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就不理她了，徑自走上球場打起球來。甘棠本還想勸他不要劇烈運動的，但見這小子打起球來面色紅潤，不像是撕裂了傷口模樣，便沒上去勸說了，免得還被他嫌棄。

    張裕那個小胖子見甘棠落單，連忙拿了罐冰凍汽水挨著她坐下。

    笑瞇瞇地注視著甘棠：“甘棠meimei要喝汽水嗎？你是不是很熱??？我看到你都流汗了?！?/br>
    “謝謝哥哥關心，我不熱?！眱扇怂哪肯鄬?，閑聊起來，甘棠不由地感嘆——這小胖墩不就是她理想中的弟弟、呸，哥哥么……

    這么善良有愛，哪像那個熊孩子那么霸道不近人情……

    正想著，忽見一個明黃色的球往她這邊飛來，咻的一下擦身而過，砸在了她身后的座椅上。

    “……”甘棠瞪大了眼看向柯席遠，對方留給她一個挑釁的眼神，揚了揚下巴：“撿下球啊，meimei?！?/br>
    “好……”她就知道這小屁孩會存心整她，不過為了將來，她決定忍讓。

    把球給柯席遠送去，剛轉身，還沒邁出兩步，網球又咻地一下砸在了球場座椅上。

    “哎呀，不小心，麻煩meimei你要再撿一次了?！笨孪h勾起唇角，露出一顆尖牙，分明就是在故意找茬。

    “……”

    甘棠忍了……

    就這樣來來回回，撿了有五六趟，柯席遠似乎還樂此不疲，直到張?？床幌氯チ?，從球室里抱了一筐球出來。

    “老大你別讓甘棠meimei撿球了，很累的?！?/br>
    剛把球筐放下，柯席遠一腳就給他踹翻在地，冷冰冰地吼了一句：“我使喚自己meimei，要你管？”

    張裕矮胖的身體嚇得一哆嗦，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還是甘棠替他反駁回去：“你別太過分了！誰都不是你的奴隸，心甘情愿被你教訓?！?/br>
    似乎沒想到甘棠看起來軟軟萌萌一個小女孩，罵起人來居然這么有氣勢，張裕和董非凡都愣在原地，眼看自己老大臉色越來越黑，有點下不來臺，咬牙切齒地開口道：“不是說要當個好meimei么？這點苦都受不了？我看你跟狗一樣，是個人就腆著臉上去搖尾巴?！?/br>
    柯席遠的嘲諷相當刺耳，甘棠被氣得胸口幾次起伏，在心里告訴自己：退一步海闊天空、忍一時風平浪靜，才克制住自己冷靜下來。

    其實仔細琢磨一下柯席遠剛才的那句話，就能懂得他為什么生這么大的氣了。就像小孩子看到自己的玩具被別人拿走一樣，即便這個玩具是他不想要的，但那種與生俱來的占有欲還是會讓他鬧別扭。

    被人當做了可有可無的玩具，甘棠心里沒有半點喜悅，只是覺得無語。

    嘆了口氣道：“哥哥想為難我可以直說，不要牽連別人，不就是撿球么？我撿?！闭f完就彎下腰撿起球來。

    萬里長征第一步總是很難的，現在柯席遠可以肆無忌憚地整她，早晚有一天她要叫他后悔莫及。

    第12章

    柯席遠神色有一瞬間怔松，似乎沒料到她會這么恭順，剛要說什么卻見張裕匆匆忙忙地要去幫她，到口的話在嘴里轉了一圈又換成了刺耳的命令。

    “你不準幫她！”一手蓋在張裕腦袋上，一手又扣住董非凡的肩，“走，咱出去買冰淇淋，讓她自個兒在這撿?！?/br>
    說完眼角瞟向甘棠，卻見她仍兀自撿著球，沒有絲毫生氣的樣子，有的球已經滾落到很遠的旮旯角，她也不辭辛苦地跑過去撿起來。

    這感覺就像拳頭都砸在了棉花球上一樣，看著她毫無反應的樣子就心煩，沒再說什么，拉著兩個小狗腿就走了。

    三個熊孩子并沒有去買冰淇淋，而是去了電玩城?？孪h把在養病期間憋出來郁氣全撒在了電動玩具上，直打得熱血沸騰、頭冒大汗，順手拿起肩膀上的汗巾擦汗，才想起甘棠這號人來。

    他們出電玩城時已經臨近傍晚，張裕他爸早催了幾回了，還專門派了司機來接，柯席遠被張家的車直接送到了家門口。

    下車時，張裕多了句嘴：“老大，甘棠meimei還在網球場呢……”

    柯席遠沖他揚了揚拳頭：“meimeimeimei倒是喊得順口，管好你自己吧?！?/br>
    嘴上雖這么說著，等車開走后，他朝網球場方向看了看，在原地糾結了很久……

