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太后曾經是皇后,貴為六宮之主,如今新帝登基這么多年一直是她在幫他打理后宮,要是溫淺這點心思她還看不透,就白活了這么些年歲。不過她知道溫淺不是個壞心眼的人,既然這么說肯定也是有自己的原因的,索性也不拆穿她。 “那你現在同哀家說說,讓溫晴進宮是好還是不好?!?/br> 溫淺知道要是今天自己不說出個所以然來,太后這里肯定交代不過去的,在心里思慮一番,說到:“阿淺自小養在落雪山莊,沒有同jiejie有過太多的相處,太后應該了解凝寒郡主的性子,若是她都幫jiejie說話,那想必沒什么大問題的?!?/br> 溫淺雖然不想溫晴來膈應太后和皇帝,但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順水推舟,而且他想了想溫晴那個性子,若是一直這樣下去,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宮里想必是翻不起什么大浪的,甚至還會招來不少麻煩,到時自會有人收拾她的。 太后沒有在說什么,微微點了點頭,看向皖貴人:“你如今妃位在后宮中是最高的,既然阿淺說了沒什么問題,你就按著你的想法來,這次給皇帝選秀的事宜就由你負責吧?!?/br> 看了眼溫淺,皖貴人乖順地低眉福身應道:“妾身知道了?!?/br> 太后受了風寒,本就是強撐著精神跟溫淺說了這會兒話,所以將選秀這件事定下由皖貴人負責后,說是自己有些累要歇息了,便讓她們兩個退下。 溫淺從長樂宮出來之后,天空更加陰沉了,黑壓壓的云像是直接壓在人的心口,讓人喘不過氣來。不知道為什么,溫淺有種不好的預感,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自己的生活肯定不會平靜。風吹來,感受到刺骨的涼意,她下意識地攏了攏身上的大氅。 “王妃,請留步?!睖販\剛準備抬步離開去尋陸景洵,就聽身后一道有些嬌柔的聲音叫住了自己。 溫淺皺了皺眉,有些不耐地轉過頭去,就看見皖貴人挺著肚子被婢女攙著慢慢向自己走過來。 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眼她已經顯懷的肚子,溫淺不卑不亢地對著她微微頷首到:“皖貴人有事?” 皖貴人看起來并不是很張揚的那種美人,相反的她似乎給人一種柔柔弱弱的感覺,美得很內斂,不過溫淺覺得她這股子柔弱并不是與生俱來的,更像是裝出來的,無非是為了博男人的憐愛罷了。 皖貴人淺淺一笑,說:“王妃難得進宮一次,今日有幸遇見了,不知可否請王妃到妾身的未央宮一敘?” 這個人從頭到尾表現出來的目的性太強,這個想要一敘的要求想必也不會是什么簡單的談天說地,溫淺打心底里有些反感,頓了頓說到:“王爺還在外面等著臣妾,今日恐怕不便,要拂了皖貴人的好意了?!?/br> 說罷,對著皖貴人福了福身,就要轉身往外走去。 “王妃,且慢!”皖貴人并不想讓溫晴現在離開,對著身邊的婢女使了個眼色,就見那個婢女攔在了溫淺的前面,沒有什么尊卑地說到:“還請王妃留步!” 溫淺心里有些生氣,瞪了婢女一眼,冷了聲音問到:“皖貴人這是何意?” 皖貴人撫著肚子往前走了兩步,輕笑一聲,道:“既然王妃不愿意到妾身的未央宮,我們便在這里說吧?!?/br> 這里畢竟是皇宮,皖貴人又身懷龍子,溫淺不好發作,只沉默地看著她。 “剛剛在太后那里聽王妃說,你似乎同你jiejie溫晴的關系不太好?” 想來是太后那邊給了她壓力,如今這溫晴進宮的事已經鐵板釘釘了,人還未進來這位皖貴人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謀算她了。 