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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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爆炸波及到的兵馬營士兵們紛紛踉蹌著爬起身試圖阻攔祁振等人,奈何有傷在身, 加上人數劣勢,并不能擋住祁振的步伐。 正當祁振踹開最后一個擋路的士兵時, 身后煙霧中一絲尖銳的聲響令他停住步伐,只見他微微挑眉,狐疑地慢慢轉身看向聲源方向。 煙塵慢慢四散沉落,逐漸現出一個模糊的人形,利劍在火光中折射出的光芒令祁振眼底涌現出一瞬的驚慌。就在這一瞬, 利劍光芒閃動,吞吐的劍氣破開朦朧的煙塵,溯辭一身銀甲從中躍出, 提劍刺向祁振。她身上和臉頰沾染了灰土的痕跡,許是憑借街邊攤面做遮擋避過了火藥的威力,除了些許擦傷外并不見其他傷痕。 祁振沒料到她竟毫發無傷,大驚之下倉皇閃避,但溯辭的劍終究快他一步扎入他的肩頭。 “當家的!”眾匪驚呼,紛紛攻向溯辭。 溯辭毫不猶豫地抽劍,借勢擊退當前襲來的一個土匪,隨后錯步旋身又是一劍劈向祁振。 先前那一劍雖未命中要害,但卻傷及筋骨,肩頭的劇痛令祁振無法揮劍抵擋,只能不斷退讓,周圍的土匪蜂擁而上阻攔溯辭。溯辭一人一劍在人群中周旋,聚精會神出招拆招,劍影繚亂,銳不可當,將攔路的土匪掀得人仰馬翻。 等薛鋮和魏狄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望著那一襲銀甲,薛鋮緊皺的眉頭緩緩松開,嘴角不自覺浮上一絲笑容,隨后定了定神,提劍與魏狄一同加入戰圈。 祁振還在全神貫注留意溯辭的招式,等身后傳來慘叫時才恍然回神,扭頭一眼便看到了殺氣騰騰的薛鋮,心頭又是一個咯噔! 薛鋮怎么會在這里?難道……段大人失手了?! 他飛快掃了眼近在咫尺的官署大門,并未見任何衙役守衛前來阻攔,心里不妙的感覺越來越重。眼見著薛鋮魏狄勢如破竹將他的人掀得人仰馬翻,心里愈發緊張不安,又扭頭看了看緊咬不放的溯辭,索性心一橫,怒道:“撤!”言罷領著殘余部下撞出一條逃生之路。 薛鋮哪里會讓祁振如愿,疾步上前,踹飛阻攔的土匪朝祁振追去,溯辭和魏狄從旁夾擊,將祁振逼上絕路。 祁振見官署內仍未有動靜,愈發篤定薛鋮已控制住官署內局面,內心愈發焦躁,在此情況下面對三方夾擊,滿腦子只剩下保命的念頭。此刻他已顧及不了太多,將手下的人一個接著一個推出去阻攔薛鋮三人,獨自捂著肩頭慌忙向城門方向逃竄。 這回祁振帶足了人手,即便之前留守、折損了不少,但薛鋮也僅三人而已,面對土匪一輪又一輪的阻攔雖能應對卻也隨著祁振不斷逃遠漸漸耗盡耐性。薛鋮眉頭一蹙,劈手奪了一個土匪的□□,卯足力氣擲向祁振。 □□破空而出,只聽祁振一聲慘叫,尖銳的槍頭牢牢扎進他的大腿,破骨而出,發出一聲悶響。祁振踉蹌跪地,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卻不敢停留,顫聲吩咐身側的親信道:“快、快扶我走!” 親信應聲將木柄斬斷,一人一邊架起祁振飛快朝城門奔逃。剩余土匪見狀也無心再斗,象征性攔了兩刀便紛紛掉頭逃跑。 薛鋮還欲再追,卻被溯辭攔了一手,道:“讓他逃吧,留他一命日后還有用處,先把官署這邊收拾干凈吧?!?/br> 薛鋮一時沒明白溯辭所謂日后有用是何意,但眼下情況確實不宜窮追,穩住城中局勢才是當務之急。