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這個字你都不認識么?為什么不說話?你主子我問你呢!” “哎呀,慢點,推慢點,你是在耍脾氣么?小心我不要你了!” 齊子轍腦海中閃過一個總穿著粉嫩衣裙的粉嫩小姑娘,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子,還有那柔軟粉嘟嘟的唇,氣鼓鼓地望著他,嘴里說著狠話,卻溫柔待他,平日里嚇唬他,可他受欺負了,硬是要擋在他前面替他出頭。 她口是心非的樣子,真可愛。 第020章 搬家了 沈晞蘊紅著臉推著輪椅出來了,張嬤嬤正站在走廊邊上跟著小丫鬟嘮嗑,一個不留神,她的身影一閃而過,好似后頭有只猛獸在追一般,張嬤嬤怔住了,趕緊將手里的瓜子全都塞進小丫鬟的手里,抹干了唇上黏著的瓜子片,腿搗騰得飛快,追沈晞蘊去了。 齊子轍心滿意足地踏出了房門,在二門處探頭探腦的小廝觀看了未來女主人溜得飛快的場面,又見自個主子一改往日面上無情,如今掛著笑,不由得嘆出了一句感慨。 他沒得婆娘,可沒看過豬跑總吃過豬rou。以他的見解,不由得為自家主子擔憂,一看未來女主人就是被嚇跑的。 小廝欲言又止的表情讓齊子轍咳嗽了一聲,恢復的面癱表情,沉聲道:“你在看什么?” “嗯......那個.......這個.......”他伸出手指,指了指沈晞蘊身影消失的方向,又指了指齊子轍,齊子轍蹙眉說:“行了,這些都是小事,走吧?!?/br> 小事?小廝想破了腦袋,卻不敢多話。 拜別了沈宴的齊子轍與齊老爺子一齊到了河間城內的小院落里,下人們忙忙碌碌,齊子轍和齊老爺子兩人站在園子中。 齊老爺子望著狹小的院落,神色凝重,過了許久,才嘆氣道:“你成親了,我也算是完成了你祖父的囑托了。只是,到底是虧待了你,堂堂朝廷二品大員,中書大人,竟然娶個不良于行的女子?!?/br> “我觀你剛才面色不佳,可是對沈家姑娘不滿意?京城中多的是賢良淑德的女子,沈宴是個欺軟怕硬的,以沛縣齊家出面,他也不敢多說什么?!?/br> “???”齊子轍這下才明了,自個故意板著的臉在齊老爺子眼里竟然解讀成了對沈晞蘊的不滿意,他努力地對著齊老爺子露出笑容,盡量言語溫和地道:“多謝,只是,我很滿意?!?/br> 齊老爺子觀他硬是擠出來的笑顏,心更沉了,可他自小主意就大,齊老爺子也不敢強行替他做主,只能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再表示他不用擔憂。 齊子轍再三解釋,齊老爺子才勉強認為他卻是沒有其他意思,這才出了門上了馬車,齊老爺子只是過來一趟,立馬就要回沛縣了。 齊子轍休息一會,也要趕往京城。 此時沈府后院,沈老夫人敬香后,剛坐下,就見沈晞蘊匆匆回來了,沈老夫人招手讓她貼著她,伸出手,握得緊緊的,甚至于眼眸中閃著一絲猶豫的神色,在掙扎著要不要告訴她實情。 沈晞蘊沉浸在剛才的場景中,勾起的唇角噙著歡快的笑容,眼眸子里難得透露出一絲小姑娘家的羞澀之意。 沈老夫人了然,卻還是道:“蘊兒可是對齊公子不滿意?若是不滿意,我們可以......” “沒有,祖母?!鄙驎勌N急忙搖頭,這婚事是她算計來的,樣樣都貼心,唯一有點出乎意料的是齊公子家財頗豐厚,這樣也好,至少供得起他讀書和她吃藥,重活一世,只求一世安穩。 她眼里的雀躍落在沈老夫人心上,只能再三叮囑:“蘊兒,若是以后他欺負你了,或者現在他就欺負你,你不用忍讓?!?/br> 沈晞蘊一聽,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眼睛彎成了月牙,似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反手握住沈老夫人的雙手,堅定地昂著下巴,冷哼地說:“祖母放心,我再怎么說也是沈家的姑娘,絕對不會受人欺負的。