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
“不過那幾個孩子被耽誤了,讓他們出去,也做不了什么別的事情,主公就讓他們跟著司正這徒弟吧。如果它日他們有任何反叛之心,陛下再殺之?!?/br> 閆浩瀚突然嚎啕大哭起來了,抹著眼淚嚎道:“師兄,對不起,我錯了,我錯了,你別死?!?/br> 葉浩初目光看向他,說道:“師弟莫怕,等去了地府,我陪你一起向老師負荊請罪?!?/br> 他的目光轉而看向景元帝,臉上是輕松的笑意,說道:“主公,作為這輩子最后一次探聽消息,在下告訴主公一個好消息,應該能助主公打開現在的僵局?!?/br> 葉浩初再是咳嗽了一聲,才道:“哀敬太子還有一子存活于世,在下記得當年哀敬太子有一側妃懷胎數月,九個月早產,后來報的是難產,母子懼亡?!?/br> 景元帝眼角瞳孔放大,空著的右手不自覺拽緊拳頭,他仿佛想明白了朱康成為何隱忍十五年,是認為少主子已經長大成人,不需要他們了,他們就該為主子報仇了吧? “哀敬太子可能是想到會出事,先一步為自己留下了一條血脈?!崩畏坷锶侨~浩初的咳嗽時,他的臉色更加灰敗了。 當然哀敬太子不過是預防罷了,如果他失敗了,還要一子活著,血脈未斷。但如果成功了,那么他就是九五之尊,在他有那么多兒子的情況下,而且未來肯定還能有不少兒子出生,區區一個庶子并不重要。 “…咳咳咳,在下也是在發現師弟所作所為之后,下山查的時候發現師弟與那些人有來往。只是在下沒時間了,這后面的事情就要主公親自動手了?!?/br>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他想主公不會再放過,免得多年后又卷土而來。 ——不過葉浩初多年不在京城,不知道京城現在是什么樣子,皇帝和皇室又是什么樣子,所以他真的算不了所有。 “主公,下輩子葉浩初再為主公效力?!弊詈筮@一句話說完,葉浩初兩手垂落,整個人就沒有了氣息。 不過他嘴角掛著一絲笑意,一絲有點遺憾又滿足的笑意。 對面牢房閆浩瀚頓時哭聲高八斗,哭得撕心裂肺一樣,他這么急于證明自己,是為了什么呢? 景元帝長長幽幽一嘆,定定的看著葉浩初半晌,才直起身說道:“邊牧,重新給謀士換一個地方,厚葬,就葬在你師父那里吧,逢年過節你去給你師父上香時,也給他上兩炷香,免得去了地府,沒有后人祭拜,過得凄凄慘慘的?!?/br> 邊牧雙手抱拳:“是,陛下?!?/br> 景元帝拽緊拳頭走出牢房,頓足看了哭得抽噎的閆浩瀚許久,然后一句話都沒有說,抬腳走人。 都要走出地牢了,才想起慶惠郡王這個倒霉叔叔,他轉身回來,站在第一間牢房外面,定定的看著裝鵪鶉的王叔。 慶惠郡王這時候哪敢裝鵪鶉了,頭也不抬,磕頭請罪道:“陛下,王叔不知道啊,王叔什么都沒做啊?!?/br> 景元帝嗤之以鼻,還什么都沒有做?不是他把人從城外帶回來的么?就一個窩藏蠻人軍師的罪名,就足夠擼了他的爵位了。 想到慶惠郡王那么多兒子、女兒,兒子又生兒子、孫子,他整個慶惠郡王府的孩子都有六七十個人,簡直讓人無法再忍了。 景元帝若有所思的走了,慶惠郡王一屁股坐在地上,滿臉青灰,心中哭天搶地,完了完了! 關于閆浩瀚的罪過,在五天后被公之于眾,瞬間在這個冬天點燃了一把火,所有百姓都沸騰了。 景元帝答應了葉浩初,閆浩瀚的身世不透露出去,于是便為他化名閆弘圖。 閆弘圖作為中原漢人,幫著蠻人與大周打仗,頓時成為大周街頭巷尾被唾棄的人物,許許多多的文人書生編纂順口溜罵閆弘圖,罵他祖宗十八代,罵他后繼十八世,世世為豬狗牛羊。 