈了,站在門外,深吸一口氣,冷靜地問:“你是要我拍爛了這扇門,把你揪出來,還是你這個走出來?” “你,你別嚇唬我,我可是經的起嚇的!”沈晞蘊在里頭叫囂著,頗有幾分不服氣的意思在里頭。 齊子轍不再說話,只是倒數,“一、二......” “等會!”沈晞蘊大聲嚷著,“我若是自個出來了,你,你不能嚴厲地罰我。再說了,真的不是我的錯,我也吃虧了好不?我都沒有找你哭鬧,你怎么能這么不講理呢?”齊子轍面色冷凝,總覺得沈晞蘊滿腹委屈都在指責他是個大男人,卻做出了小娘們的事情來,扒拉著對方,求負責。 而對于落跑的沈晞蘊自己來說,她覺得她沒有錯,還是受害者呢。 這樣的想法,齊子轍能說些什么呢?自個娶的娘子,跪著也只能承認了,還能怎么辦呢?只能先哄回家再說了。 “行,我答應你?!饼R子轍爽快地答應了。 沈晞蘊這才顫顫巍巍地下了床,小步挪動著,走到了門前,慢慢開門,露出縫隙,兩只圓溜溜的小眼睛,瞅著他,嘴里再三詢問:“你說了,不許嚴厲地懲罰我?!?/br> “嗯?!?/br> 再一次聽到肯定回答的沈晞蘊開了門,然后,齊子轍大步一跨,將她扛在了肩頭,直接扛出門了。 沈晞蘊頭朝下,跟個倒栽蔥一般,手拍打著他的肩膀,問:“你干什么呀?快放我下來!太丟人了!” “你越喊越丟人!”沈晞蘊見本來干手中活的仆從都下意識看過來,雖說下一秒都垂眸了,可丟人卻不言而喻了。 齊子轍將人直接扛出了沈家,沈老夫人聽聞,趕緊派了腿腳快的丫鬟去攔住齊子轍,等沈老夫人趕到時,沈晞蘊已經坐在馬車里了。 作者有話要說: 周二,今天只有一節大課,開森~~~~ 第068章 見恩師 齊子轍見沈老夫人過來了, 拱手行禮,走到一邊, 沈宴聽聞,也趕來, 正好陪著齊子轍,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說著賑災之事。 沈老夫人上了馬車, 見沈晞蘊摸著略微有點亂, 翹著幾根發絲的頭發, 不好意思地瞅了沈老夫人一眼,吶吶地說:“讓祖母擔心了?!?/br> 見她面容上浮現出的愧疚之色, 沈老夫人笑了,輕聲嘆了一口才說:“你呀,都怪祖母當年做錯了決定, 這才讓你受了那么多苦。我知道,孫氏不是個好東西?!鄙蚶戏蛉撕箢^這話說得格外大聲,讓在一旁的沈宴聽到了,一臉尷尬,至于剛踏出門就聽到婆婆罵她的孫氏, 默然無語。 “都怪我啊,對不起你生母啊。蘊兒, 你嫁人了, 這在家從夫,出嫁從夫,夫死從子這套, 祖母也不是要讓你刻板地守著,只是你為何跑回來,張嬤嬤那個老貨已然說了,你要知道,是個女人,都要走這么一遭。久了也就適應了。再說了,二姑爺人好,身居高位,還能彎下身子,親自來接你。你回去可不能再耍脾氣了。若是身體不舒服,祖母讓姜嬤嬤給你準備了藥膏,都讓張嬤嬤收著了,你是要吃還是要抹都行。早日為齊家開枝散葉才是要緊的事。祖母就盼著,在合眼前,能見到蘊兒的孩子就好了?!?/br> “祖母!”沈晞蘊不知該如何安慰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伸手摸了摸沈晞蘊的發髻,她真的長大了,而她也真的老了,“行了,祖母下車了,好好過日子?!?/br> “嗯!”沈晞蘊含淚點頭。 