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娘?!?/br> 呂芙蓉扯了扯姑母兼婆母的袖子,現在是看熱鬧的時候嗎,沒瞧見三堂弟福才還有一旁的祖母都瞪上她了。 呂芙蓉挺滿意現在的小日子的,單家雖然分家了,可老宅這邊的三叔還有二叔一家依舊能夠看在兄弟情份上幫襯他們,三叔是有大出息的人,二叔沒三叔能耐,但足夠純善寬和,且也在三叔的幫襯下攢下了如今的家業,這樣的親戚交好還來不及,怎么能向她婆母那樣總是想不明白,是不是賤嗖嗖地去撩上一把,偏偏還總是撩不成,氣的自己抓心撓肺。 他們大房本來就已經勢弱了,在她相公這一代,大房還沒個兄弟姐妹幫襯,不像二房的三堂弟,三房的二堂弟,都還有姐妹扶持,呂芙蓉就算不替自己想想,也要替她的孩子想想,親緣本來就是一代淡過一代的,不在他們這一輩把關系處好了,等到了各自的孩子長大成人,這拐了幾個彎的親戚關系,又怎么會親密牢靠呢。 呂秀菊有心看熱鬧,但不妨礙她知道自己這個侄女聰明,在她的眼神示意下,癟著嘴沒在往下說,但那幸災樂禍的眼神,卻依舊沒有收起來。 這么多年了,蔣婆子也習慣了三個兒媳婦的性子了,三兒媳婦蘇湘最讓她省心,剩下的兩個,呂秀菊在王春花的對比之下都顯得沒那么惹人厭了,現在看她住嘴,蔣婆子也沒和她計較,讓花媒婆看了笑話。 “我和福才他爹心里頭已經有了中意的姑娘,只是還沒來得及和我這兒媳婦說,真是不湊巧了?!?/br> 蔣婆子睜著眼睛說瞎話,單峻河是個孝順的,本來他就不中意那毛家姑娘,現在聽她娘這么一說,也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配著憨厚的表情,格外讓人信服。 “是誰家姑娘,我怎么不知道?” 王春花急了,這一家子,是完全將她排出在外了,前頭兩個姑娘的婚事也就算了,這可是她兒子啊,憑什么作為親娘,她還不能知道未來兒媳婦的人選了! 王春花忿恚不平,向來一副懦弱模樣的她,直接當著外人的面,急吼吼地用指責的態度詰問了一旁的婆婆。 “怎么和娘說話的?!?/br> 她的聲音大,單峻河的聲音比她更大。 單峻河很想反問王春花,要不是她那糊涂的性子,家里人會什么事都瞞著她嗎?更別提現在她又和王家人聯系上了,讓她cao持兒子的婚事,單峻河還怕對方沒腦子把她那侄女招進門來。 反正王家人不要臉慣了,誰知道會不會使什么陰損的招數,逼得他們單家不得不認下這個委屈。 所以王春花的憤怒,單峻河可以理解,卻不能體諒。 “福才、福才也是我的兒子?!?/br> 王春花的性子就是那樣,對方壓制她了,她的態度就軟化了,半點都不知道爭取,只曉得怨天尤人,然后將所有的怒火積攢起來,氣己傷身。 說著說著,王春花就委屈地抹起了眼淚,看的一旁的花媒婆極其尷尬,事情到了這個份上,之前毛家的親事肯定不能說了,不然這單家二房要是真為了這件事鬧的不可開交,算起來,就是她花媒婆的錯了。 現在單家的風頭在壩江縣如日中天勢不可擋,花媒婆可不想得罪這樣一家人。 “我那小孫子的事還沒定下,我也不能和你說我和孩子他爹中意的是哪家姑娘,省的傷了那姑娘的名聲,只是今天你既然來了,那也不能讓你白跑一趟,我這兒啊,還真有一樁活,想要擺脫花媒婆你?!?