他這才點頭收劍,凝眸看向溯辭,烏沉沉的眼里似乎藏著千言萬語,最終只伸手在她肩頭按了按,便扭頭奔向官署內。 溯辭目送他離開,伸手抹了抹臉上的灰土,扭頭去查看剩余士兵的傷勢。 這場亂戰至此接近尾聲。 段荀已死,薛鋮很快控制住了官署內局勢。短短半天時間,段荀親信紛紛落馬,眾衙役守衛悉數繳械投降,偶有幾個不服鬧事者也很快被收押。季舒城撰文布告全城,細數段荀極其黨羽十數項罪責,包括勾連匪寨私鑄兵器等,全城嘩然。有苦于段荀盤剝者拊掌叫好,亦有平日與段荀多有牽連者惴惴不安、或收拾細軟準備避風頭,偶有幾個膽大心思活絡的竟準備呈上段荀的罪證,向薛鋮投誠。 薛鋮沒心思理會這些人,隨著段荀黨羽接二連三落網,衙門內的官職霎時空缺了不少,他與季舒城忙著遴選合適的人手添補必要空缺,魏狄則忙著將官署內外的關鍵人手換成兵馬營的士兵,又囑咐單青好好篩選歸降的衙役守衛、妥善安置。 等忙完這些事,天已擦黑,一群人幾乎一整天滴米未進,餓得前胸貼后背,正商量著買些吃食填肚子,就聞到一股誘人的飯菜香味從門口處飄散入內。原是溯辭去尋來徐冉等人,為官署內外忙碌的眾人準備了熱氣騰騰的飯菜,一面招呼著,一面流水般送進官署。 薛鋮從雜亂的桌案后抬起頭,便看見溯辭笑盈盈地提著食盒走入屋內,對他說:“餓壞了吧?” “方才忙著倒不覺得,這會兒聞到飯香味兒才真覺得餓了?!毖︿呣恿宿痈觳?,連忙將桌上雜亂的案卷推至一旁,騰出一小塊空桌面幫溯辭擺放碗碟。 菜式都是些家常菜,但因此番大獲全勝的緣故,吃進嘴里卻格外甘美,連薛鋮都一時沒收住嘴,狼吞虎咽掃了三海碗飯才罷休。溯辭捧著一個熱氣騰騰的烤地瓜笑瞇瞇地揶揄他:“這若是被不知情的看到了,怕是要以為兵馬營窮困如斯,連將軍都沒吃過一頓飽飯?!?/br> “一樁大事落定,心里痛快,多吃兩碗又何妨?!毖︿叿畔峦肟?,笑吟吟地望著她。 見他的目光在自己手里的烤地瓜上流連了幾圈,溯辭撇撇嘴,撕下一小塊遞給薛鋮,道:“一州刺史落馬,牽連出這么多貪腐官員,也不是一樁小事了,你后續打算怎么辦?” 薛鋮毫不客氣地接了,一口吞下,含糊道:“段荀一死,他的那些所謂親信巴不得把什么事都往他頭上扣,一個接著一個地把段荀這些年作威作福的罪證招得干干凈凈?!闭f著指了指桌上的那些案卷,道:“全在這了,等整理完,明日我便派人上書進京,等陛下和三司定奪?!?/br> “這一來一回加上京里各位大人扯皮,少不得要一兩月吧?”溯辭喃喃。 “這不正好么?!毖︿吷焓帜槿ニ旖堑囊荒埿?,伸舌舔去,笑道:“這些時間足夠收拾那幫山匪了?!?/br> 溯辭頓時抖擻精神,傾身問:“準備拿黑龍寨開刀了?” 薛鋮頷首:“離黑龍寨迎親的日子不遠了?!?/br> 溯辭掰著指頭算了算,點頭道:“算起來也就剩一個來月了。將軍,你真打算用這門親事做引子?” “放心,不會讓徐冉委屈的?!毖︿吥罅四笏哪橆a,目光深遠,幽幽嘆了口氣,“好不容易養回點rou,這兩天又折騰沒了?!?/br> 溯辭:將軍你在可惜些啥?! 這邊薛鋮和溯辭在屋里說悄悄話,那頭徐冉和魏狄坐在屋頂上談天說地,時不時發出幾聲爽朗的大笑聲,唯有季舒城一人端著碗坐在石桌邊,無言望天,突然生出一種自己太過多余的感覺,默默嘆了口氣。 涿州真不是人待的地方,我得趕緊走! *** 這夜黑龍寨內沉浸于一片肅色之中。 遠安城出了這么大的事,自然逃不過各方眼線,祁振大張旗鼓闖城支援段荀、重傷而歸的事也早傳到了祁老爺子耳朵里。據說老爺子氣得砸碎了自己最愛的那兩顆核桃,下令將祁振禁足院中,無令不得擅出,又將祁振身邊用得上的人抽調得干干凈凈,除了幾個老實仆人和大夫外,不許任何人探視。 