齊子轍上前拱手向沈老夫人行禮,既是尊重也是道謝。 兩人回到齊家,門房開了門,周平得知齊子轍回來了,趕緊拿著信跑著過去,齊子轍此時正與沈晞蘊對視著。 沈晞蘊有點慌了,不知道他要怎么懲罰自己,因著一進門,齊子轍的臉就拉了下來,跟在沈家哄她時完全不一樣,果然不能隨意相信他。 這時,張嬤嬤進來了,說是周平有要事要稟告。 齊子轍這才抬腳出去,周平站在下頭,等他出來時,將手中的信遞了上去??粗约?,是自個的恩師庾承繼所寫,便趕緊拆開看了。 庾承繼書信只有短短一頁,說了些許近況,之后便問起了皇帝為何將兩位公主給送到了皇家別院。 齊子轍想起恩師的小女兒在皇家別院修行,先帝在位時期,頗為受人敬重,如今皇帝喜好道教,這才冷落了不少,聽聞慈仁法師跟其他修行人不同,一心在于研究佛學經典,對于俗世,并不關注,只怕是兩位公主到慈仁法師那去了,慈仁法師到底自幼承庭訓,雖癡迷于佛法,可對于中饋之事,也是耳濡目染,信手拈來,只是到底要了解來龍去脈,才好把握一個度。 齊子轍本想寫信過去,讓小廝趕緊送去,之后又想著恩師還未見過沈晞蘊,既然沈晞蘊回了一趟沈家,倒不如此次跟著他去拜訪恩師,也讓恩師見上一見。 這么一想,齊子轍吩咐了周平備馬車,進屋去了。 沈晞蘊正抓著張嬤嬤的手,略微焦慮,齊子轍不可能就這么算了,一定還有下手,她得想對策啊。 果然男人都是靠不住的,說話不算話。 正想著,齊子轍又回來了,看向沈晞蘊說:“準備下,跟我出趟門。我們日落時就回來了?!?/br> 也就是說,不用準備其他的衣物了,稍微梳洗下就行了,張嬤嬤稍微替沈晞蘊再整理了一下,扶著沈晞蘊出門,這次出門,齊子轍也坐在馬車里。 馬車出了京城,沈晞蘊此時有點忐忑,側頭詢問:“夫君,我們這是要去哪里?” “去拜訪我的恩師,庾承繼先生?!鄙驎勌N總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過了許久,才想起來,哦,是庾承繼啊。庾承繼是當年的二把手,錢太師上臺時,與他暗地里對著干的人就是庾承繼,只是庾承繼后來很早就退了,沒有想到,竟然是齊子轍的恩師,這是不是意味著,上一輩子,齊子轍能夠權掌天下,爬到如此高之地位,很大原因在于庾承繼的人脈積累給他用了。 沛縣齊家、薛家、郡王爺、庾承繼、皇上,齊子轍背后一個個,都是能人,牛人,都是那種一出手就能捏死她沈晞蘊不眨眼的。 沈晞蘊乖巧地抿了下嘴唇,這個時候的她,也只剩下乖巧了。 馬車從平坦到了顛簸,京郊大興州下的禮賢村就快到了,沈晞蘊第一次坐如此顛簸的馬車,可齊子轍卻正襟危坐,使得她在快要跌落時,趕緊伸手去抓窗廄。 齊子轍見此,伸手將她攬入懷中,禁錮住。沈晞蘊縮了縮脖子,抬眼瞅他時,正巧與他對視,她一個激靈,趕緊低下頭。 兩人不說話,一個摟著,一個偷偷將手抓著他的衣裳,就這么過了半刻鐘左右,馬車晃晃悠悠地停下來了。 與此同時,外頭傳來了小孩子們的嬉鬧聲,他們圍著馬車亂轉,歡快地笑著,叫著,跳著。 齊子轍率先下馬,之后扶著沈晞蘊下來。 走了幾步,來到竹院子門前,還未抬手敲門,竹院子的門已然推開了,只見一老翁,頭發發白,瞇著眼睛,看向來人,認了片刻,笑著扶著胡須道:“原來是子由來了,快進來快進來!” “庾老翁可好?”齊子轍恭敬地做了一個揖。 