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節
— 離開了燕擎住處,楚宴是一路淋雨回來的。 煙雨猶如春酒一般的纏綿,攜著撲面而來的涼意。 太王后正焦慮的在殿內等楚宴,看到他全身上下幾乎都濕透了,她不由的驚呼了一聲,讓止煙趕緊拿干衣服出來。 太王后忍不住抹眼淚的說:“王兒,那個燕王竟然這般欺辱你!” 楚宴連忙安慰她:“母后,你別哭了,我不過就是淋雨回來,又沒什么大不了的?!?/br> “你大病初愈,什么叫沒什么大不了的!” 楚宴只好轉移話題:“母后怎過來找我了?” 他方才的說辭是騙燕擎的啊,沒想到母后真的過來找他了! 太王后緊張的說:“我也是才聽到的消息,王兒,你把藺文荊交給你王叔處置了?” “確有此事?!?/br> 太王后臉色發青:“你怎如此糊涂!藺家是唯一支持你的世家,你把藺文荊交給齊詢,那不是得罪了藺家嗎?” “藺文荊賣國,同燕擎達成了協議,我如何不能處置他?”楚宴皺緊了眉頭。 “我要細說多少次你才會懂?藺家便是你我母子的護身符?!?/br> 楚宴臉色蒼白的笑了笑:“誰說藺家是護身符?他們分明是一條毒蛇,齊國能這么快被攻破,我怕是齊國出了賣國賊!” 楚宴用了這么狠的一個詞,著實讓她有些吃驚了。 他鮮少有這樣堅定的樣子,太王后覺得欣慰,可又想起了她們如今的處境,頓時愁容滿面:“總之,你去找你王叔,讓他放藺文荊出來!” 楚宴總算是看出了些許端倪:“母后,你是否和藺家達成了什么協議?” 太王后的臉色驟然間慌亂起來:“我能有什么?” “母后不信我么?” “你是我唯一的孩兒,我哪能不信你?”說完這些,太王后只得輕聲嘆了口氣,“既然你這么想知道,母后還是告訴你吧?!?/br> 楚宴點了點頭,他果然沒猜錯,自己的母親和藺家有往來。 “之前人人都拿你當棄子,母后只能去向藺家求助,畢竟母后進宮前在藺家待過一段時日,總算是有幾分感情的。所以……” 楚宴臉色一沉:“母后糊涂,此次陷害我的人就是藺文荊,他先是在宴會上勸我喝酒,又安排了一個宮人引我去燕王那處,還栽贓陷害給王叔?!?/br> 太王后驚呼了一聲,臉色微微泛白:“若真是如此,那齊詢就沒有做這些事了?” “自然!” 太王后悔得腸子都青了,覺得自己養虎為患,信了藺家那些人,還害得自己的兒子差點死了。 楚宴觀察了下四周,見差不多人都支開了,他才小心翼翼的湊近了太王后,低聲朝她說:“母后,接下來我要說的事情,你切莫慌張?!?/br> “你說便是?!?/br> “這一年里,我會奪回齊國失去的一切?!?/br> “什么???” 太王后睜大了眼,還忍不住哆嗦了起來,“王兒,這萬萬開不得玩笑??!” 楚宴笑了起來,眼神里卻透著認真:“在老虎口中拔牙,母后愿意助我嗎?” 不知為何,楚宴的聲音雖然壓得很低,可每一個字都如錐子一般,砸開了她心上的厚冰。 漸漸的,冰化了。 從前的她一直覺得自己的兒子懦弱,是需要她保護著的。 可現在,她卻下意識相信,他真的能奪回齊國的城池。 第143章 春風驟雨, 夜幕漸漸來臨,外面仍是細雨綿綿, 落在在屋檐上,從黛綠的瓦片上滑下。 滴答—— 匯集的雨珠和外面的青石板相撞,發出動人的聲響,猶如一首悅耳的小令。 楚宴朝外看著,外面的風吹在他濕掉的衣衫上,讓他止不住的哆嗦起來。 “這止煙拿個衣服怎么這么慢!”太王后忍不住責怪了一句。 “母后, 止煙去了這么久, 正巧我想拜托母后一件事?!?/br> 太王后覺得奇怪:“何事?” 楚宴刻意壓低了聲音:“我之所以處置了藺文荊, 乃是想動藺家了,可突然下手的話, 的確會遭到反噬,須得徐徐圖之。母后能否助我, 在藺家面前裝作親熱的樣子?” 太王后一下子就明白了,楚宴這是想一個裝紅臉一個裝白臉。 楚宴害怕她沒聽懂,便仔細解釋道:“藺文荊不效忠于我, 心都在燕王身上, 自然是不能留的。我和藺家的關系鬧崩, 母后可以不用?!?