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藺伯欽沉思了一會兒,忖度說:“容我想想?!?/br> 顧景同搖著扇子,一扭頭,發現楚姮在蹭他扇風。她雙頰因為發熱紅通通的,像掛在樹上的水蜜桃,忍不住想多看兩眼。 楚姮知道自己是病了。 淋了一夜雨,覺也沒睡好,這會兒又曬著大太陽,她感覺很不好。 見顧景同在看她,她頓時沒好氣道:“看什么看!” 顧景同“唰”的合起折扇,眼睛瞇成一條縫:“那就不給你扇了?!?/br> “誰稀罕?!背吡艘宦?。 她覺得頭很暈,和這兩人站在一起胡扯更無意思,便往縣衙外走,此時楚姮只想快些休息,再讓濯碧溪暮熬點藥來,步伐不免有些急促。 藺伯欽并不在意她要去哪兒。 他問顧景同:“李仲毅和蘇梅的案子,堂審記錄都寫好了么?”顧景同一愣,用折扇敲了敲額:“你不提醒我都忘了,還擱在案上沒有收起來?!闭f完,便風風火火的轉身回去。 藺伯欽見此間事了,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日,便要回府。 豈料剛走到縣衙門外,就見一名女子倒在臺階之下,兩個衙役正圍著焦急萬分。 “大人!”其中一個看到了藺伯欽,三步并作兩步的跑來,“夫人她暈倒了,屬下正準備來向你稟報?!?/br> 藺伯欽怔了怔,隨即霍地邁開步子來到楚姮身邊,將她扶了起來。 “李四娘?李四娘?” 他這才發現楚姮的臉色紅的不太正常,手背放在她額頭一試,竟如火guntang。 想必昨天淋雨的時間太久,今日病灶突發,來勢洶洶。 藺伯欽沉下臉,也顧不得許多,長臂一攬,將她打橫抱起,吩咐左右:“立刻備車,去醫館!” 馬車狹窄,他無法將楚姮放下,只得繼續抱在懷里。 懷中的女子輕而纖瘦,卻如一塊炭火般炙熱。藺伯欽的汗水順著鬢角下頜,滑落到楚姮的脖頸間。 他低頭一看,正好看到那一抹雪白,藺伯欽不自然的撇開視線,抬手將她脖頸上晶瑩的汗水擦拭干凈。 楚姮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不悅的皺了皺眉,輕嚀一聲。 藺伯欽身子有些僵硬,他把楚姮抱的離遠了些,搖了搖:“李四娘?” 楚姮雙頰潮紅,整個人燒得像煮熟的蝦子,好不容易到了醫館,藺伯欽忙將她放在藥房的矮榻上,招來大夫替她醫治。徐大夫對這種傷風發熱十分在行,立刻給喂了一粒藥丸,隨即讓藥童熬藥。 不過多時,一名藥童端著藥碗過來。他才來不久,笨手笨腳,舀一勺吹也不吹就往楚姮嘴里喂。 楚姮迷迷糊糊被燙的難受,下意識的閉緊嘴巴,藥汁全從她嘴角流了出來,打濕發尾衣襟。 藺伯欽坐在旁邊,實在看不下去了,他沉聲道:“我來吧?!彪S即從藥童手里接過碗,仔細吹涼,緩緩送到楚姮嘴里。 楚姮還是閉著嘴不肯喝。 藺伯欽劍眉緊蹙,語氣不自覺的嚴厲了些:“李四娘,你還想不想好了?” 他此話一出,果然奏效,楚姮纖長卷翹的睫毛抖了抖,雙唇微張,讓那藥汁順喉咽下。 藺伯欽喂一勺她咽一勺,藥房里安安靜靜。 黃昏日暮。 暖色的光線透過窗欞,輕柔的落在楚姮的臉上,映出一層淺淺細細的絨毛。她精致的鼻梁下長著一只小巧的嘴,每次微微張唇靠近瓷勺,仿佛如潤水的櫻桃,無比誘人。 也只有在楚姮虛弱的時候,藺伯欽才會這樣直接、仔細的看她。 平時的她太過囂張任性,讓人不得不忽略她嬌柔,甚至忘記,她也只是一個弱女子。 藺伯欽想到她醒著時候的模樣,嘆了口氣。 行為粗魯,鬼話連篇,目無法紀,大膽妄為,不聽管教……簡直像一匹不肯馴服的烈馬。 可就是這匹烈馬,她有時候故意說些不著邊際撩撥的話,又會讓他心弦微顫。 她嘴里的“夫君”二字很是旖旎,但藺伯欽不會被她迷的失掉神智,他猜測,“夫君”二字的實際意思,應該是“混蛋”“蠢貨”之類的罵人話。 盯著楚姮這張人畜無害的面孔,藺伯欽突然有些好奇她的過往。 她之前的那三位早逝的夫君,到底是什么樣的人?與她相處,是不是也似自己這般,整日唇槍舌戰,劍拔弩張? 藺伯欽蹙額沉思,不自覺的將一勺藥喂進了自己嘴里…… “咳咳?!?/br> 他反應過來,忙將藥吐出,忍不住嗆了幾聲。 楚姮朦朦朧朧聽到什么響動,她腦子里混沌一片,以為自己回到了皇宮,父皇命禁軍重重包圍她的鳳陽殿,逼她嫁給陳俞安。 宮中與她一起長大的宮女浣月、洗星,還有她敬愛的奶娘嬤嬤都紛紛來勸說:“公主,嫁了吧,嫁給陳俞安吧,這對你只有好處!”“陳俞安是陳太師的嫡長子,陳太師兼兵部尚書,手握重權,是唯一可以制衡五軍都督府的,陛下是為了江山社稷!”“公主,你不能如此任性了,穆賢王如今打的什么主意,你心知肚明!”“只有陳太師是朝廷的肱骨,陛下的心腹,陛下絕不能失去他的支持?!薄肮?,聯姻是最穩當的辦法!”“是啊公主,聽一次話,嫁了吧!” 楚姮只覺得她們吵嚷得自己頭疼欲裂,腦袋里嗡嗡嗡仿佛有無數只蒼蠅。 她憤然的抬手推開她們,忍聲哭道:“不!這一輩子我聽了多少話?我什么時候為自己活過?我不嫁!我不嫁!我不嫁給他……” “李四娘!你冷靜一些!”藺伯欽一把捉住楚姮亂揮亂打的胳膊,眸色陰沉冰冷。 楚姮的胸口劇烈的起伏著,她看了眼四周,角落里的藥罐子正咕嚕嚕的響著,冒著水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