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你是因為我還要修很久壁畫,才生氣嗎?”他問。 “我和我自己生氣?!崩枰构夂吡艘宦?,不給他出鏡的機會,“當初怎么會想不開喜歡你呢?在盧舍那寺被你拒絕的時候,我就應該直接下山??!” 余白拿起一只粽子,咬了一口粽子尖兒,小聲追問:“那你當初為什么要親我?” “我、也、想、知、道!”她恨恨地轉過身來,咬牙說,“你這人是裝的老實吧?我強吻你的時候,你怎么不拒絕???還半推半就、欲拒還迎……” 說到這一點,余白就不得不為自己辯解一句了,“我沒有欲拒還迎啊,我喜歡你,為什么要拒絕???” “那你還是100享受了是吧!” 他咽下口中的粽子,紅著臉說:“200吧……” 黎夜光翻身坐起,一記鐵拳捶下去,床板大震,“我明天就回去了!” “???!”余白瞬間傻眼,半蹲到床前仰頭看她,“不不,不是200,是20、2、02……所以你可以不走了嗎?” 他不舍的眼神當真是楚楚可憐,她心頭一軟,有些無奈地說:“我本來就只有五天假期,所以明天是肯定要回去的?!?/br> “才五天假你還來這里?”余白震驚大于失落,顯然沒想到還有這種cao作。 黎夜光從他手里搶走粽子,一口咬掉粽子中央那團rou,然后把剩下的又還給余白,“所以??!咱們之間現在就是隔這么遠,你卻還要待十幾年!” “我會盡快的,明天就上崖!而且‘觀音窟’比較復雜,其他的洞窟會好一些……”他焦急地解釋,不心疼被咬掉的rou,反而擔心她繼續生氣, 可氣是一定要生的,這樣都不生氣的話她得成佛了。好在她對自己的人生很有覺悟,輕輕松松?不存在的!何況余白也算是收益大于付出了,吃過的苦,受過的累,都敵不上他一個純凈的笑。 “慢慢修吧?!彼D柔,突然放軟了語氣,“這里條件不好,連棧道都修得簡陋,你要是著急出了事怎么辦?” 余白知道她心疼自己,但她已經戴上了戒指,他就必須承擔應有的責任,無論是修復壁畫,還是他們的將來。 “我還是會努力的!”他鄭重地說,“我不知道讓你繼續為我奔波對不對,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比我更好,但是夜光,我會一輩子都只愛你的?!?/br> 花花世界繽紛多彩,每個人都可以有很多的選擇、很多的愛,而余白的世界里只有黎夜光一人,他舍棄了無數選擇,只為做她永遠的白色。 他說著略帶羞澀地笑了一下,“而且你說他們沒有我好看,那一定也沒有我這么愛你?!?/br> “唔……”黎夜光殘忍地坦白,“我那句話是安慰你來著……” “?。?!”余白淚眼婆娑,“難道我真的變丑了嗎?” 她摸摸下巴,把他從頭打量到腳,大方地給了一次復活的機會,“不過你可以把衣服脫了讓我看看,興許你身材比他們好呢?” “這樣啊……”余白為了證明自己,當真開始寬衣解帶,脫掉衣服的上身還是和以前一樣白凈,薄薄的一層肌rou既勻稱又不夸張,尤其是腰間隱約可見的人魚線,開著極致誘人的角度,一點點蔓延至腰下…… 黎夜光坐在床沿上,一邊晃腿一邊欣賞土狗脫衣,心中歡喜、連連夸贊,“不錯、不錯,身材比他們好多了……” 這話提醒了余白,他停下動作,眉頭緊蹙,“等等,難道你還看過那些男人脫衣服?” “呃……”巧舌如簧的黎組一時語塞,眼珠子轉了幾圈都沒想出辯詞來,“這個……” 余白乖巧的神色一秒就變,他一把將黎夜光推倒在床,欺身壓在她身上,嚴肅狠厲地逼問:“到底看了沒?” 他赤裸的胸膛很重,但摸起來手感很好,生氣的樣子很兇,但卻很可愛,黎夜光沒有回答他,而是伸手環住他的后頸將他拉近,然后一口咬在他泛紅的耳垂上,“現在還沒看,不過你要是總不來找我,我也可以去看……” 余白抓住她纖細的手腕,讓她自己看無名指上的戒指,奶兇奶兇地說:“你都戴戒指了!” 