/br> 蔣婆子輕輕挑了一下眉,沒理會一旁抽噎委屈的二兒媳婦,而是和花媒婆說起了話。 “你看我那小孫女和嚴家這孩子的婚事,現在也只是兩家長輩的口頭協定,一些風俗流程還沒走上一遍,這古六禮,還得勞煩花媒婆你了?!?/br> 這個時候,即便兩家父母有了默契,提親說媒的步驟還是不能少的,還有三書六聘,其中很多步驟也少不了媒婆的影子。 花媒婆的口碑在十里八鄉都是不錯的,蔣婆子想著,都讓人白跑這么多趟了,干脆就將這樁事交給她,也省得對方因為接連在單家吃了兩次癟,在外說些什么不好的話。 “這件事交給我啊,準是沒錯!” 花婆子還以為這趟保準鎩羽而歸了,沒想到還有這么一樁好事等著她,單家向來都是大氣的,而嚴山生更是嚴屠戶唯一的兒子,作為兩人的紅娘,她的賞銀必然不會少。 說了一堆討喜的話,花婆子也識相的不再單家逗留了,她還得去準備準備呢,保準將嚴單兩家的事,做的妥妥當當,順帶著好好宣傳一下她花媒婆的大名。 “老二,老二家的,你們跟我進去?!?/br> 媒婆走了,蔣婆子叫住了單峻河和王春花,想來私底下有話要說,不方便其他人聽著。 二房沒鬧起來,就數呂秀菊最失望了,好在她覺得王春花蠢,二房未來未必沒有好戲瞧,這才高興了一些。 原本在二房跟著老太太離開后,她是想要拉住老三家的問問福寶的婚事的,只是三房也沒給她這個機會,在單老頭和蔣婆子離開堂屋后,也緊急著回了自己的屋。 呂秀菊想要跟過去,被聰慧的兒媳婦拉住,回了大房的房間,準備整理回去的行李。 “我告訴你,別高興的太早,我家乖乖,十八歲之前不嫁你?!?/br> 雖然主動提及了這樁婚事,但單峻海的心里依舊不那么舒爽,看著樂呵呵傻笑的嚴山生自然就越發來氣,在回了后罩院后,對著未來女婿吹鼻子瞪眼。 “嗯嗯?!?/br> 嚴山生早就喜的找不著北了,海叔這話的意思,不是福寶十八歲就能嫁給他了嗎,也就是說,再過幾年,福寶就是他媳婦兒了。 “哼!” 單峻??墒窍胍獜膰郎缴拿嫔峡吹剿溥z憾的表情的,誰知道這傻大個壓根就沒想明白他話里的意思,反倒氣的他臉色又不好了幾分。 蘇湘在一旁淺笑,她和自家相公不同,看著嚴山生這個未來女婿,是越看越喜歡,越看越滿意。 “以后你們就是未婚夫妻了,為了避嫌,少來找福寶玩鬧說話?!?/br> 單峻海瞪著眼看著這糟心的女婿,覺定在閨女嫁人前的這幾年,少讓這女婿過來給他氣受。 聽到這句話,嚴山生臉上的喜意總算消退了些,他張大嘴巴啞口無言,有些不明白,為什么不是未婚夫妻的時候,沒有那么多避諱,成了未婚夫妻,他和福寶見面反而變得艱難了。 “哼!” 單峻??吹竭@傻小子吃癟,總算是扳回了一局,心情爽利的他哼哼唧唧地,雙手背在身后,大搖大擺從嚴山生面前離開。 他必須從這一刻起讓這傻小子知道,岳父的權威是不容侵犯的。 第114章 酸澀 福寶的婚事本來就是外界關注的一個話題,因此在看到花媒婆笑著從單家出來后,好奇的村民就將她團團圍住打聽,很快的,福寶和嚴山生的親事,就傳遍了整個村莊。 因為有了定親的意思,嚴山生再在單家住下去就不是那么回事了,父子倆很快就收拾完行李,可憐嚴山生有一堆話想和福寶說,卻只能隔著那一扇緊閉的木門,捏著手里幾瓶仿佛還有福寶身上淡淡果香的藥油,可憐巴巴,時而悻悻垂著腦袋,時而高興的搖著尾巴,心情變幻莫測。 