我剛才還給他下馬威了?!彼X得剛才自己干得棒極了,簡直就是馭夫有道。 “哦?”沈老夫人心突突地跳了,看著她張狂的笑容,心下只有兩個字:不好! 沈晞蘊嘿嘿一笑,跟狡猾的小狐貍一般,說:“我跟他說了,若是他負了我,我就閹了他。祖母放心,他曉得道理。以后啊,他就是吃我的,用我的,怎么可能不聽我的話?若是不聽,我就讓他去喝西北風!” 沈老夫人哆嗦了下手,猶豫地吐出了一句話:“你真這么跟他說了?” “當然!”沈晞蘊一臉我干得好吧,求表揚的表情。 沈老夫人抽出手捂著自己的臉,糟糕了,她覺得自個傻孫女沒救了。 她萬萬沒有想到,那個俊俏的后生竟然就是齊子轍。若不是聯想到了以往的一些蛛絲馬跡,加之身邊伺候的粗使婆子家就在京城內,碰巧家中有事到了衙門,見過齊子轍一面,要不完全都不清楚。 算了,以齊子轍這樣的心性,若是不樂意,她還就不信自個傻孫女能強壓著他認了。 讓她傻樂吧,趁著還不知道齊子轍真實身份的時候。 入了夏,這些時日,沈晞蘊開始收拾行裝,就在前五日,沈宴的調令正式下來了,工部尚書。工部油水不多,最近皇帝要修建道觀和陵墓,工部上上下下都忙得腳不沾地。 沈宴入職工部尚書,工部的一把手,這些工程事關皇帝,不敢馬虎看待。從京城到河間城內往返,消耗了足足三個時辰,這樣的路程加之忙碌的政務,與孫氏聚少離多,沈老夫人本想讓姨娘過去服侍,可又想京城里頭內院事情多,總不能都指望一個姨娘撐場面,便修書給了在京城里頭在翰林院當院長的大兒子沈定,令其買下一宅院,供以安置沈宴一家人。 沈惟湛一直在國子監讀書,平日里自有住處,沈惟澈前些時候書院假期,便自主要留下看著祖宅。 孫氏自是不肯,她心里盤算著留姨娘下來看院子,卻被沈老夫人駁回了。 沈府難得熱鬧了一回,來來往往都是河間城內官宦內眷,前來送行的,送禮的,絡繹不絕,只是沈老夫人全都推拒了,若是推拒不過,也量著差不多分量的禮品送還了回去。 前世沈晞蘊并沒有在京城中的沈家住過,老早就嫁去了錢太師府。 忙忙碌碌了大概又過了兩日,臨出發前,秦夫人領著身邊的嬤嬤上門,與沈老夫人坐了一會,留下了一千兩的銀子,這算是納妾禮,嘟著嘴巴,快步離開。 納妾沒有禮單,秦夫人也算是心軟了,好歹給了一千兩,就算是達官貴人納妾,不過十多兩,良家妾最多上百兩,能給這么多,還是看在沈宴的份上。 沈晞蓮拿到了銀子,狠狠地在屋子里哭了一回,才精明地把銀子放在了箱籠的最底下,畢竟這是她后半生的依靠了。 她萬萬沒有想到,他們還能去京城住。只要一想起以后她還要回到河間,其他姐妹都可能在京城中找了俊秀之人嫁了,她心就像被螞蟻啃噬般難受。 上京的日子終究是到了,沈晞蘊收拾好了東西,終于在風和日麗的清晨,坐在馬車上,往京城去。 臨去京城,沈晞蘊送了一封信給齊子轍。等到齊子轍接到信,已經是她們安頓好的隔日。 沈家一行人,就連貼身丫鬟都要坐上十輛轎攆,連帶著數十個婆子和仆役,以及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浩浩蕩蕩的進京場景,頗為壯觀。 到了新買下的沈家院落。比河間祖宅小一些,倒也夠住。沈宴名下只有兩個兒子,其他姑娘到了年紀都要打發出去,沈晞蘊很快就要出閣了,接著便是不用大辦的沈晞蓮,加之庶女們大點的兩人住一個院落,若是小點跟著姨娘住也就是了。 沈晞蘊住處直接放在了沈老夫人的院落里,這里也叫竹院。 沈老夫人到后,因著年紀大,吩咐了幾句,就歇下了。 華燈初上夜未央。沈家走廊的燈籠一盞一盞地掛起來,在屋檐下搖曳著。沈家的大門開開合合了好幾次。 廚房正熱火朝天,格外熱鬧。 沈晞蘊被人推著進了沈老夫人的正堂里,只見兩排座椅都做滿了人,歡聲笑語,在她進來時卻靜了下來。 沈老夫人笑著對沈晞蘊招手,沈晞蘊抿著笑進去。 