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寶釵看著黛玉, 便知道黛玉緊張, 笑道：“可不就是個慎重事。過會兒, 你可得好好想想再開口?！?/br>
    “這么說，我可不敢聽了?！摈煊褶D了個身去看鳳姐, “看看寶丫頭, 如今成了掌事的寶二奶奶, 就能唬人了?！?/br>
    “我唬什么你，不過就是和璉二嫂子一起跟你商量件事?！?/br>
    “說了半天，到底是什么事也不說, 可不就是要?；Ｎ??！摈煊裥χ?，心里疑惑不知道是什么事。要是賈府的事，可不是自己一個外人能說的了。

    “三丫頭的事。你說能不是個慎重的事?！睂氣O嘆了口氣，把封信遞給了黛玉，“你看看?！?/br>
    黛玉接了過來, 把信展開一看，是探春的筆跡，上面只說塞外風光, 再說是說自己每日看著草原羊群。沒提韃靼的那位王爺, 就問了老太太、太太好。

    可信里的字句沒半點喜悅, 再看日期應該是前年的。

    “最近沒來信？”黛玉把信還給了寶釵。

    “一年多沒信了。以前想得路途遙遠, 哪能老來信。老爺也去理藩院打聽過，說是每年韃靼國都會派使節來，這信也是前年底韃靼國的使節帶來的。今年，韃靼國的使者也來了一個多月了, 不說三丫頭的信，就是派個人上門來報平安也沒有。趙姨娘求老爺去打聽，老爺打聽不出來?！?/br>
    鳳姐瞧著黛玉，嘆了口氣：“這事還瞞著老太太，可總不能老瞞著下去。如今沒過年，老人家還可能想著韃靼國的人沒來，等過了十五，不用說，老人家也會能猜到了。老太太的身體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br>
    寶釵也嘆了口氣：“要說起來，探丫頭的性子也是個烈的，在家沒吃過什么苦。當年和親的事，家里就她和四姑娘，探丫頭自己應下了這事。還說從此就把她忘了吧?！?/br>
    鳳姐和寶釵都沒說讓黛玉求達西幫著打聽，黛玉卻不能不想法打聽下，于情于禮都不能這么袖手旁觀。

    只是怎么打聽，黛玉還沒有辦法。

    寶釵拉了下黛玉的袖子：“你也別急，探丫頭不是二meimei。再說沒有消息，也許是好消息?！?/br>
    “這話是的。探丫頭是個機靈的人，她雖是性子烈些，卻不是不會變通之人?！摈煊裥α?，“也許是忙著呢。像我剛到了那里，頭件事是得會說那的話，不然就跟聾子啞巴差不多了?！?/br>
    說得鳳姐和寶釵都笑了起來。寶釵就說：“虧得琴丫頭和云丫頭不在這里，不然非纏著你說幾句了。要不你跟我和鳳丫頭先說說?！?/br>
    黛玉便扭著不肯說，最后實在沒法說了兩句。把鳳姐和寶釵都給逗笑了。