黎夜光撇撇嘴,“沒領證,你不受法律保護??!” “……” “不過,也有其他辦法……”她吻上他撅起的嘴唇,湊到他耳邊低喃了一句,只見余白臉上的紅暈以西北風一樣速度蔓延至全身,他喉結一動,羞澀地把頭深埋進她的頸窩,話都說不清了—— “我、我哪里知道你要的200享受是什么……” 春末夏初,五月是c市最舒適的季節。 藝源美術館門口鮮花錦簇、華麗富貴,而巨幅宣傳板上卻印著一張極致嚴肅的黑白人物群像,方正的黑體字印著展覽的名稱——留白壁畫保護紀念展,策展人:黎夜光。 姬川一身意大利手工定制西裝,筆挺地站在展廳門口接受電視臺記者的采訪,他侃侃而談,儼然已是專業贊助人的模樣。 “姬先生,聽說您贊助這次的展覽是做了血本無歸的準備,是真的嗎?” 姬川拿手持式眼鏡的手指微微一緊,嘴角不自然地抽動了一下,但表面還是360全角優雅,“是的,因為這個展覽是純公益的,不收門票,也不接受其他贊助?!?/br> “姬先生您作為一名藝術贊助人,是什么觸動了您決定做這個公益展覽呢?”記者的問題很正常,但姬川卻心頭一痛。因為什么做公益?還不是為了和黎夜光做交易,不贊助這個展覽她就不給自己策劃下一個展覽,他只能咬牙撒錢、強行豁達! “自然是因為那些文物保護工作者感動了我,我才會贊助這個人文公益展,希望讓更多的人了解文物保護,了解壁畫修復!” 高茜從展廳里小跑出來,一把薅住正在吹牛的姬川,“快進去吧,開幕式已經開始了?!?/br> 逼王被扯得形象不雅,連忙轉身背過鏡頭,從高茜手中奪回自己昂貴的領帶,“人都到齊了嗎,就開始了?” “余老爺子都到了!”高茜重新扯住領帶,把他往展廳里拽,姬川深吸一口氣安慰自己,余老爺子都來捧場了,撒錢又有什么關系呢?八卦村就是錢多,就是要出名! 對!花錢買吆喝,絕不心疼! 展廳中央的主席臺上,黎夜光正在講述策展初衷。萬眾矚目下,她猶如凱旋的女神閃耀奪目,每一分自信的笑容都是浴血奮戰換來的榮耀。她有足夠的理由傲視一切,卻在此刻格外嚴謹、心懷敬畏。 “有這樣一批人,他們或青春、或年邁,他們都是世間平凡的普通人,但經過他們雙手的文物每一件都舉世聞名,而他們的名字卻不被知曉?!?/br> “我們常說人生多姿多彩,而他們的人生卻有大片的留白,有的人背井離鄉、離開親人,有的人放棄優越的生活、甘于辛勞,還有的人為了堅守文物,被迫孑然一身……他們失去的很多,得到的卻很少。貧苦、艱難、孤單、寂寞,他們身心俱疲卻永不言棄,他們與時間賽跑、為時間打補丁,唯獨忘記要給自己的人生增添色彩?!?/br> 黎夜光曾無數次想象過這場展覽,而當它真的實現時,她卻并不激動。因為這是一場遲來的展覽、一份遲到的關注,它早該如此,卻姍姍來遲。 臺下高朋滿座,一張張熟悉的、陌生的面孔都讓她無比寧靜,直到她看見一雙干凈的眼眸,黑白分明、澄凈透亮,猶如清晨的第一縷微光,她才心頭一悸,淺淺地揚起嘴角,用最后一句話結束了開幕致辭—— “或許人生就是不能太圓滿,總要有一分留白安放靈魂。心留余白、方得始終?!?/br> 掌聲雷動,黎夜光鞠躬致謝,退至臺下。 她腳下生風、大步朝前走去,在一個土里土氣的人面前停下,她仰頭看去,又黑了、又瘦了、又丑了! “怎么,你也有五天假期了?” “我有七天?!蹦侨诵ζ饋?,露出潔白的牙齒,像只傻狗似的,“所以我后天才回去呢!” “那你了不起哦?!彼吡艘宦?,“余、大、師!” 余白覺得有假就是了不起啊,很是驕傲地說:“既然我可以留三天,咱們把證領了吧?!?/br> “領證還要湊你的假期?那婚禮呢?蜜月呢?”她雙臂環胸、昂頭挑眉,不客氣地三連問。 “下一次假期?下下次假期?”余白眨眨眼,當真豎起手指開始算日子了! 她別過臉去,故作傲嬌,“這么麻煩啊,那就別結婚了!” 余白牽起她的左手,很認真地說:“大家都是成年人,戴了戒指就得結婚,否則是小狗!” 黎夜光微微一笑,“汪!” 全文完。 