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于半昏迷當中的洪子申在迷蒙之中看到了年小霜的臉，顫抖地伸出沾滿鮮血的手抓住了小霜，后者大喝一聲，猛地將洪子申從車里拖了出來，然后朝后退了好幾米，避開了超跑燃燒的范圍。

    而下一秒，正在劇烈燃燒的超跑就發出“砰”的一聲巨響，爆/炸了。

    小霜連忙用后背擋住洪子申，避免他被爆炸的碎片波及，在爆/炸產生的刺眼光芒中，躺在地上的洪子申最后看到的是小霜滿臉淌汗的面容，緊接著就陷入了沉重的昏迷。

    第23章

    【過往】

    昏迷中的洪子申做了一個很長很復雜的夢。

    他首先夢到的是童年時的事情, 那是他的十二歲生日宴會，父母幫他請了好多小伙伴來家里玩，他就是在那一天, 遇到了自己人生中最好的幾個朋友——

    郝滄，錢秉，麥克·程，還有……凌雅。

    那天的凌雅打扮得像個芭比娃娃，穿著淺粉色的蓬蓬裙，舉著一塊蛋糕到洪子申面前, 淺笑著問他要不要吃。宴會大廳的柔和燈光照在她的身上，仿佛給凌雅的周身都鍍上了一層柔光。

    后來時間又過去了許多年, 可是那天凌雅穿著蓬蓬裙的樣子, 卻如同一道印刻, 刻在了他的心底再也無法抹去。

    緊接著, 這段夢境又跳躍到了另一個時間段。

    他上了大學, 和凌雅、麥克·程都在同一所學校, 郝滄和錢秉的學校離他們也都不遠，所以他們五個人周末有空經常一起出來玩。

    但久而久之, 洪子申就漸漸更想要和凌雅單獨出來玩了。他喜歡她的微笑, 喜歡她的溫柔，也喜歡她對自己的體貼和照顧。而當他略帶忐忑地跟凌雅提出單獨約會的請求時，凌雅只是微微怔了一下, 就笑著同意了。

    那一刻, 洪子申真的覺得自己滿世界里都是煙花。

    他們開始避開小團體的聚會, 一起去看電影，一起手牽手在n市的大街上瞎逛，一起去吃好吃的東西。初嘗戀愛滋味的洪子申就像個惶恐不安的孩子，努力想要把世界上所有的好東西都送給凌雅，讓她開心。

    那時的他天真地跟凌雅說著，過段時間他們就可以跟小團體的其他人公開戀情了，讓他們都嚇一大跳，他說得眉飛色舞，卻沒注意到凌雅聽到這件事時表情里的僵硬。

    然后緊接著沒多久，那件事就發生了。

    那天周末，他和凌雅約好了一起去外面餐廳吃飯，吃完之后洪子申想帶她去看電影，然而凌雅卻說學校的作業還沒做完，要趕緊去做，洪子申便說要開車送她?？墒橇柩艆s拒絕了，說她可以自己回去，畢竟學校離吃飯的地方不遠。

    洪子申只好答應了，獨自開車打算回家，誰料走到半路，忽然接到剛剛吃飯的餐廳打來的電話，說他把錢包落在餐廳了。

    餐廳經理本意是通知他一聲，然后派人把錢包送回洪子申家的別墅去，可是洪子申一看自己離餐廳也不遠，便告訴經理他自己回去取就行。

    誰料當他把車開回餐廳附近時，就看見凌雅正帶著燦爛的微笑，和麥克·程依偎在一起，手牽著手，兩人一起朝著旁邊的電影院走去。

    不是別人，是麥克·程，是他從小玩到大的好哥們。

    他們曾經打過架，曾經一起犯過錯被家長嚴厲教訓，曾經分享過所有的玩具和游戲，可是他他媽/的萬萬沒想到，現在連喜歡的女人，他們也要一起分享了？！

    洪子申本就是個壓不住的爆脾氣，當場就沖了下去，攔住那兩個人問到底是怎么回事。

    麥克程聽了洪子申的話起初很生氣，可是互相說了幾句話之后，兩個男人登時就明白了點什么，不由都將視線投向了一旁的凌雅。

    而凌雅呢？她當時的表現是立刻捂著臉哭了出來。麥克·程見她哭了，頓時就心軟了，連忙摟著她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后兩個男人就聽著凌雅哭哭啼啼地說，說這都是她父母逼她的，因為她家里的生意出了問題，現在急需資金流來拯救危機，她父母就慫恿她趕緊找個家世好的男人定下來，還讓她多挑幾個，最好是能選一個最好的。