    “你可真是厲害，這樣的話也學得會?！睂氣O夸了句

    鳳姐卻說：“怎么你來也不帶幾個管家娘子、婆子來，還就是去得時候這幾個人。弄得之前還以為你那姑爺家窮得叮當響呢?！?/br>
    “那里不興這么多管家娘子，一棟屋子一個。我帶了來，誰給我看著房子。再說，也習慣了，出門不帶著那么多人。人多了，沒見能多方便，倒是麻煩還多?！?/br>
    “顰兒這話極是，我們家就是閑著的人多，做事的少。這些日子放了這么多出去，哪個屋子臟了還是亂了，沒人使喚了?！睂氣O贊了句，“我看顰兒跟前就三個丫環，顰兒還說在家跟前就紫鵑和雪雁兩個?！?/br>
    黛玉添了句：“我們家姑娘和老太太，跟前都是只有一個丫環。等以后紫鵑和雪雁都有了好歸宿，我身邊也就只要一個丫頭了?！?/br>
    鳳姐點著頭：“這話極是，等過了年咱們合計合計?！笨戳搜埙煊?，“到時你可別說是外人，不給出個主意。以前不敢太煩勞你，是因為你身子骨不好，現在你身體好了，又是咱們家正經姑奶奶，幫琢磨琢磨是應該的事，到時可別推諉托大，說些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的話?！?/br>
    黛玉笑了：“你不過就是要找個人去擋一下，以前是用老太太，現在怕是覺得我更好用。反正，等見了皇上，我就走了。這罵名可還是你們挨，關我什么事?！?/br>
    “可把你伶俐的，才說個頭，你就看到了尾?！睂氣O笑著捏了捏黛玉的臉，“讓我看看，你這心肝到底是什么做的，這么玲瓏剔透?！?/br>
    黛玉笑了：“你們前面說三姑娘的事怕只是個引子，這才是那個‘慎重’的事吧。依我說，該怎么著就怎么著，又想做事又怕人埋怨，那怎么成。誰的名頭也不用借，就憑兩位二奶奶，還怕什么?！?/br>
    鳳姐和寶釵笑了起來：“真真是越說越剔透了?！?/br>
    鳳姐想了下，又問：“聽你說的，難道你真是當了撒手掌柜，事全是管家娘子管？”

    “璉二嫂子，若是她干得好，我自然不用管。若是她干得不好，換一個就成。再說了，她要走，也得我給寫個評定吧。她哪敢不盡心盡力。在我那做，出去說起來也是個體面呀?！?/br>
    “你是知道的，我們辦個什么，常是捉襟見肘。這也不怕你笑話，就是這么回事?！兵P姐無奈地笑了聲。

    “這事，我還真沒cao心。都是他在管，他也從不跟我說什么艱難的話，只是讓我放心萬事有他。若說真的寬裕到可以不計較，我私下也合計過，斷沒到這個地步。只是他不想我為了這個費神。只不過能節省的，我還是節省了?！?/br>
    黛玉說完，鳳姐和寶釵倆人半天說不出話來。還是寶釵先說了句：“顰兒，算起來，我們姐妹中間，還是你的命最好?！?/br>
    這話，寶釵說了兩次。第一次是讓婆子告訴黛玉的。這一次是親口說的。黛玉訕訕笑了兩聲，看鳳姐和寶釵也沒了再說下的興致，便告辭了。

    黛玉出了鳳姐的院子，抬頭看了下天，寶釵那句命好的話還在耳邊，探春的事又涌了出來，心里有塊地給壓得難受。另多半的地又實在開心，到底自己有個達西。

    同是姐妹，迎春那時讓自己明白了個道理，借著父母的托夢才走出了賈府。如今探春也是和親，要是也遇到個跟達西這樣的人該多好，可怕是遇不到的。

    邁過了角門，進了榮禧堂，黛玉沒瞧到達西，那股子壓抑的氣一時散不去，就等著達西回來了。

    雪雁幫著黛玉換著衣服：“剛才姑娘在跟璉二奶奶和寶二奶奶說話，林之孝家的來找平兒，為得是園子那里的櫳翠庵?！?/br>
    “園子里的院子不是都拆了、賣了？”黛玉想到了妙玉。

    “姑娘，沒有。那時不是長安府判了二老爺輸了，得把林家的產業吐出來還給姑娘。賈府哪有這么多錢，只能賣了大觀園。原本賈家是想把大觀園整個賣了出去?？纱笥^園夾在賈家兩個府之間，沒人要。那就想著把老太太那一路一并賣了出去。這樣子，人家有個宅子還有個園子?！?/br>
    紫鵑聽了就笑了：“你這不會是亂聽來的吧，老太太可住得好好的，倒是榮禧堂說是要賣了?！?/br>
    “我哪亂聽來的，jiejie你聽我往下說。老太太那一路不正對著園子，還得把榮禧堂的后面一塊賣出去才成。老太太就定了，這個罪名她擔了，就把榮禧堂連著園子一塊賣。京城里的人，若是那些王侯公卿之家，人家嫌一溜不想買。差些的人家買不起。璉二爺便說，那把園子賣了。榮禧堂日后再說吧?！?/br>
    黛玉坐了下來，端著茶盞聽雪雁往下說。

