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若是之前那個楚宴,他或許還瞧不上,柔弱得猶如小白花, 沒人拂照就要死去。 而現在的楚宴……香醇甜蜜, 隨時駐足嗅一嗅他的香氣, 就能讓人神魂顛倒。 他便喜愛這樣子的。 窗外的風雪有的吹了進來,燕離徑直的走出了這個房間,嘴角帶著一抹迷人的笑容。 等到了閣樓之上,燕離懶洋洋的看向了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心卻沉浸到了一些事情上。 分明這么久了,還是忘不掉—— 他的母親雖然尊貴,卻并不受前燕王的寵愛。前燕王喜愛美色, 時常臨幸美貌的宮人, 導致后宮人數眾多, 許多人還時常對王后不敬。 這些事情, 母親都為了他忍耐下來,勉強保持著平靜。 然而年幼的他還不太會體諒母親,總覺著母親身為王后,也太懦弱了些。 燕離永遠記得那年的夏天, 母后去行宮避暑之后, 便秘密帶回了一個太監。 那人是齊夫人推薦給她的,說是上妝的手藝很好, 太監的名字叫做齊斂, 齊國人。 燕離沒有太在意, 可后來卻知道,齊夫人給母親推薦的乃是一個假太監,為的就是接機接近王后,讓齊夫人來個捉jian正著。 然而事情卻不若齊夫人所料,王后雖對齊斂傾心,卻并未和他有什么肌膚之親,甚至想齊斂真的凈身留在宮中陪她。 而在此期間,王后又懷了身孕。 至于那個弟弟,便是燕王說燕離掐死的那個。 年少的他根本就不知道,那個齊斂竟也有私心,他不甘心讓齊夫人捉jian,這樣他一定會死。只是他的把柄就捏在齊夫人手里,不能投靠他人,便另想出了另外一招,設計讓所有人都以為是他掐死的弟弟。 這樣一來,齊夫人的目的也會達到,而他的母親看見自己的兒子相殘,不瘋也得病著。 后來燕離因為此事當了十年質子,受盡折磨,而王后郁郁寡歡,臨死的時候還以為是自己的大兒子害死了自己的小兒子。 那個假太監齊斂,也借著齊夫人的勢力到了齊國,還成了齊國有名的使臣。 可笑的是——他那時年幼,不知情為何物,她母親是真的對齊斂傾心。 燕離深吸了一口氣,再苦再難,他都要替母后報仇! 現在他總算是能從周國回來了,王兄生辰將至,他打探到齊王一定會派那個人來慶賀王兄的生辰。 外面的風雪時不時的吹拂進來,吹得人心也越冷。 他永遠忘不掉這深仇大恨,當初在紫鸞宮里看到嬰孩的尸身,就是那個人帶著母后趕來,誣陷是他掐死了自己的弟弟。 燕離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驀然將窗戶開得更大了。 他不介意更冷一些。 反正,他早已經行走在冰天雪地里那么多年,身體也早就凍僵了,所有人他都利用,心狠手辣也無妨。 這么多年來,支撐他的唯有那滔天滾滾的恨意。 “母后,我很快將那個人碎尸萬段?!?/br> 他等著,一根根把那個人的血管用小刀刺破,把他綁在母后靈位前,直到他鮮血流干死亡為止。 以他之鮮血,來祭奠母后亡靈。 — 楚宴和燕王一起回了行宮,當他躺在床上的時候,還在想今天的事情。 原來紀止云早被他攻破了一角,系統一直沒有發出提示音,還讓楚宴覺得攻略方式不對。 “既然已經攻破了一角,很多事情就好辦了?!背缧Φ萌缑?。 [主人打算什么時候告訴紀止云,那日紀止云守靈的時候,見到的人是原主?] 楚宴覺得奇怪:[你該不是同情紀止云了吧?認錯人不是他對葉霖做那些事情的借口。] [呸、誰說我同情那個渣渣了?] 楚宴勾起唇角輕笑:[那就好,不過這件事情,需要燕離在場當面戳穿才行,懂嗎?] [……也對。] 楚宴捂著肚子,余毒未清沒辦法,那個地方還在疼。他的發絲被冷汗染透,還有工夫在這里跟系統閑聊調侃。楚宴露出了一個稍冷的微笑:[我日子不久了,死之前紀止云才知道真相。若他看見我和燕離在一起了,肯定加倍的疼。] 畢竟,雙重綠帽啊。 系統打了個寒顫,當初虐林瑾之的時候都沒這么狠,看來主人尤其討厭這個紀止云啊。 