    麥克·程當時一聽頓時心疼得不行，覺得凌雅簡直就是被父母cao縱的可憐木偶，他一定要努力拯救她?？墒呛樽由曷犃诉@話，一顆心卻在一瞬間就涼了下來，那一刻，他這些年對凌雅付出的感情頓時都變成了笑話。

    他就像個小丑，相信著所謂的虛假愛情，被這個女人當做傻子一樣擺布。

    洪子申的整個世界幾乎都在那一天顛覆了，他毅然決然地離開了凌雅，并且從那天起他下定決心，自己這輩子再也不要像個傻/逼一樣為了愛情投入。他就是要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因為凌雅的事，他們的小團體沒辦法再像過去一樣聚在一起。麥克·程選擇了原諒凌雅，繼續和她在一起；郝滄的性格本來就比較孤僻，既然團體散了他也就不出去了，每天縮在家里畫畫；而洪子申則拉著錢秉，每天出入夜店里泡妹子消遣時間。

    直到錢秉吞吞吐吐地告訴他，凌雅要和麥克·程結婚了。

    其實洪子申心底早就沒有凌雅了，只是每次想到她時，他就忍不住覺得厭惡，因為他為過去自己那段付出感到不值得。所以當他看到凌雅給自己打電話時，才會有那么大的火氣，以至于在賽車時失了手……

    腦海里的場景變換，跳躍到了最后一個夢境里。

    這是一個刺眼奪目的夢境，在滿是火光的夢里，洪子申是頭朝下倒在車里的，鮮紅的血彌漫了他的眼睛，劇烈的疼痛讓他幾乎要失去意識，他以為他這條命就要這么交待在這兒了。

    然而下一刻，耳邊卻忽然傳來了一個熟悉的女聲，焦急地大喊著他的名字：“子申！”

    這個聲音是誰？是……年小霜嗎？

    她竟然來救自己了嗎？

    緊接著，被卡住的車門被年小霜從外面猛地拽開，小霜急切地朝他伸出了手，洪子申都不知道她是哪來那么大的力氣，竟然將被卡住的自己從車里拽了出來。

    他在半昏迷之間，聽到旁邊傳來一陣巨大的爆/炸聲，而就在這時，小霜卻猛地抱住了他，用身體擋住了所有沖他們飛過來的汽車碎片……

    她的汗水和血滴落在了他的臉上，洪子申張開嘴，想要努力跟小霜說些什么，可是嗓子卻干啞冒煙什么音都發不出來，他試圖伸出手保護她，可是手只抬起一半，就不受控制沉沉落了下去……