    “璉二爺好不容易找到了個買家，愿意買園子了，可妙玉不肯搬走。說早知道公侯家的門不好進，才不肯來的，沒想到下了帖子，還是這樣說攆就攆了。這話太太聽了，就怪璉二爺辦事不厚道。璉二爺最后說，反正瀟湘館那位達大人要拆走，別得也這樣拆了賣，櫳翠庵就先不動了。就這么著，里面的院子賣了，地一直不好找買主?？汕捎腥艘I了。妙玉又不干了?！?/br>
    “要把櫳翠庵一并子賣了？”紫鵑問。

    “前面就是因為她才賣不了，現在更不可能賣了。是妙玉嫌棄買主要蓋得房子擋了庵里進出的路，這才又讓庵里的婆子去找了林之孝家的。林之孝家的來找寶二奶奶商量，知道寶二奶奶在璉二奶奶這，便追了過來?！?/br>
    “總不有為了她一個這地就不賣了吧？”

    “jiejie說得是。再說了，賈家欠咱們的銀子可還沒給夠呢。是林大娘說的，我這才知道。那時爵爺給了賈家個期限，讓他們付清。林大娘說林姑爺是個厚道的人，就算抵銀子的物件也是按公平的價格，沒死命的壓價。璉二爺那時就說，換個人賈家只會更慘?！?/br>
    黛玉心里動了動，那時達西把賬目給她看過，東西也都瞧過。怎么可能賈家還欠著她的錢，要說起來，那些箱子里的東西也不是金子、銀子，這話不通了。

    “雪雁，賈家怎么還會欠咱們錢呢。我可是看過了，應該數目差不多了?！?/br>
    “姑娘，我也問林大娘了。林大娘說聽林之孝說的。林之孝又是聽璉二爺說的?！?/br>
    “這可真是轉了幾道彎了?！摈煊裥χf了句。

    雪雁尷尬地笑了聲：“我繼續說。因為林家的產業是姑娘只能拿一半，另一半歸戶部。按著官府的規矩，這一半也是先了戶部才輪到姑娘?？晒脿斦伊送跆珟?，說姑娘得按著日子走，這一半斷不能后拿。而賈家根本沒那么多銀子，就算是賣地，哪能湊立刻湊得出來。給了姑娘就給不了戶問?？蓱舨恳材懿灰环帚y子沒有，這樣子官府追究起來，賈家也斷不肯給姑娘。所以給戶部的那些，是爵爺先墊的?！?/br>
    黛玉瞥了眼雪雁：“那也是老爺欠著爵爺的，又不是欠著咱們?！?/br>
    “欠著爵爺，可不就欠著姑娘?！毖┭愕靡獾卣f，“我哪有說錯的。哦，賈家的人還以為爵爺這樣子，定是為了貪姑娘的錢，花點小錢就賺了一大筆，多合適。就為這句，我把林大娘給說了，說他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也就賈家的人才能干出這種事來?！?/br>
    黛玉轉過了身：“你們去歇著吧?！?/br>
    紫鵑知道黛玉怕是聽了雪雁，又是有所感傷，拉著雪雁就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還有兩章，萬字三更。

    謝謝詩酒負生涯小天使送得營養液！么么噠

    第164章

    論理, 結婚已經半年多了, 不該聽到達西這么做, 還會心潮起伏?？慎煊裣胫_西明明可以早些告訴自己，獲取芳心；卻只是默默護守, 不想用這種來感動自己, 讓自己為難, 真得百感交集。

    那時在園子里，姐妹們縱然才情上雖有高低，可到底也是差不多的, 為什么就自己遇到了達西這樣的人呢？

    黛玉越想越覺得達西實在難得。

    達西進來時，黛玉都沒有感覺到，還在那里百結柔腸，忽喜忽悲，忽嘆忽言, 正側躺在榻上，望著墻角高幾上的那盤水仙發呆，默默流淚, 又笑著拿帕子擦著眼。

    達西靠近, 俯下了頭, 擔憂著問：“出什么事了？”

