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節
楚姮看著那金燦燦的華貴步輦,只覺得可笑。 這就是她為何不愿回宮,做什么都由不得自己,即便她是皇上皇后的女兒,也逃不過各種約束。甚至不得不把自己張狂歡樂給收斂,只能嚴肅而刻板的活著。 “公主,你腳上的傷……”洗星扶著她,坐上步輦。 楚姮擺了擺手:“無妨,也不見得多痛?!?/br> 比這更痛的,她早就經歷過了。 此次宮宴在正殿舉行,乃是借著恭賀公主大病初愈,朝中權臣皆在。殿后是兩間偏殿,分東西兩廂,東廂是給妃嬪休息,西廂則是舉行各種宴會時作周轉之用,出入的都是太監和宮女。 楚姮到了正殿外,便讓洗星浣月扶著,在仁孝皇后旁邊的一張案幾坐下。 左右官員都是熟面孔,楚姮掃了一眼,便看到右側的宋丞相,左側的陳太師。陳太師旁邊坐著一名年輕男子,身穿戎裝,面目俊朗剛毅,正是陳俞安。 官員起身給楚姮見過禮,楚姮便一抬手,淡道:“諸位免禮?!?/br> 官員們悉悉索索坐下,待建武帝舉杯說了幾句場面話,這場宮宴才算正式開始。 琵琶箜篌,歌舞艷艷,絲樂紛紛,觥籌交錯之間好不熱鬧。 楚姮卻仿佛游離在這場歡樂之外。 有官員站出來,對她說些恭維話,她都一一做足了禮數回敬,只是面色有些冰冷。有眼力見的,都不敢來打擾她。 她受了傷,便只擺了一壺龍井茶和清淡佳肴在案幾上。 楚姮也吃不下,正有一搭沒一搭的把玩著白玉茶杯,歌舞唱罷,建武帝嫌看得沒意思。正安靜之時,忽而聽人言道:“聽聞公主病重,微臣近半年來十分擔憂。今日見公主痊愈,當真十分歡喜,俞安不才,便在此給陛下娘娘公主,舞劍助興?!?/br> “準!” 建武帝樂呵呵的往龍椅上一躺,扭頭對仁孝皇后說,“俞安的劍法不錯啊,連霍大統領都夸過他,你可看仔細了,絕對比方才那些唱歌跳舞有意思!” 仁孝皇后柔笑著點頭,專注的看著殿中。 秦高呈上木劍,伴隨著一陣鼓點,陳俞安持劍而舞,動作行云流水,干脆利落,如龍游走,看得眾臣連連叫好。 與陳太師一伙的官員,手掌都快鼓腫了;站在宋丞相一道的,便交頭接耳說陳俞安的武人莽夫。 陳俞安舞罷,朝建武帝單膝下跪,抱拳道:“微臣獻丑了?!?/br> “不丑不丑,好得很!”建武帝哈哈一笑,對秦高道,“賞十金!” “謝主隆恩?!?/br> 陳俞安難掩喜色,抬眸卻是看了眼楚姮。 然而楚姮卻沒有看他,而是仍在把玩白玉茶杯,似乎這殿中發生的任何事都與她無關。 陳俞安笑容僵在嘴邊。 他領賞后退回原位,建武帝卻笑道:“陳太師,你有一個好兒子??!” 陳太師捋了捋白胡子,站起身彎腰說:“老臣兒子拙劣,不過是平淡無奇的凡夫俗子。倒是華容公主和九皇子,才是真真的人中龍鳳,難教人望其項背??!” “不必謙虛?!苯ㄎ涞坌χ鴶[手,“俞安是可造之材,如今放眼朝中,還真沒幾個能比得上他!” 便在此時,一直不搭腔的宋丞相卻開口了。 他年近六十,卻將嘴上白胡子仔細修成一橫,看起來是年輕不少,但一副不容易相處的樣子。 宋丞相一開口,聲音卻很溫和:“陛下,論武,朝中怕是只有霍大統領能與陳客省一較高下。不過這論才……” 建武帝來了興趣,他側了側身:“哦?朝中還有別的青年才???” “自是比不得陳客省,但也算可造之材了?!彼呜┫辔⑽⒁恍?,“陛下新制授的大理寺正藺伯欽,不知還記不記得?” 建武帝愣了愣,看了眼楚姮,哈哈笑了起來:“當然!此人憑一己之力捉拿玉璇璣,是個人物!” 陳俞安聽到此話,臉色微沉。 那什么江洋大盜玉璇璣,也不知是從哪里冒出來,犯下無數大案,卻仿佛海底撈針怎么也找不到蹤跡。他曾經也派人偷偷找過,想要借此邀功,沒想到一無所獲,卻被別人搶占了先機。 建武帝問:“這大理寺正,都做什么了?” “他來京不到一月,竟斷案多起,重審了許多當年誤判的冤案,還把各地積壓的陳年舊案全都給破了,且無一錯漏。不過聽說,此人任縣令時,便查破許多大案,真乃宋慈包公轉世乎!”宋丞相說完,又反問,“陛下可知,這斷案卻不是藺寺正最拿手的。京中現在數篇口口流傳的詞賦,都乃此人所書,當真才華橫溢??!” 宋丞相這一提,建武帝也想起了。 前不久看過一篇《西岳賦》,借景抒情,感古論今,針砭時弊,嘆詠興衰更替之變,文采極好。當時沒有留意作賦者,如今想來,正是姓藺。 建武帝雖然和宋丞相有隔閡,但他是前朝老臣,曾經祖上還為大元江山做出許多貢獻。宋丞相的曾祖,乃是元太祖心腹,當年便是他親手勒死的前朝晉神宗,功不可沒。宋丞相跟穆賢王是走的近,但他書的話,建武帝仍會選擇性的采納。 他今日明顯是在舉薦那大理寺正,既如此,他便給個面子,不至于涼了老臣心。 “宋丞相,你這樣一說,朕倒是對這大理寺正十分好奇了。明日你將其帶來御書房,朕好好與他探討一下《西岳賦》!” 宋丞相聞言立刻行禮應話:“陛下,其實那藺伯欽除了《西岳賦》,其實還有《春賦》《南北亭集》……” 陳太師倏爾一笑,打斷他,“宋丞相,今日乃慶賀公主大病初愈,總討論些無關緊要之人怕是不太好??!” 建武帝點點頭:“也是。說來華容年紀也不小了,陳太師,將來俞安與華容……” “父皇?!?/br> 一直隱忍情緒的楚姮驀然抬頭,卻是臉色煞白,看起來極不好受。 “華容,你怎么了?”建武帝倏然起身,忙道,“傳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