溫淺不承認,但也沒有否認,平靜地看著皖貴人。 “王妃身為女人想來應該知道,別說皇上,就是王爺將來也會三妻四妾?!蓖钯F人一邊說一邊觀察著溫淺的反應,“你jiejie是丞相之女,日后進了宮,皇上和太后就是礙著丞相的面子也不會虧待她的?!?/br> 兩人此時站在回廊里,可是依舊擋不住外面凌厲的風往身上刮,溫淺實在是沒有耐心在這里陪她兜圈子,打斷她的話頭說到:“溫淺不明白皖貴人的意思,還請皖貴人明人不說暗話?!?/br> “很簡單,我希望王妃能和我合作?!?/br> 這回輪到溫淺嗤笑一聲,她抬手將被風吹亂的發絲別到耳后,這才不緊不慢地說:“溫淺實在沒什么榮幸能與皖貴人合作,再說溫淺與jiejie并沒有什么深仇大恨,想必皖貴人找錯人了?!?/br> 溫淺自詡向來光明磊落,看不起那些背后放暗箭的小人,而且憑溫晴那個腦子根本沒在她這里占到什么便宜,哪里值得她如此大動干戈,跟著淌這后宮爭寵的渾水。 說罷,也不管皖貴人有些青白的臉色,抬手推開那個擋路的婢女走出了長樂宮。 皖貴人是真的沒想到這個南安王妃如此不識趣,她堂堂一個貴人,在如今沒有立后的后宮中說一不二,加之又懷有龍嗣,哪個不是上趕著來巴結討好她,而這個南安王妃竟然拒絕自己。 坐著皇上御賜的轎攆回到未央宮,皖貴人心里還是有些膈應的。 “娘娘吉祥,陳夫人在宮里等您許久了?!蓖钯F人剛走到宮門口,就有婢女上來通報。 今日并不是什么陽光明媚的好天氣,她娘親突然進宮作甚?皖貴人帶著疑惑走進去,就見陳氏坐在太師椅上喝著茶,一副不見到她大概是不會走的樣子。 “娘親?!蓖钯F人挺著肚子走進去,喚了陳氏一聲。 “娘娘你可回來了,我都在這里等您大半天了,聽下人說您是去看望太后了?!币姷酵钯F人,陳氏顯然有些欣喜。 走上前去扶著她,沒給她開口的機會,陳氏繼續笑呵呵地問到:“太后身體還好吧?” “還好。娘親這樣的天氣進宮,是有什么急事嗎?”皖貴人扶著椅子的握把坐下,取了身上的披風遞給婢女。 陳氏頓了一下,似是在思考怎么開口,片刻后才說到:“我今日是想同娘娘商量選秀的事的?!?/br> 今日明明不是什么黃道吉日,這一個兩個都上趕著來跟她提選修的事情,況且這選秀和他娘親有什么干系,皖貴人當即斂了臉上的笑,皺了皺秀眉。 陳氏也自知理虧,畢竟這選秀對于皖貴人來說,就是在給別的女人和自己共享夫君的機會,換做了誰都不會高興的。但是她也沒辦法,為了整個劉家的前途,哪怕女兒不高興也得硬著頭皮說。 陳氏有些不自然地輕咳一聲,說:“娘娘,聽說這次丞相府的溫二小姐也有意想要進宮,不知娘娘可否從中斡旋一下?” 剛剛還垂著眸的皖貴人一聽這話,忽的抬起了頭,直直盯著陳氏,問:“娘親這話是什么意思?” 陳氏有些無奈地長嘆一口氣,解釋道:“娘娘也知道,你爹是刑部尚書,和那丞相比起來自然矮了一個頭,事事都要看著他的臉色行事。還有你弟弟,也在溫丞相手下做事,以后仕途發展還不是他一句話的事情?!?/br> 皖貴人的黑得不行,絲毫沒有了在外面弱不禁風的樣子,抬手拍在桌上,有些憤怒地說:“丞相府的人讓你來求我的?” 面前這個人雖然是自己的女兒,但如今已經貴為貴人,此時見她動怒陳氏心里還是有些怕的,囁嚅了半天才說:“他們沒有明說,但是沒有少暗示過!” “放肆!他們是什么東西?”說著,皖貴人就將手邊的茶盞扔到了地上,摔了個粉碎。 陳氏被這突然的聲響嚇得渾身一抖,趕緊上前安撫道:“娘娘您先別動怒,身子要緊,你如今還懷著龍子呢,千萬別動了胎氣?!?/br> 經她這么一提醒,皖貴人才想起來,自己以后的地位可還指著肚子里這個呢,此時萬萬不能有半點差池,所以努力強迫著自己平靜下來。 