而景元帝正在安排玄衣衛密切調查戾懷太子遺留下來的那一條血脈,按照年齡來算,今年也應該十八歲了,他比老六將將大一歲。 當然戾懷太子還有一子存活于世的消息,景元帝沒有瞞著六個兒子,而是讓他們也都順著自己查找的方向多留意一下,爭取早日把他找出來,那些余孽還能藏得住么? 太子姬淮、肅王、晉王、楚王、燕王、懷王驚呆了,他們還能內斗么? 那肯定不行,先一致對外,把外患解決再說! 當然閆浩瀚也吐出了一些人,并且他也親自見過領頭人,可惜既然他們會易容,領頭人焉能不會? 他在把該交代的都交代之后,就在地牢撞墻而死。 與此同時,慶惠郡王從玄衣衛地牢移回宗人府牢房,而關于慶惠郡王如何懲戒,宗室分成幾派,吵個不停,就是沒有統一,景元帝還沒有顧得上這個王叔。 祁夏、林妖妖和假袁家兄妹四人被網開一面收編在玄衣衛效力,玄衣衛自然也有女子,林妖妖不是第一個,不過女子極少,且都是從事的外圍事務,并沒有做太危險的核心事情。 假袁家兄妹本名林金、林木,春水樓里所有被撿來的孤兒記不得自己的名字的都姓林,再按照排字取名就是了。 祁夏和萬水青果然是兄妹,不過不是親兄妹,是堂兄妹,萬水青本名祁秋,祁家原本四個孩子,春夏秋冬這樣來排的序,在祁家被滅門之后,萬水青當年才三歲,被嚇得完全失去了記憶,當然本來也沒多少記憶,被她師父在野外撿回去之后,跟著師父姓萬取名為水青。 祁夏當年五歲,他有記憶,一直記著自家那漫天火光,祖父祖母父母叔父嬸娘大姐小弟等等全都死了,他和堂妹被仆人抱著跑出了祁家,然后他們失散了,他被春水樓撿回去了。 等他十二歲出師那年,他就已經報了滅門之仇。遇上堂妹萬水青還就是遠陵縣河堤決堤的緣故,皇帝的圣旨下發著令太子和懷王賑災,春水樓就安排了他們和一眾人員先一步到遠陵縣,以期望尋找機會潛伏到太子和懷王身邊,為樓主以后進京做大事做準備。然后他就在縣城遇上了為病患看診的萬水青,發現她脖子上的項鏈,進而認親。 姬七紫在圣旨下發之后才知道春水樓的事情已經完結了,下了學她屁顛屁顛領著五寵跑到御書房。 “喔,皇爺爺,大伯祖父還有一子活著,比六叔大一歲的樣子?”姬七紫一驚一乍道。 霧草,還有這種事情?那朱康成及其余孽是想把皇位搶回去還給大伯祖父那一支么? 景元帝撫著孫女發頂,沉聲道:“朕,完全沒有想到?!?/br> 第160章 十七年 景元帝確實沒有想到,完全沒有想到,簡直是晴天霹靂! 從朱康成冒出來,他就在疑惑,他到底想做什么? 但現在知道他大哥還有一子存活,他依舊想不通他們是想做什么,造反,把皇位搶回去,還給已經長成的遺孤么? 但他們這做法不像啊,除非把他所有兒子都弄死了,否則這皇位輪不到一個失敗者的兒子來坐。 他們還不如直接把他所有兒子都弄死,這樣比較能傷得到他,所以做這么多無用的是為了什么呢? 景元帝想不通,姬七紫想了一圈之后,也想不通,不過何必庸人自擾呢?等找到那個漏網之魚,不就一切都明白了么? 而且景元帝很肯定,即便他這么清理皇宮的太監、宮女、嬤嬤,但依舊沒有完全清出余孽的人脈,只怕他們尋找前任太子的遺孤的事情已經被傳到余孽為首之人頭上,那個朱康成之后的首腦人物。 雖然不想打草驚蛇,但如果沒辦法完全保密,打草驚蛇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但打草驚蛇有打草驚蛇的用處,興許狗急了跳墻,比他們這漫天黑地的瞎找有用得多。 