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
“我倒是不反對?!兵P章君苦笑道:“不過你覺得,跟著來了,我就真的安全了?” “并不覺得?!本氈煜胰鐚嵒卮?,“但說實話,反正你橫豎都要被懷疑了,有我跟著一則能夠分散些關注度;二來,萬一真出了事兒,我也可以幫著你一起脫身,這樣比較穩妥?!?/br> 見他處處為自己考慮,鳳章君忍不住傾身上前,深深望進練朱弦的雙眸之中:“……那你說,要不要干脆直接公開我倆的關系?” 練朱弦愣了愣,旋即笑嘻嘻地反問:“我都和諾索瑪教主坦白了,你也可以昭告天下啊?!?/br> “我覺得可以?!兵P章君含笑,“就是應該會驚嚇到很多人罷了?!?/br> “……還是別了?!?/br> 調情歸調情,但正經來說,練朱弦并不認同在這種節骨眼上公開關系:“局勢已經很亂了,再說云蒼與我教的關系才剛改善,飯還是一口一口吃才不會噎著?!?/br> 如此這般商量之后,當天下午,練朱弦便向玄桐交待了接下去的打算。兩個人還約定,目前由玄桐坐鎮五仙教,按兵不動;讓阿晴跟著燕英、李天權一起返回東仙源,一方面掌握中原的動向,另一面也試著穩定眾人情緒,以避免戰爭爆發。 而練朱弦則決定跟著鳳章君一起前往云蒼,一則擔心鳳章君只身回去會有風險,二來也想看看能不能夠說服云蒼出面,調停中原與法宗之間的矛盾。 獲得了玄桐的批準之后,第二天一大清早,練朱弦便低調地與鳳章君一起離開了五仙教,朝云蒼派趕去了。 —— 明日便是云華仙尊出關的吉時,若換做其他門派,充其量不過只是門派內部的一樁喜事。然而云蒼畢竟是云蒼,每天就算沒事也有一大群人想方設法將禮物從門縫里塞進去。云華掌門出關這種“大喜事”,自然更是值得“好好慶賀”一番。再加上江湖傳聞,老仙尊升仙在即,新掌門將正式繼位,此時登門拜訪更有打探風聲、一箭雙雕的好處。 因此,盡管這一陣子中原修真界禍事疊出,不少門派內部早已自顧不暇,可各方使者卻仍然絡繹不絕,云蒼峰上似乎也一派祥和。 當然,這一派祥和在鳳章君與練朱弦抵達之后,立刻掀起了小小的波瀾。 為避免假裝眼盲之事暴露,二人選擇徒步上山,正巧在半山腰上遇見了外出巡山的云蒼弟子。在得知鳳章君“突發眼疾”之后,這群人毫無懷疑,立刻將人護送回了云蒼峰。 山上的消息傳得極快,就在練朱弦扶著鳳章君往春梧君日常主事的聆風閣走的時候,各式各樣的關心與窺探也紛至沓來了。 對于四面八方涌來的詢問,鳳章君一律只頷首不應答。練朱弦則臨時充當起了他的眼睛,默默觀察四周動靜。 圍攏過來的大多都是云蒼弟子,但也有一些其他門派的人。之前曾在東仙源修真大會上有過一面之緣的花間堂使者也在其中。與那些恨不得能夠擠到鳳章君懷里來的云蒼弟子不一樣,一身青袍的他只是站在遠處,表情陰郁,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山道盡頭就是聆風閣。春梧君喜靜,越往上走,人群也就慢慢地散了,及至來到聆風閣的院落跟前,四周已是針落有聲。 練朱弦并非云蒼弟子,因此只能留在院中等候。鳳章君則在聆風守衛的協助下緩緩步入堂內。 春梧君已經得到了消息,顯然也吃驚不小,此刻就在門邊迎候。他見到鳳章君之后的第一句話,便是詢問眼傷緣由。 心知全盤捏造被拆穿的可能性太大,鳳章君便真假參半地回答:是與練朱弦一同從殷山返回的途中,不慎遭遇了血沙暴。旋即又表示,出事后他留在五仙谷內調養了兩日,五仙教的毒醫高手也確認并無大礙。 然而春梧君還不放心:“南詔的醫術如何能與中原相比?還是叫我們自己的醫官再檢查檢查?!?/br> 鳳章君點頭:“也好,不過還是等門外的那位離開之后再說,否則倒顯得我對五仙教不信任了?!?/br> 春梧君的目光跟著朝窗外一瞥:“練護法也跟著過來了?你怎么會和他一起去殷山?” 鳳章君繼續真假參半:“之前在西仙源遇到了一點困惑,想起舊日師門中或許有些藏書可以解答。于是就和練護法相約先各自回返門派做些休整,再一同前往殷山?!?/br> “喔?”春梧君反問,“究竟是什么困惑這么要緊?” “我們在西仙源地下密室里發現過一具尸體,疑似身中奇毒?!