這次選秀無疑溫晴肯定能進宮的,皖貴人也不想與陳氏多說,直接下了逐客令:“這件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br> 陳氏看著皖貴人模棱兩可的態度,有些猶豫,小心翼翼地問到:“那……娘娘您看……這件事?” 皖貴人被陳氏纏得有些不耐煩,直接說到:“太后已經將這次選秀交給我負責了,該怎么做我心里有數!” 得了這么個肯定的回復,陳氏這才放下心來,不用擔心那位丞相日后因為這件事刁難他們劉府了,甚至說不定還會記住他們的這個人情,當即高興地告退離開了未央宮。 見陳氏走得遠了,皖貴人身邊那位名叫綠衣的婢女這才走到皖貴人身邊,語氣不滿地說:“夫人心里就只有劉府和二少爺,何曾替娘娘想過,哪有作為娘親讓女兒給自己夫君找女人的道理?!?/br> 皖貴人端起婢女重新泡好的茶水喝了一口,冷著臉說:“這個溫晴,為了進宮真是不擇手段,看來我們日后不能小瞧了她?!?/br> 綠衣跪坐在地上,輕輕替皖貴人按摩著腿,問到:“娘娘真的要讓她進宮?” “雖說太后將選秀大權交給了我,但其實不過是聽著好聽罷了,真正選誰哪里又能由著我說,我真有這么大權利便誰都不會選?!蓖钯F人往后靠在軟枕上,輕輕撫著自己的肚子。 綠衣知道皖貴人心里不痛快,也不再繼續說這些不開心的事情,而是寬慰她道:“娘娘如今懷著龍嗣,又貴為貴人,日后要是誕下小公子,這皇后之位肯定是您的,那溫晴算個什么東西,哪里值得娘娘放在眼里?!?/br> 這話皖貴人倒是愛聽,光是聽著就忍不住揚起了唇,一掃剛剛的陰霾,仿佛已經想到了自己日后帶著鳳冠母儀天下的樣子。 半晌后,皖貴人目光柔和地盯著自己的肚子,溫柔地說著:“你一定要健健康康地生出來,娘親日后的榮華富貴可全指著你了?!?/br> 綠衣也跟著附和:“是啊,娘娘生的小公子日后肯定會爭氣的?!?/br> 隨即,皖貴人抬眼盯著某一處,眼神里的溫柔蕩然無存,盡是恨意地哼笑一聲,說到:“不過這個溫晴,既然鐵了心想要進宮與我爭寵,那我定要讓她為自己的無知與野心付出代價?!?/br> 第46章 冰燈 溫淺剛走出長樂宮就看見陸景洵已經在宮門外等著自己了, 外面這么冷, 也不知道他在這里站了多久, 索性想也沒想朝著他小跑了過去。 “慢點, 急什么?”溫淺今天披的這一身大氅有些大,直接拖到了地上, 此時一跑起來很容易一不小心就踩上去被絆倒, 這一段路直看得陸景洵心驚膽戰。 不過這句話絲毫沒讓溫淺的步子慢下來,反而加快了速度朝著陸景洵跑去。陸景洵一向都是拿這個小祖宗沒轍的, 便往前走了兩步,對著她張開手臂。 眼看著陸景洵就在前面,溫淺依然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直直撲進了陸景洵懷里。感受到他收緊了手臂攬著自己的腰, 溫淺用額頭抵著他的胸膛輕輕蹭了蹭,小聲說到:“有點想你?!?/br> 察覺到溫淺的情緒有些低落,陸景洵低頭用側臉貼了帖溫淺的發頂,問到:“怎么了?” 溫淺輕輕搖搖頭,從他懷里退出來,吸了吸鼻子,嘟囔著說:“我們回去吧,這里一點都不好!” “誰讓你不開心了?太后?”陸景洵牽著溫淺的手往馬車走去, 皺眉問到。 “沒有的事, 太后對我很好的?!毕肓讼?,溫淺還是把剛剛皖貴人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陸景洵。 本以為陸景洵會讓自己不要摻和后宮這些事,離那個皖貴人遠點便是, 誰知他聽完過后竟然問到:“她說我會三妻四妾?你信了?” 溫淺直接“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連剛剛低落的情緒都一掃而空。 拽著陸景洵的手輕輕晃了晃,拉著陸景洵站住,然后墊起腳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臉,說:“你傻呀?