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陸景洵不接話,好看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盯著溫淺,薄唇微微勾起,仿佛在說完全沒得商量。 兩人都是固執的性子,就這樣僵持了快半柱香的時間,最終還是溫淺先敗下陣來,眼一閉心一橫朝著陸景洵伸出了手。 等了這么許久,陸景洵倒是沒有絲毫的不耐煩,沒去管溫淺伸出的手,而是抬手環住她的腰,輕輕一提將她抱下了馬車。 腳剛挨著地,溫淺就迫不及待地將飛絮喚過來,微微往后退了一點擺脫了陸景洵的桎梏,甚至在和飛絮轉身離開的時候還不忘孩子氣地抱怨:“我以后再也不要坐馬車了!” 飛絮小心翼翼地扶著溫淺走進別亦居,這才松了一口氣。從門口走過來的一段路,溫淺明明腿腳不便還蹦蹦跳跳地走得飛快,飛絮生怕她摔著然后傷上加傷,一路上提心吊膽,她覺得自己遇著這么個心大的主子真是cao碎了心。 溫淺卻只是單純地想快點離開陸景洵的視線罷了。自從看到那塊瑪瑙配飾發現了他是那個救過自己的少年,溫淺就覺得自己沒法像以前一樣把他當做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對待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受傷的關系,溫淺坐在雕花椅喝著溫茶竟覺得有些困倦,剛想去里屋小睡一會兒,就聽見王府的侍衛來報,說是溫恒求見。 之前聽陸景洵說起溫恒已經來向他請過罪了,溫淺一時倒有些想不到溫恒的來意是什么。不過她還是整理一番,又吩咐飛絮去準備些點心,這才讓人將溫恒請進來。 多日不見,溫恒依舊是一幅風度翩翩的溫潤模樣。 “參見王妃?!?/br> 雖說按照禮法溫恒如今是該向她行禮,不過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溫淺還是忍不住皺眉,不開心地說:“大哥這是做甚?私下里就不要跟阿淺這般見外了?!?/br> 溫恒輕聲笑了笑,和陸景洵總是一臉嘲諷的樣子不同,溫恒的笑里是滿滿的寵溺。 “是,我們阿淺說什么便是什么?!?/br> 溫淺這才被哄得笑了起來,問道:“大哥今日來見阿淺是有什么事嗎?” “我聽人說阿淺前日與王爺遇上了刺客,我放心不下,今日聽說你們回來了便特地過來瞧瞧你?!闭f罷,溫恒忍不住細細打量著溫淺。 見溫恒一臉擔憂的神色,溫淺也不藏著掖著,不甚在意地說到:“其實沒什么大事,就腳上受了點小傷,大哥不要太擔心了?!?/br> 剛剛看溫淺好生生地坐在那里,溫恒下意識地就以為她應該沒有受傷,此時聽到她這么一說,不由有些后怕,叮囑到:“以后一定要多加小心,這段時間別逞強,好好養傷?!?/br> “大哥放心吧!我真的沒什么大問題的?!闭f著,溫淺似乎想證明自己的話,順勢就要站起來。 不過她剛動彈一下,就被溫恒眼疾手快地按?。骸拔覄傉f完你就把大哥的話當作耳旁風了是吧?!?/br> 溫淺乖乖做好,無辜地吐吐舌頭,笑著去拿飛絮端上來的玲瓏糕吃。 “對了,阿淺,還有那日府里的事大哥想同你說說?!?/br> 溫淺拿糕點的手頓了下,但很快恢復了正常,故作自然地將糕點塞進嘴里,只不過往??诟邢闾鸬母恻c今日卻有些干澀。 她對著溫恒勉強扯出一個笑容,說:“大哥你說吧,我聽著呢?!?/br> 見溫淺如此乖巧,溫恒突然有些后悔,覺得自己在這件事上的做法似乎會對溫淺造成傷害。不過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繼續到:“阿淺,那個人其實是有人故意安排去跟蹤你的?!?/br> “我知道?!?/br> 溫恒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溫淺。 溫淺沒去看他,自顧自地說到:“我在那之前見過他和溫晴的丫鬟在一起?!?/br> “阿淺……”如果說剛剛還只是對自己的選擇有些猶疑,那么此時溫恒是真的后悔了。 “大哥,我理解你的,畢竟溫晴也是你的meimei?!?/br> “阿淺……”溫淺如此懂事,除了心疼,溫恒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頓了頓,溫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阿淺,哥哥代阿晴向你道歉?!?/br> 溫淺沒想到溫恒能做到這份上,而且溫晴的行為也沒對她造成什么實質性的傷害,垂著眸輕輕搖搖頭,說:“大哥,今天你能來對我說實話,我就已經很開心了,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為難的?!?