    黛玉抬起眼來, 瞧著達西就笑了：“怎么才回來？”

    “賈雨村來了，跟他確實覲見的事?？赡銥槭裁纯弈?？”達西坐了下來，伸手去摸黛玉的頭，“病了, 不舒服了？我給拿條被子來蓋蓋?！?/br>
    黛玉抓住了達西的手：“你做那些為什么不告訴我？”

    “我做什么沒告訴你?！边_西笑了笑，這么看黛玉特別嬌艷，神情里有掩不住的激動。

    黛玉往榻里移了移，給讓了塊地：“還說呢，為了讓我早點拿回林家的產業，你怎么給舅舅他們錢了。那不成你賠我了?！?/br>
    “也沒多少錢，不過三千兩白銀，一萬英鎊吧。那時若不這樣，拖著走不了不更麻煩?！边_西看黛玉讓出來的地方，猶豫了下，小心地躺了下去，頭直接挨著榻上的墊子了。

    “這躺得多不舒服。也不拿個枕頭來?！摈煊癜炎约赫淼目空砣搅诉_西的頭下，又拖過來靠枕自己枕上，“那也是咱們的銀子，總不能這么白給了。連雪雁都心疼呢?！?/br>
    達西嗅著黛玉呼吸間的香氣，抬起手摸著黛玉的臉，“又不是不讓他們還的。說起來還是咱們便宜，我可是算了他們的利息?！?/br>
    “這還差不多?！摈煊裾f了句，“再怎么你也是英格蘭人，可不能毀了你們商人之國的名聲?！?/br>
    達西笑了：“你這是贊揚我還是諷刺我呢？”

    “當然是贊揚了。那時你我又沒成親，你跟舅舅們非親非故的，借錢收利息自然應當。何況沒半點擔保的……你要了借條了吧？”

    “要了。擔保人是北靜郡王?！?/br>
    黛玉撇了撇嘴：“就算這樣，其實你也是冒了風險。那張欠條，你不在這里，誰又能逼著賈家怎么樣。北靜王同理自然肯簽，他賴了，莫說你一個外國人，就是這里的人，誰又能把他怎么樣。說起來，他們還覺得你傻呢。再說，今天林之孝家的還跟雪雁說，說你怕不是拿了這點錢，就貪了那一大筆呢?！?/br>
    達西笑笑，顯然當時已經猜到了。

    “錢是小事，白讓人這么說才是大事，得想個法子?！?/br>
    “等他們賣掉地和房子，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呢?！?/br>
    “我可不能讓你就這么給人說了。你不在乎，我可在乎呢。若是別人說我，你也不在乎嗎？”

    “這自然不同?！?/br>
    “沒什么不同。你不許別人說我不好，我自然也不許別人說你不好?！摈煊裱劬﹂W了兩閃，抿著嘴笑了。

    “有你在，還有什么不值得?！边_西忍不住湊了過去，親了親黛玉的唇：“你一直不告訴我，你身上怎么這么香?！?/br>
    “我哪里知道?！摈煊窠o達西弄得癢兮兮，嗤嗤笑了起來。

    “怎么可能不知道?！?/br>
    “真的就是不知道?！摈煊裥χ?，“你先別鬧，咱們想個法子，把……銀子……”話怎么也說不全。

    好不容易能說話了，黛玉坐了起來，抿著頭發，卻問了句：“你可有什么辦法打探韃靼國的消息？”

    達西知道黛玉是想把情緒穩定下來，也坐了起來：“韃靼國跟英吉利可沒什么聯系?！?/br>
    “唉，今天寶丫頭和鳳丫頭跟我說，賈家的三姑娘，和親去韃靼國的一年多沒消息了?！?/br>
    “你跟這位三姑娘關系很好嗎？”

    黛玉垂下了眼皮：“也算不什么很好，打小也是在一起的?？扇羰怯惺?，畢竟這么個人尖里的姐妹不在了，心里壓得慌?！?/br>
    達西想了想：“這事我給英吉利的外交部，讓駐俄羅斯的公使打聽下，也許能打聽出什么來?！?/br>
    黛玉就笑了：“那可多謝你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