庾老翁是庾承繼的老仆,平日里有空就在門口守著,拿一把竹凳子,坐著,看著天空,有時候也去廚房幫個忙。和庾承繼的所有弟子感情都好。更為難得是他辨認功夫強,基本只要見上一面,他就記得你了。 “好好好,好得不得了。你師傅□□叨著你,你師娘也常說子由不來,她的手藝少有人欣賞了?!扁桌衔绦χf,看向齊子轍身后的沈晞蘊,瞇著精光閃爍的眼眸子,瞅了幾眼,問:“這是你的娘子吧?” “正是?!?/br> 庾老翁點頭,毫不客氣地評價說:“人是蠢了點,不過老實,心地好,也不見得會拖你后腿。這就好了。畢竟,世間少有人跟老夫的娘子,您的師娘以及姑娘們相提并論了?!?/br> 庾家人確實是出聰慧之人,別說桓氏本身不賴,就連她生出來的姑娘,個個都不比男兒差,可惜身為女兒之身,只能嫁為人婦,唯一例外的慈仁法師,也為佛法做出了貢獻。 庾老翁話音剛落,張嬤嬤臉色頗有幾分忿忿不平,他將目光掃過張嬤嬤的臉上,落在了沈晞蘊臉上,卻見沈晞蘊毫不在乎,呵呵地笑著,沒心沒肺,不由得又夸了一句,“心胸寬大,子由小子倒是有福氣?!?/br> “行了,糟老頭子也不攔著你們了,趕緊進去吧,再不進去,這些猴兒說不定該黏上你了?!敝灰妵R車亂轉的村中小人兒們嘿嘿地笑著,慢慢走過來,似乎有什么算盤要打。 齊子轍頷首,進了院子內,沈晞蘊也跟著進來,庾老翁跨出門,大聲吼著:“不許玩馬,被踢了可要躺一生的!” 張嬤嬤不屑地冷哼,小聲嘀咕著:“姑娘,那老頭子不過是個看門的,怎的敢評價您?” 沈晞蘊瞅了一眼齊子轍的背影,低聲警告張嬤嬤,“嬤嬤不可亂說,這可是庾承繼先生家,庾家世代書香門第,是我們沈家比不上的。再說了,不是還有什么高手在民間之說么?即使是庾承繼先生坐下的門房老丈人,那也是比我們沈家門房見識寬廣得多了?!扁桌衔陶f的話她一點都不生氣,因著她確實承認自己蠢,若是不蠢,她上輩子也不可能活成這樣。 “嬤嬤不可再胡說了。要知道,嬤嬤的臉面可就是我的臉面了?!鄙驎勌N敲打了張嬤嬤一番,雖然知曉她是為了她好,庾家人惹不起,再說是齊子轍的恩師,更是要敬重。 庾承繼在正院門口等著,沈晞蘊是第一次見到庾承繼,上輩子有聽聞他的名聲,卻無緣相見。 只見庾承繼面黑,但目光有神,身形略微顯瘦,卻看著十分硬朗,而身邊站著一柔弱溫和的婦人,看著與祖母的年紀不相上下,但目光卻更為溫和,一舉一動,盡顯大家之氣。 沈晞蘊跟著齊子轍俯身請安,喚了師傅和師娘。 桓氏上前伸手扶著沈晞蘊,一行人進了屋子,落座。 庾承繼看了幾眼沈晞蘊,與之寒暄了幾句,便領著齊子轍去了書房,生怕他在讓沈晞蘊不自在。 加之兩人要談的事,她們也無須知道。 桓氏以往就頗為擔憂齊子轍的婚事,早些時候聽聞要娶沈家女,她頗為擔憂,但又想著齊子轍并不是那種為了報仇而作出傷人傷己的事來,之后又聽聞進門的沈家女身體不好,雙腿不能行走,更是憂心忡忡。 可她即使是師母,也不能去干預,只是夜里常常跟著庾承繼念叨,讓他寫信好好勸勸齊子轍,若是沈家女不好,總要培養個嬤嬤當內院管事,千萬不能亂了套了。 好在如今見了,沈家女面容姣好,溫和善良,甚至真誠天真,這樣的姑娘,倒也是配得上齊子轍了,她懸著的心這才放下。 