周遭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有好奇、有鄙夷、有淡然,她全都置之不理,只是嘴里嬌俏地埋怨道:“祖母也真是的,這么熱鬧也不喊我,看來是有了新人忘記我這個舊人了,真真讓人傷心?!?/br> 沈老夫人笑瞇瞇地哄沈晞蘊說:“你這猴子,就胡說。你身子弱,讓你多睡點不好?來,正好要開家宴了,這是你第一次見這么多人?!鄙蚶戏蛉藢⒛抗饴湓诹俗笫诌吅陀沂诌吳邦^坐著的兩人,道:“咱們是從咔咔角落里過來的,倒是靦腆,你伯母和嬸娘定然不會笑你?!?/br> 大伯母白氏、二伯母周氏、四嬸娘呂氏和五嬸娘王氏全都站了起來,陪著笑,嘴里道:“不敢不敢?!?/br> 沈老夫人握著沈晞蘊的手,在眾人眼里就是一副心頭rou的樣兒,指了指底下的四個媳婦說:“見過你的伯母和嬸娘們?!?/br> 沈晞蘊身子不方便,自是站不起來,只是頷首點頭算是行禮了。 大伯母白氏娘家世代官宦,跟翰林院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行事走路,就如同那列女傳里頭出來的,一絲一毫都未有出錯,加之白氏的母親是武將之女,又多了幾分爽朗,心胸寬廣,在沈家一族,作為冢婦,上下族人,交口稱贊。長女沈晞英嫁的是毅伯爺府的嫡長子,在京城名聲很好,而次女沈晞慕只比沈晞蘊年少一歲,坐在白氏下首,端莊大氣。 白氏站起來引著沈晞蘊見過眾位堂妹們。 沈家其實人丁興旺,姐妹眾多。大伯母白氏生有二子二女,二伯母周氏一子二女,四嬸娘呂氏一子一女,五嬸娘如今獨獨只有一個獨苗子。 下衙的時候到了,沈家五位兄弟全都進來了,五位兄弟中,大伯父相貌平平,但身上的書卷氣息濃厚,在官場上待久了,多了幾分官威。至于二伯父則沈守未語先笑,面白,且沈家老爺子那雙桃花眼落在他臉上,倒是多了幾分陰柔美。四叔父話不多,身形強壯,飯量也大,看著憨厚,五叔父是真真一個書生模樣,出言就是之乎者也。 如今看來,沈晞蘊不由得感慨一句,孫氏眼光倒是好,沈宴是他們無兄弟中容貌最為出眾,氣質最佳,官運最好的。 一頓家宴下來,散席后,沈老夫人也累了,沈晞蘊并未和她多說幾句,也回房休息了,只是聽張嬤嬤絮叨說明日安國公府有人過來。 第021章 故友來 翌日,沈晞蘊在沈老夫人正堂內迎來了一位故友。這個故友上輩子和她一樣慘,嫁了個家世顯赫的門第,卻被后院里頭的妾害得生不出孩子。婆母是個伶俐的,更加往自個兒子院內塞人,后院烏煙瘴氣,她卻自幼庭訓出嫁從夫,孝為上,婆母的磋磨也不敢跟家里人抱怨,一日又熬過一日,竟比沈晞蘊早半年離世。 沈晞蘊上輩子在錢家奮力一搏那段時日曾跟著錢夫人出門,看到她身著洗得有點發白的衣裳,不過二十歲出頭,卻有了銀絲。眼眸子早已經沒了靈動,干枯絕望,眼角的紋路痕跡頗深。 兩人相視苦笑,卻未曾打招呼,她是不敢,沈晞蘊是不能。 這個故友,正是孫氏的嫡嫡親侄女孫尚香。孫尚香沒有硬氣的脾氣,反而性子柔弱,在出閣前曾看上一窮舉子,卻在父母的攀附權貴之心的緊逼下,上了花轎,之后過著噩夢般的日子。 臨死前據說床前無人,是她死了三日后,屋子里頭有了味道,請假從家里回來的嬤嬤聞到,打開房門,才發現的。 孫尚香雖然是孫氏的侄女,可性子卻和孫氏相反。孫夫人從進門就看不起孫氏,怕孫尚香像孫氏,這才花了很多力氣教導,不料卻逼上了絕路。 她跟隨母親孫夫人前來,原本是她jiejie要過來,不過她jiejie看不起沈家那些個庶女,她倒沒有紆尊降貴的想法,更沒有看不起沈家的意思。 沈晞蘊不像沈家其他庶女,親事還未定下,不知是拿捏在沈老夫人手中,還是拿捏在孫氏手中,一點都不敢怠慢,生怕過后被算賬。 她吃過早飯,正把前天讓花雨采摘的茉莉花放在竹子編織的籮筐里頭,準備串個花鏈子打發時間。 