兵P章君道,“練護法說他大致能分辨出其中幾種成分,并且推測是個古方。因此我們想要查查古籍之上是否有記載?!闭f到這里,他搖了搖頭,“不過遺憾,原來殷山的書屋已經傾圮了,那么多的古書都泡了水,成了一堆泥土?!?/br> “原來如此?!?/br> 春梧君不再追問,只是嘆氣:“這陣子中原一片大亂,云蒼雖然暫時平靜,但也危機四伏。就算你不回來,我也會差人去尋你??烧l知道你的眼睛卻變成這樣,唉……” 鳳章君道:“聽說中原出了不少亂子?” “的確不少?!贝何嗑噶酥缸郎?,一疊厚厚的通聯書函:“我已經命人謄抄了數份,一會兒也送到忘塵居去。這些事,總不能老讓我一個人頭疼?!?/br> 鳳章君應了一聲“好”,又問:“舅父出關的日子,應該就是明天吧?” “是啊?!贝何嗑焓秩嗔巳嗵杧ue,又重重嘆一口氣:“不瞞你說,我總覺得就在這幾天,云蒼也該出點什么大事兒了……明晚父親出關,恐怕會是個危險時刻??偠灾?,無論有什么事,姑且等到明天平穩度過之后再說?!?/br> 這倒也在鳳章君的意料之中:“那一切就等到明天過后再議,我先回忘塵居去了?!?/br> 春梧君回了句“好”,頓了頓又反問鳳章君:“那位練護法,你很信任他?” “他值得我的信任?!兵P章君如此回答,“我也不容許任何人妨害到他?!?/br> “……”春梧君語塞,旋即還是慣常一笑,“你知道自己想要些什么就好?!?/br> 作者有話要說: 練朱弦:無憂子簡直就是多米諾骨牌的愛好者 鳳章君:此話怎講? 練朱弦:他設計的案情,一環扣著一環,上一局的果成了下一局的因,你說他是不是多米諾骨牌的愛好者。 鳳章君:我倒是覺得,這樣做肯定有更多的考慮。比如,布好局之后,只要推倒第一張牌,事情就能夠自動發展下去,無需他二次介入。綜合考慮到從故事一開始,我們就沒見過無憂子師父的真身,我猜想他可能已經…… 練朱弦:劇透住口?。?! 第115章 假戲真情 不知聆風閣里的狀況如何,等候在院子里的練朱弦有些忐忑難安,直到看見春梧君親自攙扶著鳳章君走出來。 他迎上去,首先同春梧君打了招呼,然后很自然地從另一邊扶住了鳳章君的手臂。 春梧君則回報他以微笑:“練護法,鳳章君說他對你非常信任,希望你別辜負他?!?/br> “我不會?!本氈煜液敛华q豫地搖頭。 “那就好,否則就是在與云蒼為敵了?!贝何嗑中σ恍?,便松開抓住鳳章君胳膊的手。 “走吧,回忘塵居去?!兵P章君邁開腳步,倒像是在拽著練朱弦行動,二人沿原路離開了聆風閣。 也許是春梧君已經下令不允許別人打擾,此刻的山道倒又恢復了清凈。 直到確定沒人能夠聽見自己說話,練朱弦才小聲詢問鳳章君:“春梧君剛才是在威脅我嗎?” 鳳章君反問:“你是那種一句話就能威脅到的人?” 練朱弦動動嘴角,沒答話:“我不認得路,接下去往哪兒走?” 鳳章君道:“你能不能看見一座小山峰,峰上有一座小屋?” “等等……看見了?!本氈煜以剞D了半圈,果然有所發現,“然后呢?” 鳳章君道:“那里就是云華仙尊閉關之處。你先領著我往那個方向走,等到了山崖邊上,再沿路往東行,不遠?!?/br> 練朱弦便領著鳳章君朝小山峰走去。一路上遠遠看見前方有人,也都會刻意避開。實在避不過的,才會稍稍應付幾句。 差不多走到那座小山峰附近的時候,練朱弦的腳步稍稍停滯了一下:“這附近……怎么像是之前存放曾善遺體的地方?” “那就對了?!兵P章君點頭道,“閉關處和思過樓的確很近,路沒走錯?!?/br> 如此這般,又稍稍花了點時間,總算順利抵達了忘塵居。 兩個人推門進入小院,也是進了鳳章君親手布下的結界。這里本該是安全地帶,可練朱弦剛想要說些什么,卻突然被鳳章君抓著胳膊,一把推在院墻上,托著下巴就親了上來。 “干什么?!” 練朱弦只來得及說出這三個字,嘴唇就被堵了個嚴嚴實實。 這是一個毫無先兆、格外漫長的熱吻。而就在練朱弦呼吸窘迫,忍不住想要將人推開的時候,他卻聽見鳳章君在耳邊氣聲道:“結界有擾動,別說話,演戲?!?/br> 他心里咯噔一下,頓時明白過來,立刻點頭作為回應。 見他不再掙扎,鳳章君便也將他放開,同時故意發出了一聲重重的嘆息。 “干什么突然這樣?你有心事?”練朱弦輕咳一聲,示意好戲正式開始。 “沒什么?!兵P章君搖頭,“只是剛才聽春梧君提起,這一陣子中原很不太平,可我卻在殷山上虛度了這些天,不免有些愧疚?!?/br> “哪有你這種愧疚法的?明明就是在占我的便宜?!本氈煜易プC會,干脆開始rou麻起來:“我說,你也別太過糾結了,畢竟西仙源、未央城之事你都出了大力。再說,你的眼睛如今都這樣了,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br> 鳳章君嘆道:“其實前些天我主動離開云蒼,也有我自己的考量。如今舅父出關在即,江湖上有關于繼任掌門人選的猜測甚囂塵上。我本無心與春梧君爭奪此位,這時候回避或許才是會好的態度?!?/br> 練朱弦正欲接話,突聽院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旋即有人敲門稟報,說受春梧君之命,送中原各派的通聯公函來了。 練朱弦替鳳章君接收了這一大疊的函件,然后趁著天光尚早,坐在院中的池塘邊上一份一份朗讀。 函件中的內容,大約有五成與早先從東仙源處得知的情況一致,當然更加詳盡;而另外五成則是聞所未聞。 逐一讀來,練朱弦最大的感想就是“亂”。 所有這些函件上記載的情況,既有群死群傷的惡性事件,也有針對個別門派高層的刺殺,還有更加撲朔迷離的門派內部連環失蹤、死亡事件以及無辜平民的大規模尸變。乍看之下并沒有哪兩件事是彼此關聯的。 他一件一件地讀給鳳章君聽,語氣上盡量保持平靜。直到其中一份簡短的信函被打開。 “……這上面說,有證據顯示,法宗曾經毀掉了一個與上界溝通的渠道?!?/br> 他簡單轉述自己所讀到的內容:“那是個有點像神外雪山桃花障的結界,曾經有幾位獲得了仙籍印的前輩通過那里進入上界。有人報告說,親眼看見一隊法宗人士深夜前來,第二天清晨,曾經擺滿香燭的神圣之境就變成了一片平平無奇的廢墟,還被幾十個咒術師嚴加看守,不許任何人接近?!?/br> 雖然忌憚著隔墻有耳,不宜直接討論案情,不過練朱弦能夠看得出來,鳳章君也確信這一堆亂象之中必然有虛有實,不可盡信。 研究完這一沓函件,頭頂天空也陰沉下來,仿佛即將下雨。練朱弦小聲低語了幾句,便攙扶著鳳章君一同進了屋。 從鳳章君的反應來看,忘塵居的室內也并不安全。于是兩人僅僅只說一些無甚要緊的話,偶爾還調情幾句,倒與尋常熱戀中人無甚區別。 這之后的幾個時辰里,陸續有云蒼峰上的要緊人物到訪、關心鳳章君的傷情。這其中也不乏主動請纓,想要為鳳章君查看眼疾的熱心人,但都被鳳章君小心應付過去。 所有人之中,最為尷尬的還要數那個討人厭的凌霄閣主,一副想要討好鳳章君、卻又看練朱弦不順眼的模樣,就連練朱弦都替他感到別扭。 如此這般,午后時光便在陸陸續續的拜訪寒暄里滑向了黃昏。戊時鼓聲響過之后,鳳章君拿出兩道封門符讓練朱弦貼到院門上,就算是謝絕了所有訪客。 隨后,就像前一回在云蒼峰過夜時那樣,練朱弦開始做就寢前的準備。然而今天這個晚上,有些事卻注定是要不太一樣的。 由于鳳章君“眼盲”的緣故,練朱弦首先幫助他完成了洗漱。隨后,當練朱弦也心滿意足地離開浴室的氤氳水汽,走進臥房的時候,卻發現床上已經多躺了一個人。 “你確定——” 雖然自打東仙源的紫藤小院開始,兩人便同塌而眠,然而在明知有人窺伺的前提之下,依舊做出如此親昵之事,是否有些不合時宜? 但鳳章君顯然并不是這樣想的。 “我們既是道侶,如此這般,又有何不可?”他甚至還朝著練朱弦伸出了手,“也不是第一次了,別扭扭捏捏?!?/br> “我扭扭捏捏?” 練朱弦心里明白他必然有些特殊打算,于是也不糾結,甚至順桿爬了一爬:“這話可是你說的,那可別怪過待會兒我太投入,讓你吃不消啊?!?/br> “……” 鳳章君的表情一僵,雖然他看不見練朱弦此刻的得意笑容,但那偷笑聲卻是聽了個一絲不差。 循著這偷笑聲,他一把揪住了練朱弦的衣襟往床上拽,順便發出一句極其輕微的耳語:“放下床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