/br> 其實溫淺也不是不怪溫晴,她不過是不想這個真心對她的大哥不要為難。 溫恒忍不住上前兩步,抬手摸了摸溫淺的頭,像是自言自語地說到:“哥哥以后定不會再讓阿淺受委屈了?!?/br> 送走溫恒以后,溫淺心里堵得難受。 她跟自己較著勁似的一塊接一塊吃光了整整一盤的玲瓏糕,然后拖著折騰了一天有些痛的傷腿蹦到床旁邊,整個人一歪倒在床上,扯開被子連腦袋一起鉆了進去。 第18章 靠近 陸景洵晚飯時分過來的時候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景象:整個廂房安安靜靜的,而寬敞的雕花沉香木大床上正橫躺著一條長長的不明物體。 他有些無奈地扶額,怕溫淺在被子里面悶壞了,趕緊上前用了點勁將厚厚的被子從她腦袋上扯了下來。 屋外太陽正西斜,暖黃的陽光透過半開的窗格正好照在溫淺臉上,讓她忍不住皺眉。陸景洵微微側身擋住了有些刺眼的光線,但已經適應黑暗的溫淺依舊被驚擾了。 抬手揉了揉眼睛,溫淺不滿地哼了一聲,翻了個身打算繼續睡。 “起來把飯吃了再睡?!?/br> 好像是陸景洵的聲音?溫淺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小聲嘟囔道:“陸景洵你怎么這么煩人???夢里你都不放過我!” 陸景洵:“……” 聽到這句話,陸景洵剛剛還萬里無云的臉瞬間變得陰沉起來,他沉了聲音,再次開口:“溫淺!” 上一刻還迷糊著的人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么,溫淺有些驚恐地盯著近在咫尺的陸景洵。 “你……你怎么來了?”成婚之后,陸景洵從未踏進過這別亦居半步。 “這是我的王府,何處我來不得?”陸景洵邊說著邊單膝跪在床榻上,抬手將還緊緊裹在溫淺身上的被子扯了扯,把她被被子禁錮的雙手解救了出來。 溫淺才不想搭理陸景洵一副“我想干嘛就干嘛”的樣子,低頭悄悄撇了撇嘴,問到:“那請問王爺前來有何貴干?” 陸景洵將溫淺那些小動作看得清清楚楚,微微彎了唇,在溫淺抬頭之前站起身,理所當然地說:“到飯點了,本王當然是來用膳的?!?/br> 話音剛落,溫淺就看到十好幾個丫鬟端著各式各樣的菜肴排成一列走了進來,依次將手中的盤子放到桌上后又有序地退了出去。 溫淺被這個上菜陣勢驚得半天回不過神來。不遠處桌上的菜肴看上去色香俱全,味道也很勾人,溫淺望著望著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但想了想和陸景洵吃飯所要承受的壓力,溫淺還是決定忍痛割舍掉這些美食,違心地說到:“臣妾今日著實沒什么胃口?!?/br> 說完,溫淺抬起頭裝出一副頗為遺憾的表情,無辜地看著陸景洵,心里卻想著希望陸景洵能識趣地明白自己話里“不想和他吃飯”的意思,然后趕緊離開這別亦居。 也不知陸景洵是真不懂還是裝作看不懂,只見他雙手環胸,似笑非笑地盯著溫淺,薄唇微張,吐出兩個字:“是嗎?” 溫淺抖了抖被陸景洵激出的雞皮疙瘩,剛想答“是呀!”,誰知肚子發出的一聲“咕嚕咕?!睒拥穆曇魮屜攘艘徊?。 溫淺是真的傻眼了,恨恨地瞪了眼自己不爭氣的肚子,討好地對著陸景洵“嘿嘿”笑了兩聲。 陸景洵不吃這套,轉身幾步走到餐桌前坐下,抬手端起青瓷酒杯將里面的酒一飲而盡,這才說:“那王妃現在有胃口了嗎?” 溫淺當然不會傻到去回答這種打自己臉的問題,見糊弄不過去,只好硬著頭皮慢吞吞地蹦到桌邊,選了離陸景洵最遠的位置坐下。 陸景洵只當做沒看到她這些小心思,拿了擺在桌上的筷子,安安靜靜地吃起飯來。 起先溫淺還因為對面坐著陸景洵有些不自在,但漸漸發現他似乎并沒有關注自己這邊也沒有要主動搭理自己的意思,這才將心放回肚子里,安心地享受起了這一桌美食。 溫淺在王府吃了這么多天的飯,第一次知道王府的廚子這樣有才,心里暗暗想著明天一定要讓飛絮去打聽打聽今天這桌宴席是出自哪位廚子,順便再收買一下,讓他以后多往這別亦居送些美味佳肴。 一頓飯下來,剛剛還鬧著“沒胃口”的溫淺竟然吃得有些撐了,不過心里倒挺滿足,連帶著精神也好了不少。 見陸景洵也放下了碗筷,溫淺以為他吃得差不多應該是要準備離開了,于是心情頗好地揚唇說到:“謝謝王爺的這一桌佳肴,溫淺恭送王爺?!?/br> 陸景洵沒想到溫淺是個小白眼狼屬性,剛吃完就翻臉不認人,還如此急切地趕自己離開,心里略有些不爽。他一眼不眨地注視著溫淺,搭在桌上的手一下一下地輕敲著,在溫淺的頭都快埋進餐碟的時候終于開口了:“走?誰說本王要走了?!?