靠著窗后串了一串剛要歇息喝口茶,張嬤嬤過來稟話,說是前頭嫡母的娘家來人了,還有個表姑娘,兩人年歲相差不大,讓她過去說說話。 孫尚香容貌并不出眾,孫氏的艷麗、孫夫人的秀美都未能在她的臉上找到一點痕跡,但其氣質極佳,反而讓人忽視了她平凡的面容。輕聲細語,如沐春風,讓人深恐驚擾了她。 見到她時,沈晞蘊望著故友的面容,怔住了一會,才笑吟吟地上前問好。 孫尚香并未像其他人一般第一眼就流露出了下意識的鄙夷,反而是眼神中滿是憐惜和關懷。 序了年齒,兩人對坐,見孫尚香露出了友好的笑容,溫柔地跟自己說著小聲話,好似又回到了當年那少得可憐洽意的時光。 兩人都是實在人,并不健談與熱絡,又有些許的小害羞,但在沈老夫人眼里,這樣的姑娘品行才好,那些端著個玲瓏袖的,哪個開口之前不將對方掂量三分,說出的話語又不暗含□□分? 沈老夫人平日里對孫氏有多苛刻,反而對孫尚香就有多滿意。沈老夫人用最為誠懇的贊美之語稱贊了孫尚香的儀態過后,便特意讓姜嬤嬤去庫房中拿了一色澤度好的手鐲給她當見面禮。 孫夫人并不是眼皮子淺的,但卻真心實意笑著受了。 沈老夫人打發了孫氏領著孫夫人去自個的院子,本來孫尚香應該過去,但沈老夫人表現出了喜愛之色,孫夫人又見孫尚香與沈晞蘊話意未盡,便讓孫尚香順勢留下來,畢竟,比起讓女兒跟沈老夫人在一起待著,跟孫氏在一起待著她更不放心。 沈晞蘊領著她去了自個的屋子,坐在窗下,兩人對著串花鏈子,時不時討論幾句。 “只有茉莉花倒是單一,若是有其他顏色的花相□□綴,越發好看?!睂O尚香略帶嘆息地說著花經。 沈晞蘊知道她平生最為喜歡的就是養花種花。她含笑地說:“這些我倒是不懂,你若有好的,愿意的話,不如列了單子送來,我請了祖母身邊的姜嬤嬤幫著集齊了?!?/br> “只是可惜我六月份就要出閣了,剛認識你這個jiejie,就身不由己了?!鄙驎勌N柔柔地說著自己的心聲。 孫尚香微微一笑,道:“我們可以書信往來,索性我也不太愛出門子。我家大姐倒是喜歡熱鬧?!?/br> 花雨送上了茶水,孫尚香放下針線,將銀鐲子擼上了胳膊,免得叮叮當當地響,這才喝了茶。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備嫁的閨房,只是聽我大姐說到處都是紅,你這倒是少?!?/br> 沈晞蘊停下了手里的動作,笑著說:“你說的那是快要出閣的屋子。我那些嫁妝都有針線房的繡娘幫著繡,不成還有外頭的繡娘,等快要出閣前,才全放屋內。我見母親在河間頗為掛念大表姐,大表姐還未定親么?” 孫尚香的jiejie孫尚茵今年已經快要十七了。 聽到沈晞蘊這么一問,她略帶尷尬地笑了下,倒是沈晞蘊反應過來,她們不是以往的親密關系,倒是唐突了,不由得吶吶地道歉。 孫尚香見她不好意思的樣兒,噗嗤一聲笑開了,解釋道:“你別見外。你千萬不要往外說,我母親說要多留幾年?!?/br> 她抿了下唇,怔了怔,茶盅緊緊握在手中,之后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眸子凝望著外頭的一點,沈晞蘊也不催她,她回過神來,才低聲道:“你剛來京城,不知京城中的貴公子多得很,有些確是紈绔子弟,空有一身皮囊。幸而你提前訂了親事。不過最為有才學的京城男子,不得不提到的就是聞名天下的齊子轍大人。齊大人身世曲折,但容貌極佳,更難得是后院干凈,年歲也不過虛長咱們五六歲,據說是千年難得一遇的奇才?!?/br> “這樣的男子,不是你我能肖想的?!鄙驎勌N不由得插嘴,上輩子的齊子轍,那簡直就是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魔,殺人如麻,心狠手辣,毫無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