牛鐵花和符秀蓮是在嚴山生父子走后上門的,兩個小姐妹熟門熟路地進了福寶的屋子,圍繞著她的婚事,對她一通笑鬧。 “往日里還凈說自己拿嚴大郎作哥哥呢,我看啊,是情哥哥?!?/br> 牛鐵花很為自己的好姐妹感到開心,因為福寶的緣故,她們和嚴山生也是比較熟的,知道對方是一個可以托付關系的良人。 “你就知道笑話我,怎么不說說你的鐵牛哥呢!” 福寶還暈乎著呢,不過在小姐妹間笑鬧的時候,她還是那個機敏的單福寶,簡單一句話就把牛鐵花說的不好意思逗她了。 她口中的鐵牛是牛鐵花的未婚夫,說來也巧,對方名叫華鐵牛,和牛鐵花這名字反過來念沒什么區別,這門婚事是牛鐵花十二歲那年家中長輩定下來的,對方家境還算殷實,家中兩個兄弟,沒有姐妹,關系不算復雜,華家的長輩也是出了名的厚道,當初這門親事定下來的時候,有不少姑娘偷偷羨慕牛鐵花。 華鐵牛的名字和他這人一樣,壯得跟個小牛犢一樣,農閑的時候時常會上山去捉一些野味貼補家用,定下親事的小兩口私底下也見過兩三面,他對鐵花這個爽利的姑娘也是滿意的,曾在七夕乞巧的時候,用自己攢下來的私房銀子偷偷給鐵花買了一塊繡帕,對于這個未來的夫婿,牛鐵花滿意著呢,也只有在談論到對方的時候,向來落落大方的女孩才會露出一點少女的嬌態。 符秀蓮看著福寶和牛鐵花的打鬧,嘴邊噙著一抹笑,眼神卻有了片刻的黯淡。 她比福寶還大一歲,今年都已經十五了,可家里依舊沒有要給她說親的意思。 符秀蓮心里清楚,家里是舍不得她這個勞動力,舍不得她每年綁幫著福寶招攬那些城里來的貴客掙的那些銀子,而且她那爹娘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野心,那就是希望她能夠被那些貴人中的任何一個看中,到時候為奴為婢都好,攀上貴人的權勢,也能幫襯一下她的那些兄弟。 因此說親,對她而言,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明明早些年,家里還時不時有媒婆上門提親,或許是因為被拒絕的多了,那些對她有意的人家也漸漸不再上門了,于秀蓮想著,自己最好的結局,或許就是等熬到了十八歲,然后被爹娘用高價的彩禮嫁給哪個男人吧。 對比兩個好姐妹的幸福,饒是符秀蓮習慣了這樣的差距,都忍不住有些酸澀。 “符嬸子還沒幫你張羅婚事?” 福寶雖然和牛鐵花一塊玩鬧,卻也沒有忽視符秀蓮此時的變化,想到她家那對重男輕女的爹娘,也忍不住替她可惜。 其實說起來,符秀蓮只是一個十五歲的姑娘罷了,過早成親,對她的身體來說未必是件好事,而且因為吃的不好,還時常要幫家里做活的緣故,符秀蓮比同齡的姑娘還小了一圈,要不是福寶時常接濟她一些吃食,還不知道會瘦成什么模樣呢。 此時十五歲的符秀蓮看起來和現代三四年級的女孩子沒有任何區別,想到在古代這樣年紀的孩子就能結婚生孩子了,就和犯罪一樣。 但凡事都要考慮實際情況,在古代,符秀蓮要是不在這兩年相看好人家,等熬到了十八歲,她能選擇的余地就少了,不是喪妻的鰥夫,就是家里拖累多,娶不起媳婦的老光棍,苦日子,還遠在后頭。 有時候福寶也很矛盾,如果當初她不選擇幫助符秀蓮,或許現在她娘也張羅著幫她相看婚事了,只是按照她娘的性子,絕對只會挑那種對她對她兒子有好處的人家,不管那男的是俊是丑,不管他是不是缺胳膊少腿或是智力低下,彩禮的多少,成了衡量她滿意度的最高標準,符秀蓮的日子未嘗就會好過。 