第九十三章 余家有女初長成(番外) part93番外 我叫余綰綰,今年七歲,小學二年級。 最近幾天我有些煩惱,語文老師布置了一篇小作文,題目是《我的理想》。輔導我寫作業的人是小滾叔叔,我問他理想是什么,他說理想就是長大以后想做什么。 這個問題實在太難了,我還沒有長大,怎么會知道以后想做什么呢?我上個月喜歡看《海綿寶寶》,這個月就已經不喜歡了,而長大應該是很多、很多個月以后的事吧! 我認真回憶了我的七年人生,好像只有一件事是一直堅持沒有變過的,那么長大以后應該也不會變吧! 于是我認認真真地在作文本上寫下了我的理想—— “我的理想是長大以后開一家鍋貼店,因為我很喜歡吃鍋貼,希望可以吃一輩子……” 可是第二天,我的作文就被老師批評了,老師說理想得有意義、有深度,喜歡吃鍋貼不能算理想。 我問老師,那我的理想應該是什么? 老師說,你爸爸是藝術大師,你的理想應該是做畫家啊。 我覺得老師一點也不了解我,我從小到大最不喜歡的事就是畫畫了。 太爺爺總說我mama的基因太強大了,把我爸爸的基因給吞噬了,所以我才不喜歡畫畫??蒻ama并不喜歡吃鍋貼,爸爸才喜歡,也許他們倆的基因都很強大。 回家以后,我問爸爸,我以后可以不畫畫,只吃鍋貼嗎? 爸爸說,當然可以,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mama正好路過聽到,數落了爸爸一頓,說他這樣教育孩子太佛了。 我花了五百塊壓歲錢去問高茜阿姨,什么是太佛了。她告訴我說,太佛了的意思就是我爸爸快出家了。我一想這是對的,爸爸經常去寺廟里修壁畫,可能就是打算要出家的。 我打電話把這件事告訴了太爺爺,太爺爺說下個月我生日時他要來看我,順便把我爸爸的狗腿打斷。我立刻就求太爺爺饒了我爸爸,不然他得爬著出家了。畢竟他對我很好,做人得知恩圖報。 理想這件事實在是太復雜了,好在姬川叔叔給了我答案。他說,你想吃鍋貼,就得用錢買,對不對?我點頭。他繼續說,所以你的理想就是錢。 錢聽起來是比鍋貼高級一些,我覺得這個答案很不錯,立刻就重寫了作文。 結果第二天,老師把爸爸mama都叫去了學校,討論我的教育問題。 回家的路上,我很擔心mama會生氣,可她什么也沒說。路過我常吃的那家鍋貼店時,mama停下腳步問我,你就是想開鍋貼店嗎? 我有點害怕,偷偷看了爸爸一眼,爸爸點頭,鼓勵我大膽地說,于是我點頭承認。 mama沖爸爸伸出一只手來,說,把卡拿出來。 爸爸疑惑地問,拿卡做什么? mama食指一揮,指向那家店說,把店買下來給綰綰。 我嚇傻了,難道爸爸出家以后,我和mama就要賣鍋貼了嗎? mama蹲下身子對我說,你想開鍋貼店,不難,你想要錢,也不難,因為爸爸mama都可以給你,唯獨理想是爸爸mama給不了你的東西,你得用一輩子自己去尋找。 我好像聽懂了這句話,又好像還沒全懂,但爸爸說我才七歲,不用那么著急弄明白一切。我覺得爸爸說的是對的,我只是一個七歲的孩子,哪里知道什么理想呢? 我只知道自己現在是一家鍋貼店的老板了,下個月過生日時,我要邀請好朋友來店里做客。我會告訴他們,理想可以慢慢想,但剛出鍋的鍋貼是不能等的。 我叫余緗緗,今年五歲,幼兒園大班。 我最近覺得我的jiejie余綰綰可能是個呆子,呆子這個詞是我看《西游記》學到的,豬八戒埋頭吃東西的時候,孫悟空就是這么叫他的。 我jiejie吃鍋貼的時候,就和豬八戒一模一樣,所以我覺得她應該是個呆子。 可是爸爸不許我這樣說jiejie,他說jiejie吃鍋貼的時候很可愛,根本不像呆子。他說這話的時候也在吃鍋貼,而且吃的比jiejie還多,我覺得也許呆子都喜歡和呆子做朋友。 我們幼兒園里的小朋友就是這樣的,所以我沒有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