堰橋街,牌匾上掛著周宅二字的大宅子,周茂平時除了在書房溫書,就是出去會友,當然現在他成親了,一定會在空閑時間陪他的妻子。 他們新婚兩個多月,正是濃情蜜意之時,段慕蕊是一個溫柔的女子,成親后,周茂對她又好,她一顆心幾乎就全部落在他身上了,她期望年后會試他能高中榜首,這樣以后他安心在官場上做事,她打理家業,再生幾個孩子,他們的日子就別提多美了。 這個時間,天色已經濃黑,大雪下下來,堆積在干枯的樹枝上,隱約間還能聽到雪堆壓斷樹枝落地的簌簌聲音。 寒風刺骨,段慕蕊從正院出來,都這會時間了,夫君原該回正院用膳,卻久久不見人影,她便領著丫鬟出來了,前面兩個丫鬟提著燈籠,她帶著斗篷在后面,來到書房外面,讓丫鬟在外面守著,她親自提著燈籠進去。 書房的燈火亮著,燭影投射到窗戶上,在雪夜寒風中搖曳,有兩個人影也投射到窗戶上,從身形上看,段慕蕊知道是夫君和他的老仆從老周。 書房內,老周渾身顫抖,牙齒打哆嗦,雙手骨節嘎吱嘎吱作響,他望向周茂的神情相當憤怒。 “是不是你透露出去的?”他的聲音嘶啞難聽,表情卻是滿滿的絕望,還有對眼前之人的憤恨。 周茂擱下手中的筆,皺眉道:“什么?”最近他雖然有關注某些方面的事情,比如閆弘圖這個注定遺臭萬年的人,但他知道閆弘圖不是閆弘圖,只是化名罷了,為何朝廷會隱瞞閆浩瀚的真名,他并不知道,但他是否知情并不重要。 還比如,他知道閆浩瀚和老周、老曹有著來往,只是閆浩瀚只知道老周、老曹是什么來歷,卻并不知道他們本人是什么人,亦對他也毫不知情。 “那個賊人知道少爺的存在了?!崩现軉≈ぷ诱f道,獨眼猶如毒蛇盯著周茂。 而周茂心里咯噔一下,但面上卻不動聲色,冷笑道:“我都能知道,皇帝知道也不意外?!?/br> 他花了十多年時間才打開朱康成和老周布置的那張網的缺口,才知道他那位好弟弟的存在。 但既然他能找到破綻,別人又為何不能?何況他只是單打獨斗,頂多是這些年來再朱康成和老周他們眼皮子底下偷偷發展出來的幾個人而已,還是無意中救了一個人,他好像是江湖上挺有勢力的一個人,對方知恩圖報,他就此讓他監視老周和老曹他們,把他們費心隱藏的秘密挖出來,這還是經過三年時間才跟蹤到的,可見老周他們隱藏之深。 皇帝玄衣衛、禁衛、衙門人員多如牛毛,一旦知道某個重要訊息查找起來完全不是難事。 而這個重要訊息是誰透露的呢?據周茂分析,只怕是閆浩瀚臨死前把老周他們隱藏的秘密給賣了,朱康成和老周鋪的攤子太大,三教九流摻和的人一多,就容易出簍子,閆浩瀚就算蠢得會當蠻人軍師對抗大周,那也不代表查不到朱康成和老周他們層層防護網最后籠罩的那人。 姬浮沉?這個名字取得好啊,就不知是何人所???現在的皇子都是從水字,但都是單名,他卻是雙名,而且是兩個帶水字的名,是想自欺欺人的表示,他才是太祖正宗的嫡子嫡孫么? 可惜,姬浮沉要真是嫡子,倒是說服力更強,但他只是庶子,有時候想想,他的身份并不比他高貴。 有時候周茂都說不清他是不是嫉妒這個弟弟?畢竟這十八年來,姬浮沉被朱康成和老周保護得很好,是一個有點聰明有點天真有點可愛的少年,不像他時時刻刻被他們提醒,他不過是一個不被親生父親承認的雜種罷了,他的母親亦在他們的逼迫之下自盡,美其名曰為那個不承認他身份的父親殉葬。 這個仇恨深深埋在他心底,只是他想完成母親的心愿,母親一直念念不忘流放邊關的外祖父、大舅舅、小舅舅,如果外祖父他們死了,李家就絕后了,她想為李家留一點血脈,哪怕從官家千金輾轉成為青樓妓女,她茍且偷生還是活下來了。 這便是周茂現在的執念,他要為李家留一條血脈,這個愿望達成,他就可以拖著所有人去死了。 