    夢境里的他陷入了昏迷，可現實里的他，卻在這時醒來了。

    洪子申緩緩睜開眼，看著頭頂陌生的白色天花板，聽到旁邊儀器傳來“滴滴滴”的心率監測聲，知道自己現在是在醫院里。

    他略有些困難地抬起頭朝下看去，還好，四肢健在，也沒有骨折，唯一有點嚴重的就是，他的頭上似乎受傷很嚴重，因為他感覺自己頭上包了很厚的一層紗布。

    觀察完這些之后，洪子申緩緩把視線投向了坐在病床旁邊的那個身影。

    只見年小霜坐在椅子里，膝蓋上放著一本教科書，或許是因為等他太久，或許是因為看書太累，她已經睡著了，腦袋正像小雞啄米一般一點一點。

    而她抱著教科書的雙手上，卻包裹著一層厚厚的紗布。

    洪子申的眼睛微微瑟縮了一下——這是她當時用力扒開炙熱的車門，被燙傷的吧……

    他記得小霜的手是很小巧的，吃飯的時候拿筷子的樣子特別好看，可是現在這雙手卻被包裹得像饅頭一樣，只露出十個略顯浮腫的指尖。

    洪子申盯著她的手看了很久，才將視線上移，然后他的眼睛不禁再度瑟縮了一下，因為他發現她的臉上也受傷了。

    雖然只是側臉處有一小片擦傷的痕跡，可是那層疤貼在她白皙的臉上，卻還是顯得異常觸目驚心。

    洪子申不禁緩緩伸出手，想要去摸一摸她的臉，然而他的手剛剛觸碰到她的臉，原本正在小雞啄米的小霜就忽然醒了。

    “恩……”小霜先是迷蒙地嘟囔了一聲，在看清楚面前坐起身的男人時，頓時就清醒了，她猛地從椅子上蹦起來，激動而開心地喊道，“子申你醒啦！我……我去叫醫生，你等等——??！”

    然而她話還沒說完，面前的男人就忽然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拉到了他的面前。

    “怎、怎么了？”小霜傻傻地看著他，只覺得剛醒過來的子申，那雙眼睛里的光芒簡直炙熱地要燒起來了，她被這目光嚇住了，忍不住想要逃開一點，而洪子申察覺到她要逃開的念頭，立刻加大了力道，猛地將小霜拽到了他懷里，然后毫不猶豫地吻了下去。

    “唔……唔唔唔……”小霜起初掙扎了片刻，但很快就安靜了下來，乖乖地縮在他的懷里任由洪子申親吻。

    過了許久許久，洪子申才意猶未盡地放開了她，捏了下小霜的臉，道：“好了，去叫醫生吧?！?/br>
    “哦……”小霜被親得暈暈乎乎的，起身走到門口，才猛然想起什么，回頭對洪子申道，“哎呀，我忘了，其實你床頭就有叫醫生的按鈕哎?！?/br>
    洪子申聞言笑了一聲，伸手按下了按鈕，不到一分鐘醫生便帶著兩個護士進來了，高大的白人醫生對小霜說道：“年小姐，麻煩您先出去一下，讓我為洪先生做檢查?！?/br>
    “恩，好的！”小霜立刻乖乖退了出去。

    躺在床上讓醫生檢查的洪子申側過臉，看到小霜巴巴地站在病房的窗戶外面，兩只包著紗布的手貼在窗戶上，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緊張地盯著他，仿佛生怕他會有什么事似的。

    洪子申一邊心想，這女人這個樣子可真蠢啊，可另一邊，他的內心卻又忍不住被一股涓涓的熱流包裹住，這一刻，那個曾經的，相信愛情的，幼稚的洪子申，似乎又從他的心底死灰復燃了。

    片刻后，醫生做完了檢查，小霜連忙沖進來緊張地問：“醫生，請問他現在情況怎么樣？”

    醫生回答道：“身體上只有一些輕微的擦傷，沒有什么大礙，但車禍導致了洪先生的腦震蕩，情況稍微有些嚴重，我建議他繼續在醫院恢復一周，這期間最好是不要劇烈運動，也不要受到什么大的刺激?！?/br>
    “恩，我們都聽你的！”小霜立刻用力點頭，接著又猶豫地問，“那醫生……腦震蕩，會不會影響他的智商??？”

    洪子申：“……”

    醫生聽了也是一愣，道：“這個情況應該比較少見，如果你們不放心的話，我可以給洪先生測試一下的?！?/br>
    小霜剛想答應，就被洪子申沒好氣地拒絕了：“不用測，醫生你別聽她胡說，我沒事！”

    醫生又叮囑了洪子申幾句，便帶著護士們離開了，而洪子申則沒好氣地將小霜拉了過來，怒道：“你有病啊，為什么覺得我腦震蕩會影響智商？難道你覺得我很蠢嗎？”

