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
趙幼苓輕輕舒了口氣,望向臉色難看的太子。 “殿下,放人吧?!?/br> “增援的人馬,領軍的大將,殿下當務之急該考慮的是這些?!?/br> 第135章 從昆南傳來的消息, 令太子迫于無奈, 只能將韶王父子暫時從牢中釋放。 趙幼苓就在大牢外等著, 接到父兄時, 大街上的氣氛仍舊壓抑, 盡管昆南大捷是喜事,可吐渾來勢洶洶,仍舊叫人擔憂。 父子三人回到韶王府,王府外的一整個巷子里都十分熱鬧。問過了才知, 是幾家女眷們被安排著先逃出汴都往南下避難去了。 男人們大多在朝中身居要職,或是有宗親身份不好離開,因而不約而同地選擇先把女眷們送出去。 韶王看著門前的車馬擁擠,見門口十四娘探頭探腦,忍不住皺了眉頭:“在看什么?” 十四娘縮了縮脖子:“父王, 他們都走了, 我們什么時候走?” 汴都城中人心惶惶, 謠言四起。 都說吐渾這次集結了百萬大軍,準備從邊關起一路打進汴都, 再南下, 直到吞并整個大胤。到那時,所有的漢人都會淪為吐渾的奴隸,生不如死。 甚至還有傳言,說之所以吐渾這次能勢如破竹,是因為沿途的守軍都與吐渾互相勾結,太子示威, 不懂戰事,根本無法應對,恐怕很快就要將皇位拱手相讓。 畏死是人的共性,這個共性,無論是高門大戶,還是平頭百姓都是一樣的。 于是,各種各樣的傳言,在各處蔓延。 不愿等死的人,開始往外頭跑。 如果不是太子早已下令戒嚴,不準宗親和官員離開,只怕汴都城早已亂作一團。 趙幼苓不知道前世的這個時候,汴都是不是也是現在的樣子,但看得出來,害怕的情緒,沒有人逃得過。 “我們不走?!鄙赝醯?。 十四娘瞪圓了眼睛:“為什么?大家都走了,我認識的小姐妹們這兩日也要跟著長輩離開,我們為什么不走?” 不光是十四娘,連后面過來的崔氏,也憂心忡忡的問起原因。 韶王道:“太子已經下令戒嚴,宗親和官員不準離朝?!?/br> “那我們呢?我們也不能走?”十四娘怕極了,臉色蒼白。 韶王看著滿臉驚慌的妻女,沉默一瞬:“好,我安排人送你們走?!?/br> 看著歡喜的崔氏和十四娘,趙幼苓心下長長嘆了口氣。 即便宗親和官員能走,韶王也不能離開汴都。 太子迫于無奈放人出牢,可根本就沒打算就此放過韶王府。韶王府的人若是要離開汴都,只能偷偷行事。 趙幼苓回屋休息,不過才小睡了一會兒,就聽得院子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又隱隱有急切的交談。 不多久,茯苓推門進屋:“娘子,太子急召?!?/br> 趙幼苓睜眼,窗開著,她抬頭看一眼外頭的天色,黑黝黝的,已經要入夜了。 “怎么這時候突然急召?”趙幼苓換了身衣裳,匆匆往前頭去。 韶王父子已到了門口,見面同樣也是一頭霧水,直入了宮,被一路領到天子寢宮前,才由太監告知,是天子突發急癥,病倒了。 趙幼苓有些疑惑:“怎么會突然發???” 太監也說不出所以然來。趙幼苓見他面生,知不是胥九辭身邊的人,便不再言語,帶著滿腹疑問,跟著韶王等人進了內殿。 天子寢殿燈火通明,如同白晝。連夜空的星光都被遮蓋。 太子翹著腿坐在外頭的羅漢床上,身后侍立著幾個面容姣好的宮女,見趙幼苓他們走近,不慌不忙行禮。 “父皇如何了?”韶王問。 太子懶洋洋抬起眼皮,連裝樣都不愿:“道長在看?!?/br> 韶王皺眉:“未宣太醫?” “宣了?!碧訚M臉不耐煩,“不中用的東西,被母后趕出去了?!?/br> 趙幼苓抬眼去看,內殿還懸著夏日用的竹簾,簾后隱隱能瞧見皇后和道士的身影,那個穿著法衣的牛鼻子手中不知捏了什么,似乎與皇后說了幾句話,就將東西送進了天子的嘴里。 多半又是什么丹藥。 她回頭看了看太子。 太子滿臉不悅,聽簾后傳來天子的咳嗽聲,他這才斂去面上不加掩飾的煩躁,堆出滿臉擔憂。 “父皇,父皇,您可好些了?” 一邊喊著,一邊快步掀了簾子往龍榻前走。 趙幼苓跟著過去,抬眼便見著了站在天子身側的胥九辭。 后者看她一眼,沉默不語,只放在身前的手悄悄做了個放心的手勢。 天子突發急癥,歸根究底,是得知了外面的戰事,又得知太子做的那些蠢事,一時氣急攻心,昏迷前命太子將韶王父子三人召進宮。 