/br> 溫淺的腦子一瞬間閃過了許多陸景洵留下不走的可能的原因。 “王……王爺想做什么?” 見溫淺瞬間紅透的臉,陸景洵就知道她想歪了。他微微挑眉,若無其事地拍了拍長衫上并不存在的灰,慢悠悠地起身,繞過橫亙在兩人之間的圓桌,朝溫淺走過去。 短短幾步的距離,溫淺卻覺得陸景洵每走一步都重重地踩在自己的心上,順便再將她的心搓圓揉扁。她發誓,這是她長這么大以來覺得最為煎熬的時刻,完全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么。 陸景洵看著溫淺受驚的眼神,竟然覺得逗這個小姑娘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便一步一步地繼續往前走,順便放慢了步伐打算讓溫淺多煎熬一會兒。 溫淺并不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綿羊,在陸景洵離自己還有一步遠的時候,她松開一直遮掩在袖子里握住的手,按在桌邊借了些力,就勢站了起來,直直地盯著陸景洵。 沒想到溫淺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陸景洵腳下的步伐沒有來得及停下,一步邁上去直接和她面對面緊緊貼在了一起,順勢伸手攬住了因為慣性就要往后倒去的人,將她帶入自己懷里。 溫淺站起來本就是為了讓自己的氣場看起來強一點,不想讓陸景洵一直掌握著主動權,誰知還沒反應過來就莫名其妙地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她下意識地深吸了一口氣,竟然覺得陸景洵身上的氣息很好聞,是一股淡淡的檀香,以及因為剛剛飲了酒的緣故而混入的一小縷酒香。 陸景洵微微垂了眼眸,去看身高只到自己下巴的人。溫淺的皮膚很好,看起來白皙細膩,細細的柳眉下是一雙濕漉漉的眼睛,鼻子秀氣卻英挺,嫣紅的唇此時正微微張著,或許因為先前沾了唾液的緣故看上去還有點晶瑩剔透的感覺。 陸景洵覺得心里有點煩躁,突然很想知道小姑娘的唇含上去是不是也像看著一樣可口。他緩緩低下頭,一點點靠近溫淺,直到兩個人呼吸相聞。 看著這張好看的臉離自己越來越近,溫淺突然偏了頭,就感覺到陸景洵溫熱的嘴唇落在了自己的臉上。 溫淺有些慌亂地推開陸景洵,退出他的懷抱扶著桌子站定,抬手使勁擦了擦自己的臉,略略提高了聲音問道:“陸景洵你在干什么?” 陸景洵沒有回答溫淺的問題,而是在溫淺剛剛做的位置坐下,用手支著頭,兀自笑了笑。 干什么?剛剛那一瞬間連他自己都沒搞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見陸景洵一臉淡然、沒有要為自己剛剛的行為解釋的樣子,溫淺冷了聲音:“天色不早了,王爺還請回吧?!?/br> 陸景洵輕咳了一聲,聲音略有些不自在地說到:“本王今日是來找你換藥的?!?/br> 溫淺覺得臉上被陸景洵的唇挨過的地方越來越燙,心里的情緒也越來越盛,不再去看陸景洵,而是轉過身,說:“臣妾相信這堂堂南安王府養著的大夫醫術該比臣妾高明許多,王爺應喚他們為您換藥才是?!?/br> 陸景洵沒想到剛剛的事會讓溫淺反應這么大,但轉念一想自己與溫淺早已成婚,這件事自己做得也不算出格,心里反而因為溫淺對自己如此明顯的抗拒有些不爽。他看了溫淺的背影一眼,說:“本王是為了救你受傷,你幫本王換個藥難道不是理所應當?” “你……”溫淺被陸景洵的無賴氣得說不出話來。 溫淺是真的氣得不輕,但礙著身份又發作不出來,扭頭沒好氣地沖著門外喚了一聲:“飛絮?!?/br> 飛絮很少見溫淺發這么大的脾氣,但念著陸景洵在也不好問緣由,只快步走進屋里等著溫淺吩咐。 “去把我們從落雪山莊帶回來的治外傷的藥拿過來,順便取些干凈的布料?!?/br> “是,王妃?!?/br> 知道溫淺情緒不好,飛絮也不敢耽擱,手腳麻利地將她要的東西給找了來。 溫淺示意飛絮將東西放在剛剛已經被下人收拾干凈的桌上,然后轉身去凈了手,又讓飛絮扶著自己走到了陸景洵身后,整個過程一語不發。 心里還惦記著剛剛陸景洵對自己做的事,溫淺下手時動作重了不少,甚至在換藥的時候故意在他傷口上摁了摁,在聽到陸景洵疼得吸氣的聲音之后終于覺得解了氣。 換藥不是什么難事,溫淺一心想著要讓陸景洵趕緊走所以速度比正常時快了不少,沒一會兒就弄完了,對陸景洵說到:“啟稟王爺,藥已經換好了?!?/br> 言下之意就是“你可以走了”。 陸景洵也知道“兔子急了還咬人”的道理,所以也不再繼續招惹溫淺,整理好衣裳后抬步離開了別亦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