    小霜縮著腦袋小聲道：“不……不是啦，我只是在想，你要管理那么大的公司，萬一智商出問題公司管不好，賺不到錢的話，就不能當我的糖爹了……”

    “你——”洪子申簡直被氣得七竅生煙，想伸手去掐她的臉，可是看到她側臉上的傷疤，伸出去的手卻又漸漸收了回去。

    最后他重重嘆了口氣，重新抱住了她再度用力吻了下去。

    罷了罷了，這次就先繞過她，以后她要是再敢惹自己生氣，再欺負她也不遲。

    ·

    兩人又吻了好一會兒，洪子申才放開小霜，摸了摸她的劉海兒，問道：“你在醫院守著我多久了？”

    小霜眨眨眼睛，道：“兩天，還好你醒過來了，再不醒過來，我都要擔心你會不會像電視劇里那樣變成植物人了?！?/br>
    “……蠢女人，你到底會不會好好說話??！”洪子申一邊嫌棄地訓她，可是摸著她臉頰傷疤的動作卻十分輕柔，“傷口還疼不疼？”

    小霜搖頭道：“不疼呀，已經結痂了，我很皮實的，從來不怕這些的?！?/br>
    “那……這里呢？”洪子申抓住她被包裹成饅頭狀的手問道。

    小霜歪著腦袋說：“也還好啦，就是現在吃飯和看書不太方便，不過能把你從爆/炸里救出來，這點小傷我覺得還是很值得啦?！?/br>
    洪子申看著她純真的表情，忍不住又想吻她了，而就在這時，小霜的肚子卻忽然“咕嚕?！苯辛似饋?，他俯身的動作不禁一頓，問道：“餓了？”

    小霜微微有點不好意思，點頭道：“好像是有一點?！?/br>
    “我去給你買吃的?！焙樽由暾f著就要下床。

    小霜連忙按住了他，驚訝道：“你傻啦，醫生才叮囑過讓你好好休息的，我去買就好了，子申你想吃什么，我也給你帶一點吧？”

    洪子申卻不同意，道：“你手成了這個樣子，怎么買東西？不要去了，我讓護士把飯端進來?！?/br>
    小霜拗不過他，只好點頭同意了。洪子申可是這家醫院的尊貴客戶，什么服務都享用的是最好的，不一會兒，兩位護士就將兩份精致營養的午餐端了進來。

    “洪先生，您還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嗎？”護士問道，“我看您女友的手不太方便，需要我們幫她用餐嗎？”

    小霜正想拒絕，洪子申就搖頭道：“不必了，謝謝?！?/br>
    “好的，那還有什么事您再叫我們?！?/br>
    護士們離開之后，小霜頓時松了口氣，雖然她的手受傷了，可是如果吃飯還讓別人喂的話，那也實在是太不好意思了，她自己勉強一下還是可以吃的。

    誰料她剛剛這么想完，一只裝滿了米飯的勺子就遞到了她嘴邊，小霜順著這只勺子朝前看去，愣愣地盯著洪子申道：“你……你要喂我吃飯嗎？”

    后者微一挑眉，嫌棄地看著她道：“你手都傷成這樣了，我不喂你你怎么吃？”

    小霜很想說不用了，可是再仔細看看，卻又能從洪子申那嫌棄的神情當中看出幾分心疼和內疚來，她那拒絕的話頓時就說不出口了，只好乖乖張開嘴吃掉了那口米飯。

    洪子申這才滿意了，繼續給她喂飯，不過他一個大少爺以前哪里干過伺候別人的活兒啊，喂小霜吃飯的動作生疏無比，沒喂幾口，米飯粒和湯汁就在餐盤上灑了一大堆。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小霜卻覺得此時此刻她吃到的病號餐，比她以往吃到的任何美食都更加好吃。

    而就在一頓飯要喂完的時候，病房的門卻忽然被人猛地推開，緊接著一個高大的金發身影沖了進來，激動地喊道：“小霜！”

    小霜愣了一下，轉過頭喊出了對方的名字：“亞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