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
七皇子這廂正在花樓里歇著,身邊有兩個花娘伺候著。 忽然又裊裊娉娉進來了個身段婀娜的,走到了七皇子的身邊說:“清音回來了?!?/br> 七皇子瞇了瞇眼:“找到薛平陽了?” 這幾日薛平陽瞧起來有些不對勁,似乎還與他父皇說過什么,他心里存疑,奈何派了幾個手下去查,卻查不出任何異樣。 七皇子想著清音機靈,便讓清音去查。 這清音雖是個女子,卻比一般的男子都知分寸會進退,更是靈巧,辦事很是妥當。 清音的眼角挑起了幾分不屑:“他今晚,在西市口那兒,與安國公世子碰頭了?!?/br> 七皇子眼睛瞇起的弧度更是危險了起來。 清音繼續道:“殿下若是不信,可以去西市找人問問,許多人都瞧見了?!?/br> “殿下您這位謀士,可是個有心眼的?!鼻逡糇叩搅舜查竭?,將那兩個花娘趕走,自己纏著七皇子的脖子,“他在西市口,同安國公世子打了一架?!?/br> “打了一架?”七皇子攬著清音的細腰,手指在她的腰際摩挲了兩下,“清音寶貝不是說,薛平陽是與唐堯在西市口碰頭了嗎?打一架哪算的是碰頭了?” 清音笑著用手指去戳著七皇子的胸口窩:“正是因為這樣,才說這謀士是個有心眼的?!?/br> 清音繼續道:“他這叫障眼法?!?/br> “何意?” “許是他察覺到殿下對他的試探了,才想了這法子,打消殿下的疑慮?!鼻逡艉鲇忠恍?,“可惜他的手段仍是稚了點,我見多了他這種手段,看上去他是與安國公世子起了沖突,其實這安國公世子可一點傷都沒遭,薛平陽下手輕著呢!” “殿下若是不信,明日派人去看看唐堯,就知道清音說的對或不對了?!?/br> 七皇子的胸膛里發出了輕蔑的一聲輕哼,他道:“你說的,倒是有些道理?!?/br> 清音得意笑了,低聲道:“這樣的人,殿下可留不得?!?/br> “不留?!逼呋首虞p吻清音的紅唇,“都聽清音的?!?/br> 現在正是寧殺三千不留一百的要緊時候,若是在薛平陽這里出了錯,那他這么多年謀劃的大業就毀于一旦了,無論如何薛平陽都留不得。 待到七皇子離去之后,清音臉上的笑意冷卻。 再等半個時辰,確定了七皇子不會折回來,清音離開了自己的屋子。 她在與人約定的地方見到了在等著的廣陌,動作利索地走了過去,拱手行禮。 動作沒了在花樓里頭的嫵媚,倒有一股子江湖兒女的灑脫在。 清音說道:“七皇子對薛平陽以起殺心,你可以回去,告訴主子了?!?/br> 第094章 薛平陽喝了許多的酒才回府, 回到府中時已是深夜,睡下不久,便覺得身邊有響動。 待他睜開睡眼, 就看見自己的孿生弟弟一團憨氣地笑著:“大哥, 我想同你一道睡?!?/br> 薛平川的面容分明同他生得一樣,眸子卻不止比他清澈了一點半點, 比月光還干凈。 薛平陽醉了酒, 腦子還昏昏沉沉的,說話也含糊:“你……走開?!?/br> 離開桐城之時, 卦上之言高人向他解釋得清楚,他與薛平川最終只會走到決裂的地步, 這事他時常想起,在心里刻了一刀又一刀, 深刻得不得了。 薛平川的神色一黯, 拳頭緊了緊:“那我走了?!?/br> “慢著?!毖ζ疥柕纳駪B還怔愣著, 腦子卻清醒了不少, 他問,“方才我是被什么動靜吵醒了,是什么動靜?” 薛平川的腳步一滯,迅速地輕快說道:“沒什么,想打死幾只蟲子, 沒打著,給嚇跑了?!?/br> 薛平陽的腦袋點了點,攏了被子, 繼續躺了下去。 薛平川走出門去,步子緊跟著停住。 他靠住了門板,那團稚稚的孩子氣退卻,面容凝肅。 他掃視了一眼這院子,而后又扭頭,將目光投向了里屋、薛平陽床榻的方向。 薛平陽的眼中忽然凝起了nongnong的憂愁,長嘆一聲。 被他嚇走的所謂小蟲,是來取大哥的命的。 大哥他跟錯了人了。 但是勸大哥回頭,肯定比登天還要難。 再難也要試試。 可惜現在大哥醉了,等著大哥醒了,他再將今夜發生的事情全部告訴他。 就算是用拖的,也要將大哥拖出深淵。 薛平川在薛平陽的屋子外面守了一夜,一夜未睡,等到了天色亮了起來,外面有了下人走動的聲音,薛平川才抵擋不住睡意地閉上了眼,坐在地上,倚著門板小寐。 薛平陽雖然醉了酒,但是他懂藥理,早給自己服了醒酒的藥,起來的時候身子倒是也無大礙,只是稍稍有些疲乏。 他緩著步子,長發未梳,散于身后,想到門外清醒清醒暈暈沉沉的頭腦,腳下卻被什么東西絆住,垂頭一看,竟是自己的弟弟薛平川。 薛平陽微驚,“你”字剛出口,就聽見有人走了過來。 是鄭國公。 鄭國公亦屬于七皇子黨派,見薛平陽頗受七皇子重視,這些時日對薛平陽常有討好的舉動。 