眼看著血水一盆盆從屋里端出來,祁振的幾個妻妾哭成了淚人,然而礙于老爺子yin威,無人敢逾矩。 老爺子雖然盛怒,但終究是自己的骨rou,在治傷救命上沒有半點含糊??删退懔坚t名藥塞了一屋子,祁振的這條腿終究還是沒能保住。薛鋮那一劍直接擊碎了他的腿骨,加上一路顛簸失血過多,已錯過了救治的時機,只能保下一條命而已。 等到夜色漸深,麻沸散的藥效褪去,祁振躺在床上疼得牙關打顫冷汗沉沉,一雙眼死死瞪著房梁,眼里恨意滔天。 當他咬牙切齒低語咒罵薛鋮時,窗戶吱呀一聲打開,一個黑影翻窗入內。 “誰?!”祁振陡然警覺。 “當家的,是我!”那黑影三兩步走至床前,扯下面上的黑布,低聲道。 原是白日將祁振送回的那名親信。 “老爺子剛下的禁令,你倒是膽大?!逼钫穹潘上聛?,輕嗤一聲。 “弟兄們心里頭都惦記著您呢?!?/br> “惦記我?怕是害怕老爺子找他們麻煩,心里沒底吧?!逼钫衤冻鰊ongnong的諷意。 那親信面不改色,微微頷首道:“左右不過當家的一句話?!?/br> “那就告訴他們,把嘴都給我閉嚴實了,誰要敢多說一個字,我要他好看!” “是?!庇H信點頭,又問:“那山里頭藏的……” “誰都不許動、不許說!”祁振霍然一拍床板,雙目赤紅,咬牙切齒道:“待我出去,我親手要把薛鋮炸成rou渣!” 作者有話要說: 恢復更新!年底實在忙……暫時保持隔日更的狀態,見諒! 第110章 啟程 段荀落馬一事給涿州各地帶去了不小的震動, 起初不看好薛鋮的人也紛紛改觀,一時間無論各地官府、百姓或是匪寨都齊刷刷將目光投向了薛鋮,靜候他下一步動作。 薛鋮連夜將供詞罪證整理成冊,翌日一大早立刻派人送往京城,在京里未有決斷之前,涉案人員一律收押牢中,撥專人看守,以求萬無一失。 段荀一案至此告一段落,昔日只手遮天的段大人在一天內大廈傾頹土崩瓦解, 坊間茶余飯后談及時無不唏噓感嘆,往日里攝于段荀yin威而不敢宣之于口的諸多秘密也在短時間內在坊間流傳開來,一夜間便翻出了五花八門令人咋舌的各種版本, 城中各處茶樓的說書先生們頓時忙碌起來。 而隨著此事塵埃落定,季舒城也準備離開涿州繼續追查蒼城私鑄坊背后的貓膩。為此, 薛鋮將蒼城私鑄坊爆炸一事的來龍去脈與他說了個干凈,看著季舒城堪稱精彩的表情變化, 沉聲道:“寧王手下的私鑄坊絕不止這一處,他私囤兵器只怕已有異心,我調幾個暗衛隨你去,路上萬事小心?!?/br> 季舒城欣然應允,心里也對此行的目的有了底, 又花了一兩日功夫將路上所需物品及行程計劃準備妥當后,便告辭離開遠安城。 薛鋮將一團亂麻的衙門捋順后,重新整頓城中衙役守備, 施行考核制度,不合格者一律裁撤,能力上佳者升任,又進新丁,將這股渾濁的血液徹底淘換干凈。魏狄和單青則繼續負責兵馬營的訓練,緊鑼密鼓地籌備一個月后與黑龍寨的生死較量。 各匪寨見薛鋮久未有動靜,各個心里都開始盤算起來,個別沉不住氣的竟出手襲擊村寨試探薛鋮。 然而薛鋮早已派人盯緊各匪寨的動向,甫一得知土匪進犯村落立刻出兵鎮壓,這些土匪前腳剛進村正欲作威作福,后腳便迎來兵馬營的迎頭痛擊,被打得落荒而逃。 對于這些當頭鬧事的匪寨,薛鋮殺雞儆猴毫不手軟,連剿滅了三四個鬧事匪寨后,剩余的寨子紛紛噤聲。小寨子懾于薛鋮雷霆手段低調自保,大寨子更不愿輕舉妄動毀其根基,暗中盤算起應對之策。尤其以黑龍寨為首的幾個大寨,已開始暗中聯手,以防官府逐個擊破。 曾苦于匪患的村寨得以安寧,對薛鋮的稱頌之聲更盛一層。 溯辭這些日子則和徐冉窩在一塊兒,整理各地探子送回的消息,偶爾開開小灶打打牙祭,倒是十分輕松。 