現在她幫了符秀蓮,卻也導致了她家人更加舍不得她嫁出去少了她這份補貼,到時候硬將她拖成老姑娘,她能夠選擇的余地也就更少了,所嫁非人的幾率自然更大。 就好像現在,明明她已經做了她能夠做的,可是看到好友黯然神傷的模樣,她還是會忍不住心虛,總覺得自己做的是不是還不夠。 “我娘最近忙著給我哥找個合心意的媳婦,沒功夫考慮我的事?!?/br> 符秀蓮收回黯然的神情,真誠地對著福寶祝福道:“福寶,恭喜你?!?/br> 她已經很慶幸了,可能是她上輩子沒有積福吧,這輩子才不能像鐵花和福寶這樣遇到一群疼愛她的家人,但有這些真心實意幫助她的朋友,符秀蓮覺得自己也該知足了。 現在她偷偷攢著錢,到時候不論她爹娘將她指給了誰,總是能夠好好活下去的。 原本是件開心的事,可是想著好姐妹的遭遇,牛鐵花和福寶又開心不起來了,總覺得心里壓了一塊大石頭。 她們是幸福了,可秀蓮呢? “嘭——” 因為喝了太多茶水,符秀蓮想要去后院的茅房出恭,而從福寶的房間走到茅房,需要穿過一個拐角,于秀蓮走的有些急,拐彎的時候,就跟一個偷偷趴在轉角處窗戶外的少年撞上了。 “嗚——” 符秀蓮的鼻子好像撞在了一塊鐵板上,疼的她瞬間飆出了眼淚,還沒來得及痛呼呢,就被人捂住了嘴巴,拖著走到了別處。 蔣婆子聽到屋外的動靜,打開窗戶往外一張望,什么都沒瞧見,以為是野貓野狗發出的響聲,不怎么在意的關上門,接著她對二兒子和二兒媳婦的說教。 “符家妹子,對不住,對不住了?!?/br> 單福才連連拱著手,為剛剛的莽撞舉動對符秀蓮作揖道歉。 他就是想偷聽他奶和他爹娘會說些什么,沒想到符秀蓮就這樣撞過來了,不過說起來也是他的錯,堵在拐角的地方,符秀蓮又沒有預知的能力,知道他在那兒,提前放緩腳步。 加上他為了讓對方不出聲,捂了人家小姑娘的嘴,更是錯上加錯了。 “這是我之前去縣城的時候買來的頭繩,原本是打算給福寶的,現在就當是我賠罪的禮物吧?!?/br> 單福才看著符秀蓮通紅的眼眶和鼻尖,還有那瘦弱的仿佛一折就斷的小身板,當即就想到了他娘,他娘也總是這樣,瘦瘦小小的,常年一副被欺負的委屈樣,這也導致了單福才對這種瘦弱的女人,下意識的就有一種恐懼感。 總覺得和符秀蓮呆在一塊的感覺怪怪的,單福才看她不哭了,把頭繩往她手里一塞,就逃命似的跑了,也不去想偷聽的事了。 符秀蓮怔愣地看著手里煙粉色的頭繩,有生以來頭一次收到異性的禮物,讓符秀蓮一時間忘了鼻尖的疼痛,手腳慌亂著,不知道該拿這份棘手的賠罪禮怎么辦了。 “秀蓮?” 牛鐵花也說的口干舌燥,沒忍住喝了太多的茶水,在符秀蓮出來后沒多久,感覺到了尿意,也就前后腳出來了,她來時只看到了符秀蓮呆楞的背影,好奇她不去茅房,傻站著干什么。 下意識的符秀蓮藏起了那根頭繩,用手理了理有些散亂的鬢發。 “剛剛被沙子迷了眼?!彼难劬t彤彤的,這番說辭并沒有讓牛鐵花有什么懷疑。 “現在好了,咱們一塊去茅房吧?!?/br> 怕牛鐵花糾結這件事,符秀蓮拉著牛鐵花的手就朝茅房走去。 另一邊自覺已經擺平了符秀蓮的單福才腦子發熱沖出了單家老宅,涼風一吹,總算是冷靜了一些。 他想著,果然他娘那樣柔柔弱弱的女人就是煩人,他可不希望他將來的媳婦,是個有事沒事就愛哭鼻子的女人。