    去找人的話，會被那丫頭偷偷笑話的吧，那他豈不是很沒面子，可是不去的話，萬一她傻了吧唧還在網球場傻等著呢……

    想了半天，忽然靈光一現，打了個響指：“對了！我的東西落那兒了?！?/br>
    “哥哥什么東西掉到網球場了？”身后忽然傳來一道軟糯的聲音，不是甘棠還有誰。

    “……”柯席遠僵硬地轉過頭去，“你怎么在這兒站著？”

    實際上，甘棠是在那兒蹲著的，因為撐了遮陽傘所以柯席遠沒能一眼瞧見她。

    “我在等你啊?！彼酒饋砝砹死砣箶[，白皙的腿肚子上全是被蚊蟲叮咬出來的紅疙瘩。

    “你等我干什么？直接回家不就行了？傻子嗎？”看著她狼狽的樣子，柯席遠皺緊眉頭，老氣橫秋得像個老頭子。

    甘棠撓了撓腿上的包，并不生氣：“柯叔叔叮囑了你不能單獨出去玩的，如果待會兒我一個人回去了，你不是又要礙訓了么？”

    “……”看著甘棠黝黑干凈的眼睛，柯席遠竟一時無法判斷她說的假話還是真心話，別別扭扭地撓了撓頭，反而越發大聲地吼她，“用得著你假好心？居然蠢得躲在這喂蚊子……”

    他煩躁地往別墅走去，走了兩步見甘棠沒跟上又停下來不耐煩地叫她：“還不快回家！撿了一下午球你不累啊?！?/br>
    “好，我就來?！备侍氖掌鹫陉杺?，快跑幾步追上他。

    這次柯席遠居然沒有走的很快，而是放慢腳步將就她。在他看不到的角度，甘棠勾了勾唇角，露出勝利的微笑。

    苦rou計嘛，誰不會啊。

    柯向南見柯席遠是和甘棠一道回來的，果真沒有生氣，反而欣慰地過問他倆去了哪里玩?？孪h當然心虛地選擇沉默，甘棠則笑嘻嘻地回答說是去鍛煉了?？吹絻蓚€孩子‘重歸于好’，柯向南高興地點點頭，居然批準柯席遠可以自由活動了。

    兩個孩子兩兩相望，甘棠俏皮地沖他眨了眨眼睛。

    柯席遠臉上看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只是心情有點復雜……

    隔日，柯席遠開始和甘棠一起上課，他休養的這段時間，miss.qian已經和甘棠變成了熟識，往常上課時，都是甘棠提前到給她備好一杯咖啡，雖然這些事情可以交給保姆做，但由她親自來完成卻又意義不同了。

    miss.qian教過的學生無不是富家子弟，多多少少會有點傲氣，像柯席遠這么尊重老師的已經很少見了，而甘棠這種毫無大小姐架子的學生更是讓她刮目相看。

    再加上甘棠又是個有美術基礎的，遇到不足之處，她只要稍微一提點甘棠就能迅速明白并改正過來，這樣又聰明又懂事的學生，難免讓miss.qian生出相見恨晚的感觸。

    所以柯席遠隔了一星期再來上課，明顯能感覺到miss.qian對甘棠的態度有所變化，雖然依舊嚴厲，但眼神中卻透露出欣賞，師生倆你一句我一句地談論著畫作，活脫脫把他襯成了透明人。

    柯席遠沒好氣地瞪了一眼甘棠，心里罵了一句：“小狐貍精！”自個兒賭氣地拿出畫紙來就開始作畫了。

    因為甘棠對美術極有領悟性，所以課程進度也快，短短一周她就能夠開始畫靜物素描了，但為了隱藏實力，她每次在作畫時都會留下新手的不足，到現在miss.qian都沒懷疑過。

    今天好不容易兩個學生都到場，miss.qian突發奇想：“甘棠的靜物素描已經很熟練了，今天周五，咱們就畫點課外作業?！?/br>
    “什么課外作業？”

    miss.qian看了看他倆道：“肖像畫知道吧？今天咱們不畫自畫像，畫對方?！?/br>
    “??？”甘棠和柯席遠面面相覷，完全沒想到miss.qian會突然布置這種作業。

    讓甘棠畫柯席遠還好，讓柯席遠畫她？一準畫成個丑八怪！

    “咱就不特地讓你們單獨當模特了，你倆并排坐，就畫對方側臉吧。注意位置不同，明暗光線就不一樣，可不要犯些常識性的錯誤哦?！?/br>
    miss.qian把甘棠的畫板提到柯席遠旁邊，讓她坐在靠窗的位置，這樣以柯席遠的角度看去，甘棠就是逆光的，而他自己則坐在光線充足的地方。