/br> 太王后手心冒出了汗,光是楚宴的三言兩語, 她就知道有多么危險。 不一會兒, 止煙就拿了干衣服過來, 楚宴的話戛然而止。 楚宴接過她手上的衣衫:“我自己拿去換吧, 不必跟進來伺候?!?/br> 止煙垂著眼,顯得心事重重:“諾?!?/br> 太王后仍在考慮楚宴的話,她已經夠心事重重,哪知一旁的止煙比她還要如此。 太王后忍不住問:“止煙,你今日做事怎的心不在焉?” 止煙猶豫著,還是問出了口:“奴聽聞藺大人被捉到了太師那里?” 止煙說的太師指的是齊詢,他雖為王叔,因齊國情況特殊,齊詢亦身兼太師、太尉兩職,但宮人絕大多數都稱呼他為太師或者大人。 “你一小小宮人,問這些作甚?”太王后覺得好笑。 “回太王后,奴幼時曾受過藺家的一飯之恩,因此格外在意些藺家的事?!?/br> 太王后覺得有些不悅了,止煙雖說一直照顧著她的王兒,可怎么還這般眷戀舊人? 這些宮人,不求她們機靈懂事,但求老實忠心。 “藺文荊的事自有大王和太師處置,你不必cao心了?!?/br> 太王后的語氣頓顯僵硬,等楚宴換好了衣服出來,還看見止煙瑟瑟發抖的跪在地上,而她母后則板著一張臉,威嚴中帶著一絲冰冷。 楚宴疑惑的問:“這都怎么了?” “王兒,藺文荊被你貿貿然下令責罰,到底還是有些不妥的,明日你便隨我去見太師吧?!?/br> 楚宴裝作不愿,但看太王后板著張臉的模樣,這才服軟答應。 等到第二日的時候,太王后很早便過來了。 雨已經停了,只天邊仍是烏云密布,陽光穿不透厚重的云層。偶有一兩滴還未落干的雨,滴落在湖中一點,泛起圈圈漣漪。 這樣的天氣總是有幾分冷的,等楚宴到了齊詢那里的時候,一看到太王后時,齊詢微微一怔:“大王,太后,你們怎么來了?” 太王后今日一身玄衣,原本才三十三歲的年紀,卻把自己打扮得老成持重。 只是這一身玄色,扔掩蓋不了她絕美的容顏,杏眼雪腮,婀娜娉婷。 單看她,便明白大王的容貌出自太王后,同樣的見之難忘,讓人魂牽夢縈。 “藺文荊可在太師這里?” “然?!?/br> “王兒胡鬧,沒想到太師也跟著胡鬧,如今齊國這局勢,怎可讓藺家的人在現在被處置?”太王后緊皺了眉頭,“本宮在這兒就做個主,若沒有證據,就把藺文荊放出來吧?!?/br> 楚宴在暗處給她比了個大拇指。 這演技,不愧是宮斗場子練過的! 太王后差點破功,這小子可真是…… 頑皮! 這種時候就乖乖低著頭就好了,還鬧著她,當心被齊詢給看出來! 齊詢犯了難:“昨日的事情的確鬧得很大,且還是燕王的近侍親自把人給送過來的,似乎燕王也想處置……” 楚宴在一旁喊道:“是啊母后,他昨日不知有多么大逆不道!” 太王后瞥了他一眼,權做警告。 演技就是要貫穿整個小動作,這不,齊詢完全沒能看得出來么?還以為他和太王后二人意見不合,談崩了。 太王后看向齊詢:“不若先將藺文荊帶上來問問再行處置可好?” 齊詢看向了楚宴,發現他臉上總有不悅,卻不敢違抗太王后的意思。而齊詢就更是恨不得把這個燙手山芋甩掉,欣然接受了。 等御軍將藺文荊帶上來后,藺文荊身上依舊纖塵不染,想來是昨日也受到了極佳的照顧。 看到幾人,便溫和有禮的朝他們一一拜見。 “文荊,本宮也算看著你長大的,你昨日到底在燕王那處說了什么?惹得王兒如此不快?” 藺文荊看了楚宴一眼,詫異于他沒有把實話說出。 對方的眼底透著一絲痛苦,竟瞥開了眼去。 藺文荊忽然之間明白了,對方還對他存著喜歡,所以才不下狠手。 果然還是個孩子。 藺文荊低垂著眼眸,既然如此……他就要利用這份喜歡了。 “臣惹得大王不快,甘愿受罰?!?/br> “你這孩子,讓你說說,你卻絲毫不答?!?/br> “大王不答,臣也不敢答?!?/br> 太王后皺眉看向楚宴,對藺文荊的態度溫和,可對楚宴就不一樣了:“你說說,到底為何要把藺大人給抓起來?就算是有罪,也得移交吏官,怎么送到你王叔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