隨著時間推移,徐大娘終于差人來催徐冉回寨,一是黑龍寨請了幾家大寨當家的共同議事,燕云寨亦在其列,二是婚期臨近,也該回寨打點準備了。 徐冉滿口應下,卻不著急動身,挑了個風和日麗的好日子,和溯辭張羅了一桌好菜,請來薛鋮魏狄,四人在這一方小院中痛飲暢談。期初還是插科打諢笑語連連,隨著酒至酣處,話題漸入正軌。 “我準備明日回寨?!毙烊椒畔戮票?,正色道:“迎親的日子定下來了,就在下月初八,我娘催我回去準備?!?/br> 薛鋮點頭道:“如需人手,盡管和我說?!?/br> 溯辭也湊熱鬧笑嘻嘻地問:“要不要我給你封個大紅包呀?!?/br> 唯有魏狄愣了愣,眸光閃動,最終沒有說話。 徐冉瞥了他一眼,繼續道:“祁龍近日給各大寨發了帖子,請各寨當家的議事,我估摸著就是商量怎么對付你們的,多留點心。我此去若五日后仍未有消息傳回,就讓溯辭進趟山,以防有變?!?/br> 溯辭應道:“與虎謀皮,你也多加小心?!?/br> 徐冉舉杯,笑道:“放心,我可是一路踩著這些人走上來的,況且如今我還是祁老爺子未過門的孫媳婦,他們不敢對我怎樣?!?/br> 魏狄的目光又微妙了一瞬,依然什么也沒說,安安靜靜喝完一杯酒。 對迎親那日攻黑龍寨一事,四人很快擬定了初步計劃。徐冉將兵器混入嫁妝中,隨送親的隊伍混入黑龍寨,剩余燕云寨人手則以參加喜宴為由,散入黑龍寨各處。薛鋮則率人埋伏在山下,力求在不驚動黑龍寨的前提下摸上山。一旦就位,以煙花為信,立刻里應外合圍攻黑龍寨,只要能殺祁龍,便能占據上風。 “盤龍山守備森嚴,就算是大宴賓客也未必會松懈?!毖︿吤碱^微皺,沉吟道:“要將兵馬營全部人手送上山不被發覺,不是易事?!?/br> “但若你們支援不到,單憑借燕云寨,怕是成不了事?!?/br> 溯辭在一旁眨眨眼,提議道:“我有個法子,能掩護兵馬營上山,就是動靜有點大?!?/br> 此話一出,三雙眼齊刷刷看向溯辭。 “咱們可以炸山呀?!?/br> 三人又是一愣。 溯辭解釋道:“你們忘啦,祁振可是在山上囤了一山洞的□□。他本就想憑此竊取黑龍寨,如今折在咱們手里,與官府合作之事祁老爺子必定也知道了,以他的性格,必會重責祁振,你們猜祁振囤的這些東西會不會拱手讓給祁龍?” “絕不會?!毙烊矫嫔‖F喜色,斬釘截鐵道。 溯辭撫掌而笑,“這就是啦,到時候我們偷溜上山,先引爆□□。以那些□□的威力,少說也能炸塌半個寨子。一來直接削弱黑龍寨實力,二來跟這么大的動靜比起來,幾百人闖上山算的了什么?” “倒是個好法子?!毖︿咟c頭,又道:“可這山洞只有你去過,到時候……” “到時候我再跑一趟就是了?!彼蒉o眉眼彎彎,“我提前上山確認□□,若有變數,我會傳信下來,你們仍按原計劃慢慢摸上山。若□□尚在,就以炸山為信,合圍黑龍寨!” 薛鋮三人一合計,立即拍板定下此計策,小院的氛圍又漸漸松快起來。 等到一大壇酒快見底,徐冉臉上浮著淡淡的紅暈,正和魏狄吹自個兒當年如何英武非凡闖山寨殺匪首、將手底這些人治得服服帖帖的,溯辭悄悄拉了薛鋮借口買酒溜出去消食。 前腳剛出門,溯辭便忍不住笑了起來,沖薛鋮擠眉弄眼道:“你不覺得他們倆之間差點什么嘛?!闭f著比了個捅窗戶紙的收拾。 薛鋮屈指彈了彈她的腦門,道:“就你機靈?!?/br> 溯辭捂著腦門鼓起腮幫子,說:“你沒看出來呀?” “徐冉對魏狄如何我拿不準?!毖︿厾窟^她的手,慢慢向前走,“但魏狄心里那點小九九瞞得過別人卻騙不了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