    甘棠提起筆，想好好觀察觀察柯席遠，他五官本就精致好看，在陽光下更顯得睫毛纖長、唇紅齒白，如果不想其他，光是看看還是蠻賞心悅目的。

    她看得久了，柯席遠臉上就起了微妙的變化，眉頭皺得緊緊地，唇角撇下來，就差在臉上打上“我很不高興”幾個大字了。

    甘棠知道她再看下去這小霸王肯定要鬧別扭了，撇了撇嘴，開始動筆畫起來。

    人物肖像絕對是素描中最難的，至少對于甘棠來說是如此，她對面部肌理把控不太好，只能看一下畫一下。多看幾次，甘棠就發現柯席遠有點異樣，每次她一轉頭他就皺眉，苦大仇深得好像她要把他怎么樣一樣……

    甘棠算是捕捉到柯席遠的神態特點，在落筆的時候也不自覺地給他畫了個緊皺的眉毛，等畫完一看，還真有點神似……

    對比甘棠不停地轉頭看模特，柯席遠則從頭到尾都沒看過她兩眼，但筆下卻不停，唰唰唰地畫著，甘棠懷疑他就是照自己心目中的印象把她肆意地畫成了一個丑八怪……

    趁著miss.qian去衛生間，她悄悄伸長了脖子往柯席遠畫板上看，剛瞟到一個輪廓就被柯席遠遮住了。

    “你是多動癥嗎？畫個畫動來動去不消停?！?/br>
    甘棠瞪著他：“哥哥，我可是把你畫得很帥的，你如果把我畫成丑八怪就是公報私仇??！”

    柯席遠不屑地看她一眼，譏道：“你本來就是丑八怪?！?/br>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還夸過我好看的，還說我是狐貍精?！靶∑ê赫f話不算話自己打臉??！雖然不是自己真正的模樣，但甘棠還是要捍衛自己的尊嚴。

    柯席遠又轉過頭去，繼續畫起來：“場面話你也信？而且誰規定狐貍精里就沒有丑八怪？”

    行，這小子別的本事沒有，氣人倒是挺得心應手。甘棠說不過他，索性閉了嘴，拿起筆往畫中的柯席遠眉毛上多加深了陰影，直到看這人被她畫成了一個苦大仇深的老頭兒才出了氣。

    沒多久miss.qian就回到書房，開始一一查看兩個學生的作品，看到柯席遠的時候，微笑著點了點頭：“席遠的功底沒丟，畫的不錯?！?/br>
    又走到甘棠身后，卻是一愣：“額……甘棠的陰影線條都抓得很好，就是……畫得不怎么像你哥哥……”

    “??？”難道柯席遠這小子是在認真地畫她？

    顯然她還有點不信，直到miss.qian離開，她走到柯席遠畫板前去看，才打破了狐疑。

    畫紙上是一個小女孩的側影，因為是逆光角度，整個輪廓都打了陰影，不過畫作的亮點在于小女孩的眼睛，因為是陰影下唯一的高光，所以異常明亮。眼角上翹自帶三分笑意，眼睫根根分明，就像黑夜中的一輪彎月。

    甘棠平時照鏡子的時候還不覺得自己長成這樣，但今日一瞧柯席遠為她所畫的肖像，才震驚了。

    原來在柯席遠心目中，她這么漂亮的？

    柯席遠破天荒地主動開口說話了：“送給你?！?/br>
    “嗯？”

    “算是答謝你之前做的那件事吧，我柯席遠不喜歡欠人情的?！彼f這句話的時候，把頭轉向別處，表情有幾分別扭。

    甘棠愣了片刻，總算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昨天網球場的事，一時也跟著心情復雜起來。

    看來這孩子也不是沒救啊，至少對他好，他還是知恩圖報的……然而……

    然而如果被他看見了自己畫的那副肖像畫，肯定會氣炸，把剛才說的話都收回去吧！

    求生欲使得甘棠立即跳到自己位置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畫紙揉成一團塞進畫袋里。

    柯席遠狐疑地挑了挑眉道：“你慌什么？把畫拿出來瞧瞧?！?/br>
    “別了哥，我學藝不精，暫時還畫不出您英明神武的外貌，不如下次有時間我再給您單獨畫一幅？”

    “……不用等下次，我就要這幅?！辈活櫵淖钄r，柯席遠長手一伸，就把甘棠的畫袋搶了過去，畫紙雖然被揉成了一團，但展開后還是不影響觀看。

    把畫紙平鋪在桌上，柯席遠看著上面的肖像，沉默了……

    ……

    “…………我看你是皮癢了?！?/br>
    柯席遠咬牙切齒地轉過頭去，就見一道嬌小身影咻地一下竄到門口，逃跑之前還不忘拿走他為她畫的那副肖像。

    “還想跑！”柯席遠瞇了瞇眼，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