沈晞蘊與桓氏寒暄著,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說些穿著打扮,說些吃食,倒也有些共同話題,不至于冷場,加之桓氏有意多引著沈晞蘊多說話,兩人很是盡興。 與這邊歡暢的場面不同,書房內,倒有幾分壓抑。 作者有話要說: 周三盼望著周四趕緊來~~~我要放假,但是周末又要黨課,哭唧唧~~~ 第069章 抄經文 書房中, 庾承繼指了指椅子,令齊子轍坐下, 待小廝上了茶,吖了一口, 才緩緩開口道:“慈仁法師那兒需要接待宮中兩位金枝玉葉,不知為何她們竟會被送到皇家別院之中?!?/br> 齊子轍肅然道:“先生可知, 宮中出了一新寵, 如今已然封為戚貴妃, 戚貴妃深受皇寵其中一緣由,在于她崇尚道教, 與皇上頗為合得來。只是行事妖孽,只怕不是善茬。近日宮中傳來消息,戚貴妃身懷有孕, 皇上自是在意非凡,這才命兩位公主出宮祈福。當然,還有宮中的妃嬪,也一并去了另一處的皇家寺廟中?!?/br> 庾承繼聽到此,喉嚨滾動了兩下, 最終化為一聲嘆氣?;噬夏赀^半百,才可能有一子, 只怕戚貴妃如今也是如履薄冰, 若是腹中為龍子還好,可若不是,只怕, 冷宮都待不住了。 高高架起,落下時,定然如此。 不過祈福一事,確實要慎重。他趕緊提筆寫信給慈仁法師,讓她一定要令兩位公主老老實實在庵內祈福。 十月見分曉,皇帝秋后算賬可不晚。 兩人又說了些許話,聊了聊流民如何治理,最近公務如何處置,還說了下又長胖了不少的胖胖,庾承繼感概道:“若是胖胖的父母見到,定然欣慰萬分?!?/br> 齊子轍雙拳握緊,不語。 好在此時小廝敲了門,喚了他們,說是桓氏讓他們過去吃飯了。 在桌上,桓氏熱情地替沈晞蘊和齊子轍舀菜盛湯,還對齊子轍夸了又夸沈晞蘊。倒是沈晞蘊面皮有點薄,被夸得不太好意思了,只能垂頭開吃。 沒想到,桓氏見了,更高興了,桓氏就喜歡胃口好的姑娘,以往自家姑娘在膝下,胃口不好,跟小鳥兒似的,吃的那么少,她愁的很。 現今見了沈晞蘊這樣的,別提多高興了。 兩人在庾家吃了一頓輕松愉悅的飯,回家后,沈晞蘊邊脫著發髻上的簪子便感嘆庾承繼夫婦人好。 她絮絮叨叨說了很多,性子格外活潑,好似其他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凈了。不過作為她的夫君的齊子轍,自幼記憶力就特別好,忍耐力極佳,深知什么叫做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聽著沈晞蘊嘰嘰喳喳說著話兒,也不迎合,洗耳恭聽。等到沈晞蘊說累了,見后頭的人一點反應都沒有,猛地轉過頭來,嘟著嘴巴不高興地想要質問他為何不搭話,卻見他微微一笑,露出了白皙的牙齒,卻在昏黃的燈光下閃著令人膽寒的亮光。 沈晞蘊的膽子瞬間小了,討好地露出了微笑,揉了揉自個的小胳膊,眼巴巴地求饒地說:“好累呀,今天去了好多地方,太累了,我身子骨還很弱,得好好休息。夫君,我先洗漱睡啦?!?/br> 齊子轍淡淡一笑,看著她被張嬤嬤扶著還走得略快的身影,將放在羅漢榻的書卷拿起翻閱,水室里頭的水足足響了兩刻鐘,平日里早該出來的沈晞蘊還泡在里頭,賴著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