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藏在暗處的毒蛇最可怕。 “世子現在可是要回府?”廣陌見唐堯起身,趕緊問道。 唐堯今日出門,并未得到國公爺的準肯,回去指不定又要被國公爺說道,廣陌覺著,世子能早回去些,便早回去些,興許還能讓國公爺怒火小些。 卻不想唐堯搖搖頭:“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回國公府去作甚?!?/br> 說完就步履如風地走了出去。 廣陌看著自家世子又往聚福居去了,心里一跳,原本想著世子幾個月都沒到賭場去了,今個兒怎著又去了? 這又是不聽國公爺的話擅自離開國公府,又是到賭場來,世子是想氣死國公爺嗎? 廣陌覺得自己有必要去提醒一下世子,免得世子又被國公爺關禁閉,還沒現身,看見了唐堯進了聚福居對面的那間玉石鋪子,廣陌有些驚訝,心里卻放心了下來。 不是去賭場便好。 唐堯在玉石鋪子里頭坐下,倒是無心挑選玉石鋪子里的玩意兒,只是個掌柜的要了個杌子,尋了個視野好些的位置坐下了。 玉石鋪子里頭的掌柜自然是認得唐堯的,見唐堯來了,不管他要不要買首飾,總得當菩薩一樣供著,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絲毫不敢怠慢了。 唐堯飲著茶水盯著玉石鋪子的對面看。 他在等人。 鄭景林的賭癮很重,先前幾乎日日混跡在賭場中,而他約莫著鄭景林在家中已經修養了十日有余,他這種賭癮很大的賭徒,不可能忍得住。 果然,等著到了華燈滿街的時候,賭場里頭出來了個被四五個小廝環繞著扶著攙著的身影。 唐堯默不作聲地看著。 鄭景林似乎脾氣很暴躁,一直在罵罵咧咧的,傷得極重,走路的腿都在打顫,被人扶著,步履依舊蹣跚。 只是他在走出了聚福居之后,卻沒有坐上鄭國公府的馬車,而是緩緩地往玉石鋪子這邊來了。 唐堯一口飲盡了杯中茶水,然后對掌柜的說了句:“小爺要到屏風后頭坐著,你若是對鄭景林透露了半分小爺在這里的消息,往后就別在這西市做生意了?!?/br> 掌柜的忙不迭點頭:“一切都聽世子的?!?/br> 唐堯勾唇笑笑,背著手往玉石鋪子南墻下的屏風下走去。 鄭景林進了玉石鋪子,張口就喊:“近日有什么好看的首飾,都拿過來瞧瞧?!?/br> 這些日子他喝藥喝的時間久了,連嗓子都被苦得要啞了,說出話來,聲音也沙啞著,難聽極了。 掌柜的做生意做久了,慣會阿諛奉承,連忙問道:“鄭公子這是怎了?可是染了風寒了?” 提起身子的事情,鄭景林整個人就狂躁到不行,連說了好幾聲“去去去”,之后有些氣憤地拍著桌子道:“讓你把新進的首飾拿上來,你就快去拿首飾,磨磨唧唧的說這么多,浪費爺的時間?!?/br> 掌柜的趕快去了。 他挑了幾件新進的首飾擺到了鄭景林的面前:“這些都是新進的首飾,姑娘們都喜歡?!?/br> 這鄭景林是個花心的,之前也常來這里買首飾,送給各種各樣的姑娘,也是個出手闊綽的主兒。 鄭景林悶聲不答,只是默默打量著這些被擺出來的首飾,看了半晌,忽然擺了擺手:“這些花紅柳柳的,太過艷俗,拿走拿走,換些好看的來?!?/br> 掌柜的這倒是有些吃驚了,先前鄭景林哪次不是喜歡這種招搖的首飾,今日怎么眼光突然變了? 他一邊收拾著擺在鄭景林面前的首飾,一邊問道:“這些既然不合公子心意,那可否告訴小人,公子這買首飾,是要送給怎樣的姑娘?” “安安靜靜的,不愛說話,模樣清麗麗的,很是溫柔?!编嵕傲终f著,眼光忽然變得柔和了許多。 