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 楚姮找不到說辭,索性瞪他一眼:“你還聽不聽?” “聽,聽?!鳖櫨巴镏?,“大半夜風和日麗晴空萬里,你們入住了這家客棧,然后怎樣?” 楚姮哼了一聲,便給他從頭講起。只是她將當日發生的一些尷尬小事略去,只圍著藺伯欽講。講到那春二姐非要把藺伯欽拖上床,她自己都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你是不知道,那春二姐恨不得把藺伯欽扒光,一口一個藺公子,妖媚的很。藺伯欽全程黑臉,那樣子,就像被逼良為娼的小媳婦兒!可笑死我了!” 顧景同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也拍大腿笑了起來。 “佩之為人正經,飽讀詩書,且又墨守成規,恐怕那日是將他嚇的夠嗆?!?/br> 楚姮一愣,笑容僵在嘴邊。 藺伯欽那晚其實并未膽怯,他除了羞惱,便是一直在關心楊臘李仲毅等人,也一直在保護她,生怕她被那些賊人給羞辱了。 ……如今想來,還挺有風骨的。 楚姮又想到她去哄藺伯欽的場景,莫名其妙的,嘴角又彎了彎。 顧景同見她突然不說話,問:“怎么了?” 楚姮“唔”了一聲:“沒怎么?!彼粗种姓凵?,斑竹扇骨已被摸的十分亮潤,有些包漿,一看就是經常拿在手里把玩,扇面上寫的不是常見的“寧靜致遠”,而是“知足常樂”,這倒十分貼切顧景同的性子。 她將扇子合上,抬手拋給顧景同。 顧景同一愣:“這么熱,你怎不扇了?” “你管我?!?/br> 楚姮干脆撩開車簾,坐到車轅上跟楊臘兩個聊天。 顧景同坐在車廂里暗暗嘆了口氣,心道,這李四娘總嫌藺伯欽翻臉如翻書,卻不知她自己也是這么一副德行。 因為急著趕路,比原定時間要早到德莊村。 此時夜幕剛剛降臨,農田里蛙鳴陣陣,晚風送香,不少屋院中都亮著燈,比起十里灣的凄冷荒蕪,德莊村可謂十分熱鬧。 他們三人到來,引起村里狗吠。 村正就住在村口,他聽狗叫的兇,忙披了一件衣服走出來。楊臘掏出腰牌解釋了一番,村正忙迎了過來,道:“拜見大人,你們要找的張老頭,就住在我家隔壁?!?/br> “麻煩引路?!鳖櫨巴Я颂?。 村正此時有些為難,他蹙眉道:“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這張老頭說話顛三倒四,大伙都覺得他這里不正常?!闭f著,村正指了指自己的太陽xue。 顧景同正色道:“無妨,你先帶我們過去?!?/br> 村正旁邊的一處低矮茅草屋,便是張老頭的住所。他膝下無兒無女,平時就靠村中好心人接濟。 茅草屋的門是個粗糙的柵欄,村正在外喊了幾聲張老頭,卻聽屋里沒動靜。 村正舉著蠟燭,直接推門而入,眾人跟上,卻見屋里黑漆漆一片。顧景同皺了皺眉,正奇怪這張老頭跑哪兒去了,突然一側首,就見左側陰暗處,一雙陰冷而混濁的眼睛,正一瞬不瞬的盯著他,如死人般停滯不動。 顧景同嚇了一跳,倒退兩步,不小心踩到了楚姮的腳。楚姮抱腳跳起來:“顧景同,你不長眼嗎?” 楊臘也看到了張老頭,他心下悚然,抬手一指:“在那?!?/br> 村正舉著蠟燭擠上前來,似乎已經習以為常,他蹙眉道:“張老頭,晚上不睡覺你坐這兒嚇唬誰呢?你……”顧景同拉住村正胳膊,示意他別責怪了。 他走上前,端詳了一下面前這位八十歲的杖朝老人,問:“張老,我想向你詢問十年前朱成業一家的案子。起火當晚,你是否親眼目睹過什么?” 張老頭本來一動不動,聽到“朱成業”三個字,突然“啊”了一聲,大力的拄著拐杖,布滿老年斑的臉因為激動而扭曲:“鬼啊……鬼嬰!鬼嬰從鬼肚子里爬出來,殺人……害命,找替身!” 顧景同和楊臘忙按住他肩膀,安撫道:“張老!你冷靜些,慢慢說!” 張老頭見得顧景同的面孔,逐漸冷靜,他干枯如雞爪的手微微顫抖,在空中胡亂的比劃,斷斷續續的說:“朱成業女兒難產死了,送回十里灣……停靈!打開棺材蓋,嚯!那肚子翹的老高,好大好大的一個肚子……像是懷了雙胞胎……啊不,三胞胎!” 楚姮聞言愣了愣,她看向顧景同,顯然顧景同和她想到了同一個點。 兩人并未交流,而是聽張老頭繼續說。 “送靈的,一個瞎子,兩個瘦子,一個胖的……將棺材一放,就跑了,連話都沒跟朱成業說……然后,然后就鬧鬼!” 張老頭直勾勾的目視著對面一戶人家。 那戶人家燃著燈,正在忙活,黑色的人影倒映在窗戶紙上,十分清晰。 張老頭顫巍巍的抬臂,指著對面:“我背柴,從朱家路過……正好看到……停靈的屋子,難產死的女人肚子里鉆出來一個鬼嬰……鬼嬰鉆出來,女人肚子就癟了下去……”說到此處,他驚恐的看向顧景同,“然后朱家就被一場大火全都燒死了。隱隱約約,我還聽到朱成業的慘叫……他慘叫……說‘饒命啊饒命啊’,可還是死了?!?/br> 一陣夜風吹過,樹影婆娑,風聲細細,眾人突然覺得有些寒涼。 顧景同蹙眉:“然后呢?” “然后我大病一場,我……我怕鬼,就搬走……搬走?!睆埨项^哆嗦著嘴唇答道。 村正護住搖曳的燭火,沒好氣道:“張老頭,你這個鬼故事來來回回講了無數次了,能不能換點有新意的?”他扭頭對顧景同和楚姮說,“這老頭平時挺正常,吃喝拉撒都做得來,有時候還會掃地洗碗。但每次講這個鬼嬰故事,都神神叨叨,也不知他圖個什么?!?/br> 楚姮環視了一圈茅屋。 狹小,卻整潔。 至少證明張老頭不是神志不清。 她看向顧景同,遲疑道:“或許他不圖什么,他只是說出事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