只是今個兒他這臉上倒是沒了先前的那股子諂媚,平和得很:“剛醒?” 薛平陽頷首作揖。 鄭國公笑問:“薛公子今日可有應酬?” 薛平陽搖頭。 鄭國公微笑:“既然如此,那七皇子今日設的游湖宴,你便隨我一同前去吧?!?/br> 薛平陽的心里卻陡然一跳。 七皇子邀他赴宴之時,從未讓鄭國公傳過話,而是派人悄悄告之,這次是…… 他不動聲色地斂眉將這件事應了下來:“承蒙國公爺關照,薛某自是愿意前去?!?/br> “甚好?!编崌珖诟劳炅诉@句之后,看了薛平川一眼,“薛二公子怎臥在這里睡了?” “薛某待會兒便將他喚起來,國公爺不必擔心?!?/br> 鄭國公便走開了。 薛平陽挺直著身子站在原地,怔怔看著鄭國公的背影,眼皮直跳。 若是事情真像是他擔心的那樣…… 袍角忽然被人牽住,薛平陽垂頭對上了那雙明明同自己生的一模一樣,卻顯得干凈了許多的臉。 薛平川方才將鄭國公的話全聽了進去,一時間睡意全無,他扯著自己大哥的衣袖:“大哥莫去,鴻門一宴,怕會是有去無返?!?/br> 他勉力站起身來,緊張地在自己的大哥耳邊將昨夜他看見的事情全說了。 薛平陽神情越來越冷,到了最后,原本清雋若朗朗清風的面容崩裂,胸膛起伏,呼吸聲漸漸急促:“當真?” 對上了薛平川眼底的認真,薛平陽不得不信這件事情是真的,與他相依為命長大的弟弟,沒人比他更清楚,薛平川不會撒謊,七皇子不僅對他起了疑心,還想著要取了他的命! 事情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平川?!彼鋈秽?。 薛平川抬眼望向了他,眼底還掛著深重如烏云一般的陰翳:“大哥?” “若是大哥有難?!毖ζ疥柡鋈话l問,“你能幫大哥到什么地步?” 薛平川的神色一肅,忽然輕聲一笑:“大哥是不是以為我只會躲在大哥的身后?” “不會了?!毖ζ酱〒u著頭,“若是大哥有難,需要弟弟,弟弟雖死不辭?!?/br> …… 薛平陽與薛平川議定了要來韶京,今晚由薛平川代替薛平陽前去赴宴,而薛平陽則是去尋韶京的故人,請那故人想想辦法,給他與薛平川備兩匹快馬,以便于他們二人盡快離開韶京。 華燈初上,薛平川穿著薛平陽素日常穿的素青色長衫,與鄭國公一道去江邊,登畫舫而赴宴。 薛平川與薛平陽孿生,性子雖有些不同,樣貌體形卻都有些相似,再加上對彼此知根知底,薛平川扮起自己的哥哥來幾乎沒有破綻。 往前的時候有大哥在,薛平川不需要應對任何事情,聰明才智不顯,這遭單獨跟著鄭國公出來,偶爾遇見些什么人應對起來倒也頗為機智,比起自己能言善辯的哥哥來分毫不差,更是沒人發現他不是薛平陽。 薛平川知道這是鴻門宴,倒是也不擔心,大哥他說了,未時的時候便會在江東第一棵楊柳樹下等他,到時候他只需假裝是去如廁離開宴會,再到楊柳樹下與自己的大哥匯合,便能安然無恙。 薛平川的胸中溢滿了能拯救大哥于危難之間的自豪感,脊背挺得直直的。 酒過三巡,歌舞升起又罷去也有兩三巡,薛平陽透過畫舫打開的隔扇往外看,瞧著漫天星,約莫著未時快到了,他起身,借著如廁之故離開了宴席。 匆匆遮掩著面容來到了江東第一棵楊柳樹下,楊柳樹下卻沒有任何人在等。 薛平川回過身,看著一江燈光搖曳,聽著畫舫間傳來的隱隱的絲竹聲,心里不由得有些焦急,卻還是不住勸告自己,道是大哥現在還沒過來,再等等便好了。 只是還未遇到自己的大哥,薛平川便覺得自己的胸間一陣堵塞,而后一口鮮血噴涌而出,而他也倒在了地上。 …… 隔日鵲上梢頭,唐堯志得意滿、滿面春風,起了個早,早早便在自己爹娘的院子外頭,候著等著給安國公與福寧長公主請安。 唐堯自小性子難馴,在長公主院子里伺候得久了的婆子丫鬟都曉得世子連守時過來請安都沒幾次,這次世子這么早,一個個地有些擔驚受怕。 世子會早來請安,這意味著什么,許是又做了錯事,怕國公爺責罰,或者想早些來討好一下長公主,好讓他們去給他收拾爛攤子。 到時候一向溫和的國公爺定然又會被氣得大怒,而他們這些做下人的跟著受到牽連,不知得看多久國公爺的難看臉色。 世子早來請安還真不是件好事…… 是以滿院子的人都是愁眉苦臉的。 安國公聽著外頭的動靜,也是張愁眉苦臉。 長公主掐了把安國公的腰:“待會兒從咱們兒子進來,到咱們到程家去這段時間里頭,你有一刻不笑,我便一日不理會你?!?/br> 安國公的身子微僵,嘴上沒應,俊臉上卻是為為難難地扯出了一個笑臉兒。 他是相不中程祈寧這個媳婦,程子頤的人品……讓他的心里像是哽著一條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