這會兒服過丹藥,精神大振,已能正常坐在龍榻上,神志清醒地看著所有人。 “封,韶王世子趙臻,為平西將軍,領三萬兵馬,增援昆南……” “不可!”太子反對。三萬兵馬交給趙臻,萬一他帶著人突然折返奪宮怎么辦! 天子的話被徑直打斷,冷眼看向太子,道:“那就讓你三弟去?!?/br> 太子噎住。 讓趙檀去,還不如讓他那個兒子走。趙檀看著風流倜儻,可馬背上的功夫自小不弱,反觀趙臻,年紀小小,一定沒多大的本事,說不定三萬人帶去,也不過只是給吐渾撓個癢癢。 想到自己與吐渾大王的交易,太子咽下了嘴里的反對。 天子揉了揉額角,皇后作勢要上前,被他揮開。 他如今的身體時好時壞,精神也大不如前。被氣得病倒,這么大的事除了皇后,后宮的女人就連貴妃都不曾過來,想來又是被瞞住了消息。 他把剛才的話又重復了變,見韶王父子接了旨,這才將目光放到了趙幼苓身上。 趙幼苓從進門開始,就一直在觀察天子的神色。 那牛鼻子老道的丹藥似乎已經換了不止一次,寢殿內的丹藥氣味比熏香更重。原本略顯得肥壯的天子,不過一段時日不曾露面,已經消瘦了一大圈。 “榮安?!?/br> 聽到天子的聲音,趙幼苓往前一步福了福身。 天子沉默,叫了她的名字,卻又好像不知道要說什么。 趙幼苓微微抬首,對上天子意外帶著悲憫的眼神。 后者良久后方道:“你隨你阿兄同行?!?/br> 太子大叫:“前線戰事吃緊,榮安過去能做什么,豈不是拖累?” 天子:“你當真想要朕把話都說清楚?” 趙幼苓心下一頓,再看太子,臉色難看,便是皇后想解釋兩句,都被天子無情地揮開手。 她偷偷看一眼義父。 胥九辭神色淡然,仿佛早已知道會發生什么。 “朕近日身體不適,知前線戰事吃緊,命太子坐鎮東宮,調度各路兵馬保我大胤江山?!?/br> “另,特命韶王暫代太子監國,朝中政務一應交由韶王?!?/br> “后宮上至皇后,下至女官,不得擅離寢宮,發現無詔出宮者,殺無赦?!?/br> 天子的聲音低啞,趙幼苓聽他一字一頓說完話,就見他冷冷地抬起眼皮,視線似乎從皇后和太子身上隨意掃過,重新又落在了地上。不顧二人如何反對,命人寫下了這幾道圣旨。 “朕累了,都滾吧?!?/br> 太子顯然想要再鬧。 早就不年輕的太子,此時丑態畢露。天子臉上的厭惡之情甚至連最后的遮掩都已不存在。 趙幼苓看著,被趙臻在背后輕輕一托,轉身跟上韶王。 對天子眼下的身體,她多少有些擔憂,嘴上提了一句。 韶王斜眼:“你皇爺爺的身體,連太醫如今都束手無策,只能靠著牛鼻子老道的丹藥,你又能找到什么神醫?” “可如果不管,那道士會不會往丹藥里些虎狼之物?” “他不愿你管?!鄙赝醯?,“他將你和大郎送出汴都,就已經表明了態度。況且那牛鼻子老道,要真還是太子的人,只怕早就下毒了?!?/br> “父王,那也不該讓十一娘跟著我走,前線危險,萬一……”趙臻眼睛暗了暗。 韶王看著兄妹二人:“太子既然撕破了臉皮,我就沒打算再兄友弟恭下去。雖然眼下外頭戰亂紛紛,不能立時廢了太子,但讓太子坐鎮東宮,如同軟禁。我暫代太子監國,不過也只是借個名頭罷了?!?/br> “只要吐渾戰敗,大胤疆域不再受其侵擾,太子、皇后都將立即被廢。十一娘留在汴都,只會被□□要挾,陪崔氏她們南下,又會受她們拖累,說不定出了什么事,還需要她頂上。倒不如跟著你?!?/br> “那讓太子調度各路兵馬的事呢,父王就不怕他會趁機將這些人用來逼宮,或者故意下達錯誤的指令,讓吐渾兵有機可趁?”趙臻問。 韶王不答。 趙幼苓在一旁卻笑了起來。 趙臻略有些詫異。 趙幼苓定神,輕飄飄地送了他一個眼神:“《孫子兵法》中有言,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爭,君命有所不受?!?/br> 吐渾兵勢不可擋,昆南奪回后,又接連遭到幾次強攻。 天氣越來越冷,吐渾兵在昆南附近游蕩,似乎仍舊沒有放棄。 糧草不夠,就從周邊村子搶掠,牛羊雞鴨,什么都搶,無惡不作。 崔氏等人被安排悄悄南下那日,趙幼苓跟著趙臻離開了汴都,帶著三萬兵馬前往昆南。 大胤的氣氛,隨著日漸轉冷的天氣,漸漸變得越發凝重起來。 到昆南那日,漫天的雪花,茫茫一片,昆南城就佇立在風雪之中,莊嚴肅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