掌柜頷首,一邊偷偷看了兩眼鄭景林現在的模樣,見他目光柔和,不似之前那般玩笑戲謔,忽然覺得鄭景林是動了真情了。 轉念又一想,鄭景林這種花花公子,真要動真情,那得多難,八成是又換了個口味,從之前喜歡那種艷麗的,到了現在喜歡些小家碧玉的。 他很快拿出來了個比較素雅的玉制流云簪子,這個倒是讓鄭景林瞧著不錯,歡歡喜喜地付了錢拿著走了。 捏著手中的玉制流云簪子,鄭景林的唇角彎了又彎,這些時日被秋巧無微不至地照顧著,他又只能癱在床上不能出府,今日好不容易趁著鄭國公未在府中,偷偷溜出來了幾個時辰,總得帶點東西回去,讓秋巧也高興高興。 鄭景林走了之后,唐堯從屏風后頭走了出來,看著鄭國公家的馬車消失的方向,眸中卻帶著幾分陰郁。 之前鄭國公承諾說,至少會將鄭景林拘在府中三個月,可是這才不過十日,鄭景林便又出了府…… 還真是信不過。 出了玉石鋪子,唐堯叫了輛馬車,直接往鄭國公府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作者君上午九點到十一點去考科目一,沒有時間碼字,所以明天的更新在晚上~周知哦,比心~ 第053章 鄭國公府。 唐堯來時并未如愿見到鄭國公, 便給鄭國公府的管事留了個口信,說若是鄭國公再管束不好自己的兒子,那他便要讓大理寺的人替鄭國來管。 管事的怕極了唐堯, 自是點頭哈腰地應了。 離開鄭國公府, 走到了垂花門下的時候,唐堯被人叫?。骸笆雷恿舨??!?/br> 回頭看見了叫他的人是被丫鬟攙扶著的秋巧, 唐堯的眸子瞇了瞇。 當日秋巧會出來給祝芊月頂罪, 唐堯也曾稍稍有些疑惑,后來知道的多了點, 便想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面前的女子不過是個貪慕榮華富貴,借機攀附高枝的人。 借著自己有孕, 便想著嫁給鄭景林,如此以來也就脫了奴籍, 倒是一筆好買賣。 在這處遇見秋巧, 實在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唐堯并不想同秋巧過多交談, 也不愿給個好臉色看,旋了步子就想離去。 秋巧自然看清楚了唐堯眼中的鄙夷,可是她都走到了這一步了,早就不在乎旁人的看法了,趕緊道:“耽擱世子幾刻的時間, 妾身有事相求?!?/br> “不幫?!碧茍蚋纱嗷氐?,負手離去。 除了程祈寧,別的女人的事他都不想插手。 秋巧一哽, 看著唐堯離開的背影,忽然苦笑。 旁人都以為她是為了榮華富貴才嫁給了鄭景林,鄙視她、嘲笑她,覺得她是那種汲汲鉆營的女子,可是她并不是啊。 在鄭景林身邊,也不過是忍辱負重,這些時日,她在給鄭景林喂藥的時候,藥里都下了東西,所以鄭景林的傷勢才會一直未見好轉。 然而從東寧侯府來到了鄭國公府,她的心里還惦念著個人,秋巧垂眸,她今日聽說唐堯來了,覺著唐堯該是還住在東寧侯府的,便想著問問程祈君的近些時日以來如何了。 不過是想問問…… 心里頭忽然泛起了一陣酸澀,秋巧的笑容越發苦楚。 “秋巧!”垂花門處突然停下了個小轎,鄭景林被幾個小廝攙扶著下了轎子,抬眼就看見秋巧裊裊娉娉地站在那兒,他半是驚訝半是欣喜地喊道。 秋巧抬眸,眸中淚光點點,愁緒籠罩。 鄭景林一下子冷了臉,心里著急,想趕緊過去瞧瞧,大腿根卻銳痛,只能被人扶著過去:“秋巧,你這是怎了?” 鄭景林不愿讓秋巧瞧不起他 ,刻意壓抑著自己嗓音間的痛苦,只溫柔關切地詢問秋巧。 秋巧抬眸看了鄭景林一眼,臉上綻放了笑意,她生得并不出挑,只算得上是秀麗,笑起來的時候倒是溫柔至極。 