楚宴卻沒心思在同系統說話,他流了很多冷汗,那毒可真夠厲害的,原本平日就是裝作不疼。如今疼起來,就連他也快要受不住了。 系統雖說人性化,為了保護宿主,能屏蔽的只有情事上受的疼,這種卻無法屏蔽。 他只能生生的受著。 “今夜不能睡了。記憶編織,我得入夢?!?/br> 這記憶,若不說出口,便用夢境來編織。 楚宴閉上了雙眼,等記憶編制完成之后,他看到了一片美麗的桃花林。 花瓣飄飄而落,灑在自己的身上,粉色帶白的花瓣落在地上,也讓地上鋪了一層薄薄的花瓣。 泥土之間滿是松軟,踩在上面還能落下淺淺的腳印,似乎要下雨了。 “小公子,你怎么跑到這里來了?快跟奴回去吧,否則老爺要生氣了?!?/br> 楚宴看著他,輕柔的綻放起一個笑容:“就來?!?/br> “聽說那邊鄉間有人下葬,奴今日也去看了熱鬧,那位公子怎么都不肯離開亡母的墳,和當日的小公子一模一樣?!?/br> 楚宴的母親死在一月,當時便把她葬在了桃花林之中。 父親同母親感情極好,自母親死后,便在桃花林里建了一個木屋,日日酗酒。 父親沉浸在母親的死里拔不出來,酗酒也有兩月了吧。 聽到奴才的話,楚宴輕輕的嗯了一聲,這件事情他早就知道了,昨天他還拿了糕點去看望他呢。 興許,他今日也在。 等到了晚上,楚宴又偷偷摸摸的溜了出來,乘著夜色很快就到了紀止云那里。 夜黑風高,月亮也被層層的烏云給遮住。 借著為數不多的光,楚宴看向了那邊。 原本以為今日的紀止云還會跪在母親墳前,沒想到他身邊已經有人作陪。 楚宴小心的望了過去,紀止云看他身邊少年的神情滿是溫柔。 那少年背對著楚宴,楚宴完全無法看到他的臉,可紀止云的神情,他卻看得一清二楚。 他懷里的糕點已經被壓扁,楚宴在桃花林里住了兩月,難得有同齡的伙伴,便自然而然的對紀止云上心。 可看他現在對別人這般好,楚宴心底滿是疼痛,收回了自己的眼神。 楚宴重新回去了,他后退的時候不小心踩到了樹枝,惹得那邊的紀止云朝此處一望。 “怎么了?” 紀止云答:“那邊似乎有人?!?/br> “興許是你聽錯了?” 紀止云也不想反駁燕離的話,畢竟他難得交了一個朋友。 “也許是吧?!奔o止云滿心溫柔的看向了燕離,“昨天真的謝謝你?!?/br> 燕離淡笑:“只是糕點罷了?!?/br> “你還給了我一把傘,今日早上也下了微微細雨,我舍不得再用?!?/br> “……為何?” 紀止云:“怕用壞了,就找不到傘還給你了?!?/br> 原本想要離開的,可小心離開的途中卻還是聽見了這一切。 楚宴臉色蒼白,身影最終沒入了黑夜的樹林之中。 紀止云正朝燕離說著話,可沒過多久,那邊竟又發出了聲響,他看了那個方位許久,眼神微閃。 他放心不下,最終還是跟了上去。 [跟上來了?] [嗯嗯!] [也多虧我這么故意誘導。]他得讓紀止云知道,那天的人不是燕離,而是葉霖。 楚宴心傷的穿過了桃花林,不知后面紀止云已經跟了上來。 他十分傷心,因此也走得不快,紀止云越跟越近了。 夜色越來越濃,摸著黑走,視野十分狹窄。鼻尖也只剩下了泥土的腥氣和桃花溢出來的香味。 紀止云看見楚宴抽噎著走到了木屋旁的墳前,將懷里的糕點放到前面。 “阿娘,爹近來一直在喝酒?!?/br> “我認識了一個人……聽說他的家在很遠的地方,卻舍不得留下母親一個人長眠此地,和我一樣……” “他身邊的那個人,和我長得好像,他是不是把我給認錯了?” “算了,認錯就認錯吧??偸沁@樣,所有人到最后都會離我而去,就不該奢求什么?!?/br> 因為爹總是酗酒的緣故,家里逐漸開始缺銀錢了,雖然不至于東西也買不起,可能這只是最初的征兆,等以后會更加嚴重。 糕點他舍不得吃,小心的擺在了墳前的碟子里。 “阿娘……我好想你?!?/br> 黑夜越深,楚宴的眼角滲滿了晶瑩的淚珠。 他身上縈繞著深深的孤獨,在這片寂靜的桃花林里,也許誰也不回來。 紀止云的呼吸顫抖,他不知道……他真的認錯了? 那一瞬間,原本被夢境困住的紀止云忽然蘇醒了全部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