我怎么會相信她,你說了這輩子會只愛我一個人的,所以我只相信你!” 溫淺突如其來的情話讓陸景洵愣了一瞬,反應過來之后自嘲似的輕笑了聲,這才發現好像自己剛剛的行為有點……幼稚。 握緊了溫淺的手,微微一用勁將她抱上馬車,隨即自己也跟了上去。 這樣的壞天氣并沒有持續太久,沒過兩日天就放晴了,連帶著讓人心情都好了不少。溫淺一大早就站在院子里,透過擋在眼前的指縫去看久違的陽光,忍不住無聲地笑起來。 好像太陽一出來,什么事情都會往好處發展了,心里的那些陰霾根本算不了什么。 今天是明昭國所有到了談婚論嫁年紀的男女心中最重要的日子——祈愿節。在這一天,所有年輕的男女都會換上自己最滿意的衣裳,精心打扮一番,然后在夜幕降臨的時候到街上去賞燈。已經談及婚嫁的男女會與自己的心上人一起牽手游湖,并贈與對方定情信物;而還沒有找到心上人的女子會用緞帶編織成一朵絹花帶在身上,若是遇到一見傾心的人便將自己親手編織的絹花贈與他,而收到這花的男子若是同樣對女子有意,便會收下絹花并回贈一張繡有自己名字的手帕。 雖然今天出了太陽,但是昨夜臨安城下了一場不小的雪,太陽一出來化了雪外面反而更冷了。 陸景洵坐在榻上透過窗格望著院子里的人,隔著窗子喚到:“阿淺?!?/br> 溫淺有些疑惑地轉過身來,看著陸景洵完美得沒有瑕疵的臉龐,用眼神詢問他有什么事。 陸景洵輕笑了聲,對著她招招手,示意她進來。溫淺最近對著陸景洵的時候尤其好說話,所以此時也聽話地跑進屋站到陸景洵身邊,沖著他甜甜地笑。 抬手將溫淺拉到自己腿上抱住,然后握住她冰涼的手哈了口氣,捂在懷里,裝作若無其事地說:“我今天好像沒什么事要處理?!?/br> 果然不出所料,懷里的小姑娘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她期待地看著陸景洵,問到:“那你一整天都可以陪我嗎?” 想來是因為自己最近太忙了,年關將近,朝中的事情越來越多,作為南安王爺,陸景洵每日都早出晚歸,著實沒有什么時間陪溫淺。此時見她興奮的樣子,陸景洵心中不免有些愧疚,他在溫淺唇上親了一口,點點頭道:“嗯,一整天都是你的!” 得到了肯定答復的人繼續笑著問:“今天是祈愿節,那你晚上可以陪我去街上賞花燈嗎?” 陸景洵想了想,問:“喜歡花燈?” 溫淺點點頭。街上的那些花燈做得精致,連城一片的時候亮晶晶的,很少有哪個女孩子是不喜歡的。 “那我送你一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花燈?!闭f著,陸景洵就抱著溫淺起身,拉著她的手將她帶到了南安王府的冰窖里。 這是溫淺第一次來這里,她以前都不知道這王府里還有這么大個冰窖,此時有些新奇地打量著四周,問到:“王府里一直都有這個冰窖?” 陸景洵點點頭:“這是我小時候我爹修建的,專門用來鍛煉我的意志力,那個時候我每天都要在這里待上半個時辰;若是時間不夠,就要被他懲罰?!?/br> 說罷,轉頭見溫淺下意識地搓著手瑟縮著肩膀,陸景洵勸道:“你先去屋里等我吧,這里面有些冷?!?/br> 結果剛剛還挺好說話的小姑娘固執地搖了搖頭,說:“我要看著你做!” 看溫淺態度這么堅決,陸景洵知道再勸下去也沒什么用,索性脫了自己的外袍,披在溫淺身上。 溫淺見陸景洵穿得那么少,沒多想就想把衣服脫下來還給他,結果剛碰著布料就被陸景洵按住了手,沉聲威脅道:“穿好,不然不給你做了?!?/br> 聽到陸景洵的威脅,溫淺不滿地看了他一眼,不過最后怕真把馬上到手的冰燈弄丟了,還是不敢造次,乖乖地披著衣服在陸景洵蹲了下來,神情認真地看著他鑿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