周茂與老周形成了一個相對安全的領域,他知道他們想保護什么,他現在不揭露出去,他們也不能再逼迫他……這一切的前提都是姬浮沉不被皇帝知道,但現在皇帝知道他的存在了…… 他現在就不是考慮姬浮沉,而是該考慮他自己的安危了,因為老周他們隨時隨地都想送他去地府孝敬那個從未承認他身份的親爹。 “這幾個月,你們還沒有為姬浮沉找到一個非常安全的環境么?”周茂轉瞬間就想了許多,未免老周他們轉移了姬浮沉之后,就對他亮起屠刀,他一直都有安排人監視著,所以老周他們這幾個月是白忙活。 老周一聽這話,果然就算是只有一只獨眼,那只眼睛里也是難以遏制的驚恐。 他很難想象,一個在他眼皮子底下長大的人竟然會有本事知道他們那么多事情,而且似乎還非常清楚小少爺的蹤跡,到底他是怎樣辦到的? 風聲呼呼的響,書房外面,段慕蕊什么都聽不到,但從窗戶的人影的動態她可以隱約判斷出,夫君和老周似乎交談的不是很愉快? 猶豫了一下,段慕蕊加重腳步,放高聲音:“夫君,還在忙么?” 老周怒瞪著周茂,周茂冷笑道:“我死他死,你們盡可以動手試試?” 老周退出書房,他本身躬著身,所以并不需要額外向這座府邸的女主人行禮,段慕蕊在旁邊站定,靜等老周離開。 與周茂一起生活了兩個多月,段慕蕊焉能看不出來周茂和老周之間古古怪怪的氣氛? 反正她就沒見過這么膽大的仆人,隱約試探過周茂,周茂只是讓她不用理睬老周,把老周忽視掉就行了。 “夫君,你們又吵架了么?”看到周茂一出來,段慕蕊便皺著秀眉低聲道。 周茂一把攬住她的肩膀,邊往正院走,邊說道:“不用管他,他哪天不是陰陽怪氣的呢?” 段慕蕊捂唇一笑,夫君形容的真貼切,她每天看到老周就覺得他陰陽怪氣很不好相處,而且她挺怕他的。 第二天,周茂在書房看書看了一個多時辰,起身活動了一下身子,看著窗戶外的雨夾雪,便拿起衣架上掛著對的斗篷,在外間吩咐丫鬟,讓丫鬟和太太稟報一聲,他出門會友,晌午就不在家里用膳了。 隨即,周茂就領著一個小廝走了,在街尾租了一輛馬車,在慣常去的一條街下了車。 因為臨近晌午,天色明亮,街上的行人還是有不少,更有不怕冷的哈著熱氣搓著手在寒風中聊天。 沒逛多久,周茂便發現自己被跟蹤了,他只是嘴角流瀉出一絲冷笑,便自顧自做自己的。 想知道幫助他的人是誰?然后才好知道他留了什么后手? 這兩天懷王正和紀博軒視察店鋪,現在懷王三不五時被父皇和兄長抓去做一些無聊的事情,于是生意上的事情基本上都全依托給紀博軒了,不過抽個一兩天視察店鋪,交流一下生意上的事情還是有的。 因為多了一個未婚妻,未婚妻雖然小了點,但長大之后,絕對是一個不可得多的美人,懷王心頭還是挺滿意的,于是在街上閑逛時,便想著搜羅一些有趣的物件,送到定國公府討未婚妻歡心。 正好一間木雕鋪子正在售賣冰雕,雕刻的圖案栩栩如生,懷王看了很喜歡,想著正好送給未婚妻解悶。 紀博軒一臉郁悶道:“你不是不想早點成親么?怎么看起來這么高興呢?” 懷王頭也不抬就說道:“哦,我成親的時間起碼在五年之后,那時候已經不早了?!?/br> 還晚了,都過二十歲了,雖說男子及冠而成年,但少有真的等到及冠才成親的,所以說晚還真不是假話。 紀博軒心頭吐血,面上郁郁道:“我娘說年后就給我定親……” 他也不想就這么早成親啊,誰知道女方長得是扁是圓?他想娶個漂亮媳婦兒,他現在攢下不少家當了,可以買許多漂亮首飾給媳婦兒,要是媳婦兒不漂亮,戴起來就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