秋巧上前拉住了鄭景林的手,柔聲道:“妾身中午的時候小憩了片刻,醒來之后找尋不見爺,一時間心里著急,就到了此處來等?!?/br> “等了多久了?”鄭景林的心頭泛開暖意。 花天酒地之時他一那些歡場女子不過是在尋歡作樂,各取所需,可是秋巧卻是真心將他放在心上的。 他是鄭國公的義子,自小本領又不出眾,得不到鄭國公的關注,如今秋巧一直將目光放在他的身上的感覺,讓他十分受用。 秋巧垂下頭,沒搭話,她身邊的小丫鬟倒是機靈,站在秋巧身后道:“夫人醒了之后便滿宅子找公子,聽下人說公子出門了,便到了垂花門這處等著,一直等到了現在?!?/br> 鄭景林心頭高興不已,卻故意冷下臉來,握著秋巧的手緊了又緊:“你這樣,豈不是累著了自己,累著了孩子,實在是該罰?!?/br> 秋巧嗔視了鄭景林一眼:“若不是爺拋下妾身溜出府去,妾身也不至于在此處等這么久,再說了,爺的身子還未大好,就這么跑出去,依著妾身來看,該罰的是爺才對?!?/br> 鄭景林彎唇笑了:“那照著你說,該怎樣罰我?” “就罰爺在身子恢復之前,不得出府半步,一直陪著妾身?!鼻锴森h住了鄭景林的腰身。 鄭景林看著秋巧頭上的那根素凈簡單的銀簪子,從袖中拿出了他從玉石鋪子買來的流云玉簪,小心翼翼地替秋巧簪上:“我會出去,還不是為了幫你買件像樣的首飾,你現在既然是我的人,怎能再戴著這些不貴重的首飾?” 這些時日秋巧為了照顧他,從未出過國公府,鄭景林自知自己的身子狀況,就算好了,日后也無生子的可能,所以秋巧肚里的,便是他唯一的孩子,秋巧就是他孩子的娘親,單為了這點,他就該對秋巧好些。 秋巧垂眸,神色寂寂,并未給出鄭景林多少回應。 鄭景林倒覺得秋巧這樣一幅不關心自己只關心他的態度,實在喜人,捏了捏她的臉頰,忽又想到了什么,問秋巧道:“唐堯到府上來了?” 他在即將到國公府的路上看見了唐堯的馬車。 看見秋巧點了點頭之后,鄭景林的心中忽然卷起了狂怒,咬牙道:“他竟還敢到國公府來?” 鄭景林憤憤道:“待到我身子大好之日,定然饒不了他!” 大好之日……秋巧別開眼看了看西沉的日頭,扯了扯鄭景林的衣角,柔聲道:“公子莫要動怒,該吃藥了?!?/br> 鄭景林一腔的怒火被秋巧的柔順撲滅了不少,眉目間溫柔了下來:“都聽你的?!?/br> 秋巧笑笑,鄭景林這般信任她,那他等的大好之日,許是等不到了。 …… 鄭國公回府之后,聽管事的向他稟報了唐堯的話,身上帶著塵土味的斗篷尚未解下,便直接到了鄭景林的院子里去,將鄭景林好一番數落。 之后他又派了自己身邊的幾個得力的小廝到了鄭景林身邊,好好看著,說是不出三個月,不準鄭景林出他的院子半步。 鄭景林心底大為不悅,卻也無力反抗,只得對自己身邊的秋巧與薛平陽訴苦。 卻不想這事成了薛平陽結交鄭國公的契機。 薛平陽為能讓鄭景林出門,曾幾度去規勸鄭國公。 上次鄭景林會大著膽子出門去聚福居,就是聽了他的話。 他懷著的念頭不過是讓鄭景林繼續著過去花天酒地的生活,愈墮落愈好。 他本來就不喜歡鄭景林的為人,程祈寧的事情更是觸碰到了他的底線,只在鄭景林喝的療養藥中加上慢性的毒|藥遠不能平息他心頭的憤怒,鄭景林生時生不如死,死后遭萬人唾棄才好。 只是……他沒能讓鄭國公松口,讓鄭景林可以出門。 但是薛平陽卻讓自己得到了鄭國公的賞識。 薛平陽本非庸才,又恰到好處地在與鄭國公的談話間顯露出了幾分自己的真才實學,鄭國公覺著他是可造之材,思忖了幾日之后,便去請薛平陽做自己的門客。 薛平陽推拒了兩次,在第三次的時候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